1 冷暖(1 / 1)
阮冷暖没有表姐冷鄢凌那番惊艳的颜容,浓眉大眼,挺直鼻梁,性感唇瓣儿,就像是只要稍微嘟起来点儿,右眸神秘似蝶翼一眨点,便可电到四周型男魂不守舍;有点儿遗憾也没有小姨冷涵那张古典雅致的鹅蛋脸,一头浓密的黑发,可能没法到小姨这年龄时盘上精致的发绾儿,发髻斜个四十五度处别上颗几百块的水钻蝴蝶颤翼发饰,优雅,迷人。
阮冷暖只是阮冷暖,一个快到二十七的女人,结婚两年多点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日子,养就了她一张尖尖下巴渐渐有着走圆的趋势。偶尔修眉,天生有着双像极港台歌手林忆莲式的丹凤,鼻梁不挺不塌,嘴唇不薄不厚,典型居中式。乍一眼瞟过去,卡在绿树红花中,尽是S曲线女人群中,阮冷暖的好身材也是容易被忽略不记,即使那双白皙、细腻,修长且直的腿在夜里被自己抚摸着特别享受外,简为墨在穿遍万花丛林中是不会承认自己注意了这平凡女子。阮冷暖自己是最爱自己笑容的。那还是在某天的瞬间领悟后,完全抛弃了自我厌倦,开始欢喜地面对生活时,她便习惯对着面镜子笑,笑,笑,细瞧,她的唇角上扬四十五度,露出天生勾勒的明显漂亮唇线。特别引人入胜的是两个小酒窝各占左右,眸子清亮,没有挑逗,一顺流出的是安静坦然情绪,让人看了便心安。就这么继续处事淡然下去,阮冷暖时常在清晨爬起来洗漱对着镜中自己,心头这么想。就该这么处事淡然下去,即使深夜心底还是会有软弱害怕,会缺一大块角,摸起来柔软不已。可这是人之常情,学会去看淡,看开,明天白天起来照常是自知的工作生活。
双手合拢捧满温水扑上脸,紧闭着眼,感觉温水在冬季离开被窝便冰凉的脸上沿着脸颊线滑落,有些痒,再捧了捧,后来干脆将脸埋进一槽清水里。闭气,小时候那次落水的感觉又再次回来了,大概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当时是和相好的一个女同学去河边玩儿,那时正值炸桥重建工程阶段,整个河岸边是多少些大人,还有孩子在旁边观望,玩儿。那时候还是冬天哪,阮冷暖也是俏皮,即使是在南方城市,这冬天也是只有顶多五度。她先行脱下外婆做的棉鞋,毛袜,搁在河边儿,挽上裤角,便一步一步踩在淹在水里的石块儿上,冰冰的,那刺骨的寒冷钻得她不禁打颤,可掩不住心底那深入的刺激与兴奋,这可是与惯性念书无关,与盲目乖巧无关,是她内心想做的事情,而且立刻。小心翼翼右脚先去探视,继而双脚立在一块儿稍大且平稳的石板上,回过头自然而然地笑喊同行的女生快来一起,和她一起分享。见着同学也开心地跟着上来,她回过头便继续抬脚往前走,刚抬腿,脑中闪过一刹那空白,迅疾得如半夜里忽然划过的闪电,脚踝处似是一阵错觉挠痒。怎么了?她不清楚,只是浑水一片,一根冬季里枯落的树枝在眼前浮过。耳边偶尔传来汩汩的水声样,仿佛是梦里,手足无力,无尽地下坠。
待到睁开眼,双脚踩在陆地上,整个身体从头到脚全是滴答滴答的水,从发梢里,从眼眶里,从耳孔里,从红色毛衣里,从黑色裤子里,从脚趾里,都在湿,都在滴。除了当时救她的解放军在温柔地说话外,她基本目睹的是沿岸打望的人群,密密麻麻的人群,有指点,有摇头,有嬉笑,还有什么,她看到了,如今忘了。好像是对救她的人只说了声谢谢,从离开到回家,到学校,她没再说一次话。后来,感冒了,高烧了,魂不守舍了,进了医院看医生,外婆信迷信,请来了位婆,又是摔点子,贴符,又是点鸡血在额,喝符纸灰水,阴差阳错般,好了。按那婆说的话,魂被招回来了,是上天她的婆婆在保佑她。
“噗——”
吧嗒吧嗒的水珠滴在陶瓷槽沿,手指按了按堵口的冒,水呼呼地成旋涡状流出。在她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医院开的药迟缓发生疗效了吧,若真能还魂,上天快把外婆还给她。
拉下旁边儿不锈钢栏杆上的米色毛巾,简单地擦了擦脸上的水,又重新挂上,走出浴室,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先是打开衣橱,回头瞟了眼靠椅上搭着的铁灰色西服,手指在里面越来越密集的西服架里徘徊,就墨色这件吧,今天星期一,有个崭新开始!抽出来挂在衣橱外,来到床沿,弯下身,伸出温热的手轻拍那沉睡男人的右脸。她能料到下步他微微警觉地睁开眼,然后目不转睛地锁定前方,等她靠近,亲吻她左脸颊边儿处两颗隔得不远的褐色小痣。那吻就像雨点一样,扫过即可。
不出所料,那双眼刚开始还紧闭着,眨眼间就似蚌般绽开,露出里面晶莹的珠。不出两秒,冷暖凑脸上前去,弯着腰,对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来说可不如十岁孩童那样容易,会酸的。等着床头的男人半天没反应,干嘛?冷暖侧回头近距离平视还窝在被里的男人,正憋着气很给面子的嘴角抽筋,憋着挺难受吧,看那额头的筋,一块绿一块蓝的。噢,原来是她太自信了,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星期一,报社忙着。
“懊——”
刚准备起身,年龄逐渐上了,连起身都没那么利索,就被按下,只差没闪着腰。脸直接被捂在胸膛鸭绒被上,干什么。双手不自觉的捏向男人的腋下,可哪能成功,明明那么厚,泡的鸭绒被隔着,顶多只能秀拳两下。
就这么僵持了几十秒,冷暖也觉得真够久了,就快缺氧,后脑勺上的大掌还没松开意思,“别——闹——了...”又加了拳头力量,可无奈还是无力。
“为墨——”
“恩?”
“放——”唔——刚觉得有点儿空隙,又被狠狠按回。头发被搔得乱成窝巢。索性不动了,就如同要糖的孩子,若给了他糖,他便也就没那么想要了。
简为墨皱了皱那头浓眉,笑意也逐渐倦鸟回巢般消失在唇角,一天比一天更为忙碌的工作,连相处的时间都慢慢公式化起来,都蔓延到早安吻了。慢慢地坐起身,同时松开手,热掌缓缓滑向颈窝,像拎只猫般,凑上去,意料之中的逮到这只微微退后的猫,吻上去。
又得重新刷牙,有点儿小洁癖。冷暖这次学乖了,没再执拗,就像叫嚣着,吻吧吻吧,几下弄完了,交工,好去工作。她都忘了他是几点回来上床来的,昨晚陪小姨逛了一整晚,好像小姨又发了,据说是打牌赢了不少,去商场买了件貂毛上衣,去了近三万块,小姨眼也没眨,只听见刷卡机嘟地一声,回来便少了三万。
这般狠心,冷暖不用想多半又受刺激了。
想不了那么多,上班要紧。
慢慢自然而然地退出来,婚后是不是都没了如火如荼了?她冷暖不清楚,至于有没有如火如荼过,她,也还是不了解。“快起来,时间不早了——”
“恩。”似是闷哼,算是闷哼,她也习惯了。
都是习惯的一套功夫,等他洗漱,她梳头,他弄好后,她撑起衣服在旁等他伸手入,然后走到胸前扣上扣子,检查领角,衣袖角,再最后打上领带。以前第一次听说圈住自己的男人就是给他送领带这话是何时何地,她忘了,只是,这说法,在她每天做这事儿后,她觉得没一点儿错。打了两年,不管多忙,都不能少了这环节,也是这环节,让她真实觉得自己有个丈夫。
“中午别忘了按时吃饭,工作千万别伤着了胃,晚上要回家吃饭么?”
边熟稔地打结,边不慌不忙地,像是交代?恩,该是作为妻的关心。
“你呢?”
“我?我,现在还说不定,可能要和小姨在外边儿吃饭——”
“恩哼。”
似烟从他鼻里冒出。片刻沉默,冷暖趁打好领带,抬头看似非看地凝视,“还有点儿时间,抓紧把早餐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