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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二十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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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怕狼后怕虎,结果却是堵死了前后所有可供逃生的路。

面对王开的置疑和逼问,叶长青不得不全盘托出过往的种种,愤怒的,悲伤的,龌龊的,还有她利用法律犯的原罪。她好似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竭力想要忘却的记忆,活生生的凌迟。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扶着额头,脸色苍白,虚弱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日日夜夜害怕的事终归逃不开,叶旺海的电话掐断了她自以为是的侥幸,彬彬落在他手里,她不禁浑身一激灵,不敢再往下想。

叶旺海说过不会放过她,会要她的命。她信,不躲不闪,一直等着他,因为她明白即使推叶旺海进监狱,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没法释怀,所以她才会对郭燕红说她有些后悔了。可她不想叶旺海全然捏住她的命脉,绑了彬彬,就是要她的命啊,而且尤为更甚。

王开默默听她说完,中间不停地闷头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短短时间,面前的烟灰缸里积聚了一堆烟头。他拧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手指夹着烟恍惚地凑到嘴边,狠狠吸了一口。一个不防被呛到,刺辣的滋味盘旋在他的喉咙,止不住的大咳。他似才回过神来,隔着烟气袅绕,深深注视叶长青无助的面庞,看了许久,他碾灭手里燃了半截的香烟,起身,长手一伸,打开窗户,冷风呼啸着攻击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他不觉得冷,反而消减不少内心的烦闷和焦虑。

他返身抓起车钥匙,对着叶长青讲:“叶旺海进监狱的原因就是他□□了郭燕红,不管谁问你都是这个答案,记住。”他深思熟虑过后,还是决定忽略掩盖在法律之下的漏洞。

他快走几步,拉开门,保持拉门的姿势回头,“别担心,有我呢。”嗓子有些干哑,发出的声音却透着浓浓的担当。

叶长青不由得落下了眼泪,他短短的六字,给予她的竟是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慢慢站起来,脸色依然惨白,但语气饱含坚定,“我跟你去!”过去,不论是苦是累,是痛是疼,即便摔得头破血流,也得一个人扛着受着,找不到依靠的支柱。此刻,王开就是她并肩作战的盟友,是她孩子的父亲,她突然就感觉不再孤零零,她终究不再是一个人。

她不愿意想可不可以,就是本能地想要依靠他,就像垂死的人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抓住最后一块浮木。

王开看着她,顿了顿,没有拒绝。

两人回了王家,王志木和方国英神思焦急地等待在家。王开拣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不留痕迹地省略掉。营救彬彬,还需老头子的帮助,隐瞒实在不是上策。

叶长青感激地看了王开一眼,王开似乎有所察觉,微侧头回视她,脸色照旧沉甸甸,叶长青却从他眼神中读懂了他的安抚。她一面奇怪自己的理解,一面强迫自己放下内心的忐忑,淡然迎视王开父母打量与审视的目光。

方国英心里牵挂着孩子,对叶长青的出现也没多余的心思思量,倒是王志木不怒自威地盯着她,矍铄灼灼,好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叶长青忍不住握紧垂在两侧的手,上身也情不自禁地挺得更直。王开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心里急着不行,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真当是坐立不安。

幸好,王志木没工夫追究她同王开的关系,沃无展向市局检举王开作风有问题一事之前方国英当着她的面提过,但大家都担忧孩子的安危,此时无暇盘问详细,听他们的意思是放到后头再议。

王志木靠在沙发背上,沉着脸,略微沉吟,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从字里行间中判断,像是同王开的大伯,市公安局局长王志水通话,他最后说了一句:“他是我孙子,务必得安全解救回来。”

这对叶长青来说,无疑是一颗用量正好合适的定心丸。王开见老头子已表明立场,不敢再耽搁,急急返回所里,用他自己的人脉和方法,用最短的时间调查到叶旺海所在,然后救出彬彬。

留下叶长青独自面对王家二老。仓促间,本无关的几人,由于共同重视的孩子像一家人般牢牢聚集在一起,一起忧心,一心为找回孩子而努力。

王开根据叶长青所说,叶旺海有可能男扮女装躲藏,逃脱警方追查网的猜测为线索,调出叶旺海的头像,冠上女性装扮重新拼图,叫底下的兄弟严密搜索,连同王志水派出的警力在全市范围内紧锣密鼓作业,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叶旺海的踪迹。

而王家这边,叶长青和方国英呆呆坐在餐桌旁,面前的饭菜一动不动,早已冷却。周阿姨哀叹一声,识趣地收进厨房,她清楚就算自己嘴皮子劝破,她们也不见得会吃上一口,心里担心着孩子,哪还有胃口。想到乖巧可爱的彬彬,才没来几天,就叫人掳了去,她的内心很自责,渐渐地红了眼眶,赶往用袖子擦了擦眼。

三个女人,同样有着忧心忡忡的心情,无能为力,只能耐心静候警方那边的消息,能做的无非是不在紧要关头添乱。下午,王开刚走不久,王志木也随后面色沉重地离开,赶回局里参加既定的会议。在工作面前,对孙儿的忧虑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就这样等到第二天上午,依然没有叶旺海和孩子的消息。叶常青和方国英一宿没合眼,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一夜,昂首以盼,等来的却是疲惫而归的王开。那一霎那,叶常青的心凉到了深不见底的黑渊。她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去,可当叶旺海的声音透过手机电流传到她耳里时,脑中清晰浮现一种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把彬彬找回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与叶旺海同归于尽。

叶旺海令她一人去郊外一家废弃的工厂,告诉她彬彬就在那。叶常青决定冒这个险,她本不想让王开知晓,但自己的掩饰是那么明显,王开何其敏锐,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她唯有实话相告,王开即刻召集一小部分民警,暗中尾随其后,蛰伏在工厂附近,瞅准机会,伺机行动,一举拿下叶旺海。

叶常青按照叶旺海的指示,来到指定地点。周围遍布锈迹斑斑的机器,横七竖八地倒在四处,阴暗潮湿的空气无端贴了一股说不尽的诡异。叶常青抑制住不断猛烈锤击的心跳声,环紧双臂,屏住呼吸,在黑暗中克服恐惧的袭击步步前进,大声地叫着孩子的名字。死寂的四周,来回流动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回声。她方醒悟过来,以叶旺海狡猾的个性,哪会等着人瓮中捉鳖,不过是在耍着他们玩。

匍匐在工厂附近的王开也察觉了叶旺海真实的意图,一拳击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憋闷之气,脸上的愤怒更让一双眼睛猩红,仿佛溢满了噬人的威力。恨极了猫捉老鼠式的被动,他们在明,叶旺海在暗,叶旺海的战略说不上高明,但他们探取不到他的行踪,一连串的工作也不好展开,着实举步维艰。一日一夜的消磨,民警们的情绪也暴到了顶点,颓败地跟在王开身后走进厂房,然后再随着王开的视线目光炯炯地盯着叶常青手里攥紧的手机,叶旺海怕是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叶旺海的电话没过多久就进来。“叶常青,你总是学不乖,叫你一个人来,非得给我唱反调,叫一帮警察蛋子来帮忙,有什么用!我本来还想留你儿子一条命,是你逼我的。”说着他突然疯狂地笑起来,碜得慌,一声一声拍打进叶常青的四肢筋脉,她吃力控制住摔手机的冲动,起着鸡皮疙瘩,尖声问道:“叶旺海,你到底把彬彬藏那儿了?”话落,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一遍遍地对着手机乞求,“叶旺海,求求你千万别伤害彬彬,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说到后头,语无伦次,只是无意识的呢喃着。

王开夺过她的手机,见还在通话中,当即沉声道:“叶旺海,孩子呢?”

“警察同志,不要沉不住起么,这么不经激,就不好玩了。左边的墙角,看到没,那个大箱子,孩子在里头,一整夜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不等他说完,王开嘶吼出声,扔掉手机,啪一下,甩在地上四分五裂。他颤抖着双手,脚步急乱的朝着墙角的箱子走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小腿肚哆嗦得比他的手还要厉害。

一秒,两秒,时间悄然迈进,而短短的几米路似是没有尽头。叶常青从王开激烈角逐的反应中猜到了心中最不想承认和接受的结果,她眼中噙泪,用平生最可能快的速度冲过去,抢先王开一步,仓惶跪在斑驳不堪的地面上,膝盖传来的钝痛覆盖不了心头的绝望,她同样抖索着双手,伸向主宰生与死的那根镀满冷冽光芒的金属拉链。

在距离箱子几寸之外,她生生止了动作,突然就失了去求证的勇气,怔怔地盯着箱子的拉链,停滞不前,不敢,心畏,只怕再上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静谧的空间,在场的没个人都呼吸地小心翼翼,她咬着嘴唇颤着下巴的哀鸣,显得格外悲呛。

王开随后慢慢蹲下来,一脚跪地,一脚弯曲,不似于叶常青的犹豫,他凌然地伸向拉链扣,吱吱的声音一下高过一下,揪住了所有人的心,不但是叶常青,还有身后所有的民警,不无例外地提着气,摆在眼前的是生还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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