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惊人的指控(1 / 1)
肯定是鬼迷心窍,又或是女人的直觉与好奇心,看了看仍在熟睡的Mark,我不假思索的打开了那个橱柜—我不知道我拉开的是怎样的一扇门!我也不知道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我会如何后悔这个简单的动作。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寻找什么,却下意识的觉得紧张,紧张得屏住呼吸。
壁橱里毫无异样,跟上一次一样,还是Mark挂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和一排三个竖放的皮箱。最外面的皮箱似乎是他这次回家带的皮箱。不过,吸引我注意力的是最里面的皮箱。这个皮箱不知怎么让我感觉很眼熟。当然,所有的旅行皮箱看起来都差不多,但这个皮箱的颜色和外形跟我们家的一个皮箱实在有些相似。
我毫不犹豫地拉开外面的两个皮箱,把最里面的皮箱拖出来。好在外面两个都是空的。最里面的那个却很沉。
不,不是相似,我肯定在哪儿见过这个皮箱。久远的回忆涌上脑际,我摸到了皮箱把手,坏掉的锁扣,就连航空公司的标签也在--“Jessica Ferris”,还有详细的住址电话。圆珠笔的字迹已经有点模糊,却跟我记忆中的并无二致。
两年前,海天出差归来,我帮他整理行李,发现其中一个皮箱锁扣坏了,拉开拉链,惊见里面全是女人衣物,海天说肯定是在机场拿错行李。按着皮箱上的电话打过去和对方交涉,果然如此。扰攘一番,最终物归原主,我也就没有多想,直到今天与这个皮箱再次不期而遇。
不,这只是巧合,我对自己说,却还是抑制不住地浑身发冷,跌坐在地毯上。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上脑海。我想我肯定是疯了,居然会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内心明明抗拒着求证这个可怕的想法,手指却如同有了自主意志,抖抖索索拉开拉链。
跟我印象中一样,我看到各色的女式衣服,包括胸罩内衣。唯一不同的是皮箱里比起上一次我看到时多出一个镜框和一叠照片。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镜框,只见一对外形极为般配的俊男美女对着我笑得无比欢畅。两个人不但穿着情侣装,,而且头碰头脸贴脸,笑容一致,就连个子也差不多一般高,用金童玉女一双璧人来形容绝不过分。
男的是更年轻时的Mark,那张我曾经一再亲吻抚摸过的脸绝对错不了,但照片上的他格外陌生,不只是因为他留着一头半长不短像北京狮子狗一样蓬松的金色卷发,戴了眼镜,还有一双海蓝色的眸子,而是他那种咧着一口白牙、灿烂明快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和透明清澈纯真的眼神,跟我记忆中沉静而幽深的眸子完全不同。
女孩几乎比Mark还高,最起码有一米七六,一头红发,身材完美得可以让一众名模嫉妒得发疯。眉目与April有些仿佛,脸上同样洒着淡淡的雀斑,比之April 却漂亮了不止一点点。上帝给了她太多的偏爱,似乎把April当作粗胚再加以精雕细琢,终于制造出这个让女人自惭形秽,让男人馋涎欲滴的尤物。这样的美女,只要见过一次绝对无法忘记。而不幸的是,我恰好见过那么一次,在海天的公司。
然后我看到了我和海天的照片,只有两张,明显是偷拍。偷拍者的水平不高,照片效果并不好,却足以让我隐约窥见事情的真相。
想不通为什么看到最后的几张照片我还可以那么镇静,除了强烈反胃的感觉和手微微有点发抖之外,能够脸不红气不喘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连我自己都有点诧异。
这几张照片完全可以放到□□网站的首页。从拍摄的角度看应该是偷拍的。从照片的质量看应该是自己打印的,男女主角理所当然的是我跟Mark。。做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样一张张看起来却让我恶心得想吐。
照片的背景异常眼熟,画面上连一点杂物都看不到,显然是Mark收拾得清洁溜溜的卧室。往事纷至沓来,那些我曾经一再疏忽的细节历历在目,无比清晰,颠覆了我从前所有的认知,让我的血液逐渐凝结。
我不知道我在地上坐了有多久。腿麻了,感觉不到一丝的痛。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没有愤怒,也感知不到任何的情绪,只觉得事情荒诞的出乎我的想象之外。直到床上的人在睡梦中发出几声急促的呢喃“莉,莉”,我才蹒跚地从地下爬起身,走到床前,拉开台灯。
灯下仍是同样俊美的一张脸,对我来说却变成了狰狞的恶魔。心里仿佛一锅油在滚沸翻腾,脑子里犹如万马奔腾,种种思绪左冲右突,最终只剩铁蹄践踏后的土地,满目疮痍,一片焦土。
刺眼的灯光弄醒了Mark,他坐起身,额上密布着汗水,揉了揉眼睛,眼神极度茫然又带点惊慌地看着我。“莉,我刚才做了个梦,一个很可怕的噩梦。”然后他注意到我的脸色:“莉,你怎么了?”
喉咙里干涸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忍住把照片扔到他脸上的冲动,好不容易发出声音:“我刚刚也做了一个噩梦,最可怕的是我一直生活在这个噩梦里。”一开口才发现我的嗓子竟然比Mark的还哑。
腿上酸麻的感觉开始复苏,我一眨不眨地看着Mark,慢慢出示手上的照片和镜框。“你的前女友是因为我的老公离开你的,对吧?”
Mark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了个干净,他费力地咽下一大口口水,一把紧抓住我的手:“莉,我可以解释。”
“解释?”我一声冷笑,狠狠摔开他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地问,“解释你接近我是因为爱上了‘聪明美丽’的我,而不是因为我是于海天的老婆?解释你拍这些照片是为了我们爱的纪念,而不是为了威胁与勒索?你计划了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更久?”
一个字,只要他说一个字,我就情愿相信今晚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惨白的灯光下Mark无力地倚在墙上,似乎衰弱得连坐都坐不住,整张脸也几乎与墙壁一个颜色,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吐出一个字,终于冲刷掉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Mark,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可怜的人!你还是个男人吗?于海天抢了你的女朋友,你束手无策,只敢处心积虑勾引他一无所知的老婆。难道你全部的人格尊严和自我存在价值就只维系在你不堪一击的男性机能上?”我凑近他苍白的脸,慢声细语,清清楚楚看到他太阳穴跳动的青筋和咬得发白的嘴唇。
“你已经成功了。为什么你还扮得一脸委屈,好像你才是那个受了蒙蔽的人。别浪费你可以拿奥斯卡奖的演技了。开出你的条件吧。你究竟想怎么样?钱?报复?还是想抢回你的女人?”
一直没说话的Mark突然之间爆出一阵大笑,他笑得那么疯狂,又笑得那么冷酷,笑得我几乎有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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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回我的女人?你懂什么?你以为就凭这几张照片你就已经了解一切?正像你刚才说的,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你一无所知,就连对你的老公你又知道多少?” 因为情绪激动,Mark的两颊又泛起红晕,手紧握成拳抵在床上,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嘴里却爆出一句惊人的指控:“你的老公是凶手,是他谋杀了杰西卡。”
杰西卡死了,还是被海天杀的?我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每次Mark对我提到她,都用过去时,粗心的我总以为那是因为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却不曾料到是一条年轻鲜活生命的结束。
可是,海天杀人?太荒诞不经了,那简直要比让我相信海天是同性恋更困难。
我也许可以相信海天与杰西卡有染--遇到杰西卡那样的美女,我想大部分男人都难以拒绝一亲芳泽的机会--尽管像海天这么相貌平凡木讷寡言的男人能得到异族美女的青睐有点超出我的想象,但联想到皮箱事件,和她曾在海天公司出现的事实,我比较倾向于相信两人确有交集。而海天是一个念旧的人,连用过的旧课本都不舍得丢掉,何况是一个跟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还是那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我不由得冷笑:“Mark,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蠢,还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我说的是真的。我也许在其他事上骗过你,但对于杰西卡的死,我怎么可能撒谎?于海天杀了她,不但杀了她,还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海天自己的孩子!”
又一个重磅炸弹在我耳边炸响,我瞠目结舌,片刻之后才哂笑一声:“听起来很像一个三流的推理侦探故事,Mark,你肯定是看这样的小说看多了,产生了被害妄想症。就算你想挑拨我和海天的关系,拜托你编一个合理点儿的。”
“合理?你要怎么才算合理?杰西卡跟我说她怀了你老公的孩子,你老公逼着她打掉,她不舍得,你老公就哄她说要跟她再好好谈谈。这是她给我的最后一个电话,等我从新加坡回来,就听到她坠楼自杀的消息。我的判断还不够合情合理?我了解杰西卡,她是个基督徒,她绝对不可能自杀,而且她那么喜欢小孩儿,你让我怎么相信她自杀!”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我心里打了个突,嘴里却毫不放松:“你可以去写小说了。加拿大的警察难道是光拿钱不干活儿的吗?要说我的老公跟任何罪行有关,麻烦你拿出证据来。”我低下头,镜框里绮年玉貌的少女对未来的厄运一无所知,依然对着我笑靥如花一脸甜蜜,我只觉内心茫然一片。Mark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要是我有证据,一早就把你老公抓进监狱了!我知道是他,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他。”审视着Mark咬牙切齿的表情,我开始担心我惹上的是一个精神病、偏执狂。
“我姑且相信杰西卡怀孕的事实,我甚至可以假定她怀的小孩的确是海天的。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海天有什么理由非要杀人不可?”
“因为他害怕失去你,也害怕杰西卡借此勒索。他向杰西卡道歉,声明他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但孩子绝对不能要。他说他爱的人是你,他不能冒这个风险毁掉自己的家!说得可真好听!你们中国人可真是一个虚伪的民族!”Mark毫不留情地把枪口对准了我,“莉,你该不会就忘了你说过的话吧?你和他一样!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连找的借口都这么相似。是不是在我威胁到你的家庭时,如果给你机会,你也能毫不留情地杀了我?””
我冷冷瞥了Mark一眼:“你疯了。”
“我是疯了。从我开始准备这一切的时候,我就疯了。我要让于海天为杰西的死付出代价,我要让他尝到我尝过的所有滋味,我要让他悔不当初,痛不欲生!”看着Mark被仇恨扭歪的俊脸,寒意自顶至踵而下浇得我透心凉。
我还想努力尝试说服他:“Mark,你清醒一点儿。所有这一切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而且这猜测仅仅说明于海天可能有谋杀的动机,是否真的实行又是另外一回事。再说,你就那么确定你了解杰西卡吗?为什么她不可能是失足坠楼,或者情绪上来,突然之间就失去了生存的信念?如果你真的那么了解她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失去她!”
我的这句话击中了他的软肋。他抬起头对我怒目而视,仿佛我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冰冷的眼神让我一瞬间整颗心也跟着冰冻凝结。
“算了,说这么多也是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便吧。”再也不看他一眼,我抓起手袋,起身就走。Mark的声音在背后凉凉地响起:“你不想要这些照片了?”
“我想要,你就会给?”我没有回头。
“你把它们拿走吧。”
“你会这么好心?说罢,你有什么条件?”
“只有一个条件,离开于海天。”
“如你所愿。”我漠然望着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就算没有他的威胁,我跟海天的婚姻也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一个人出轨也就罢了,两个人都先后出轨,还不够说明同床异梦的程度吗?
Mark不紧不慢地添上两句:“我这也是为你好。凶手毕竟是凶手,虽然他说是说爱你,保不准什么时候你挡了他的路,他也不在乎多杀一个。”
“就跟你一样吗?”我低声问,声音低得如同一句梦呓。Mark却立时反驳:“我跟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
床上的人久久没有说话,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他才淡淡道:“最起码,我不会杀人。”
我睁大眼睛注视着地下,地下该不会看到一颗冰冻的心跌碎一地的冰渣子吧。我究竟在期待什么?太可笑了,在这样的时候,对这样一个人,我居然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多谢你的慷慨善良,宁愿让我活着受罪。”慢慢捡起床上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收进手袋,我把头转向Mark,“你费尽心思不会就只拍了这么几张吧?”
他展颜一笑,露出左颊的酒窝,眼睛里却毫无温度:“这你也想到了!佩服佩服。所以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招,就算你辞了职卖了房子搬了家,也不要以为我找不到你!”
Mark怎么会知道我辞职和卖房的事?我的脚步顿时僵住,却还强撑着一口气质问他:“你不担心我出门就去报警?”
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初时的惊慌失措,好整以暇地说:“尽管去报。这只是录影带的截图,只要你不怕我们的原装录影被传得人尽皆知,就连你的女儿也不再尊重你这么个妈咪,尽管去。我反正是一无所有,没什么好怕的。”我死死盯住他,老半天才迸出一句:“无耻。”
他懒懒斜倚在墙上,只挑了挑眉:“谢谢。”在我出门之前还彬彬有礼地说:“晚安。能麻烦你帮我带上门吗?”
一出门,我犹如被抽去全身的骨头,后背死死地抵住门板,双腿软弱得几乎没法再挪动一步。雨带着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我忍住喉头的一声哽咽,紧紧捏着手袋,打起精神,坚持走了十几米,确信Mark家的窗户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位置都看不到我了,才抱着膝盖蹲在雨地里,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在脸上冲出小溪。这一辈子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欢迎过下雨,嘴里冰凉咸涩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哭了一阵,我止住眼泪,在手袋里摸索着手机。不,还没到绝望的时候,Mark肯定搞错了。把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接连按错了四次之后,我终于听到海天的声音:“怎么今天又加班?”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尽量不动声色地问:“海天,你认不认识一个叫Jessica Ferris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