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1 / 1）
方国英叫了周阿姨上来打理孩子，外边天冷，得加件衣服。她招手示意王开跟她出去，走到楼梯口停住，不放心地讲：“真要把孩子带回去。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妈妈那种样子，铁了心不要孩子，你就算送回去，她也不见得会对孩子好。”
王开皱眉，下意识往房间瞅了瞅，压低声音说：“妈，以后在孩子面前千万别说这些话。”顿了顿，又说：“我会把孩子带回来，他今晚不见着他妈是不会安耽的。”
方国英还有疑虑：“小乖，你老实跟妈说，你跟孩子的妈妈是怎么回事？不声不响地冒出来，以前也没听你提过啊！还有她妈妈为什么突然间急着把孩子送回来，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王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双手插袋，不是个滋味，他这个当事人根本不知情，被另外一个当事人整整瞒了六年。想到这，心头无名之火徐徐燃烧。他把卷着的袖子放下来，只能避重就轻地安抚老太太：“妈，你就别问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方国英轻叹，朝楼下书房的位子瞄了一眼：“不是妈逼你，你爸可卯着劲要收拾你呢！你说你没个说法，妈在旁边也说不上话，怎么帮你。”
王开笑得没心没肺：“大不了叫爸打一顿。”
方国英颠怪：“你这孩子，别自个往枪口上撞，你爸要面子，适当的时候服个软，别梗着头，不吭不气的！”
王开连连称是，老太太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余光瞥见彬彬穿戴整齐出来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妈，我先带彬彬过去。”抱起孩子快快下了楼。
方国英还是不放心，追下去，千叮咛万嘱咐得把孩子带回来。王开再三保证，她才肯放人。看着他的车驶出大院，她回身进屋。
推开书房门，发现老头子正半个身子扑窗户外，费劲张望个啥呢！她稍稍一想，就猜到了。
王志木听到声响，忙利索地站直身子，还不自然地咳了咳。
方国英好笑，明知故问道：“站窗户口瞅什么呢？”
王志木背着手，三两步走到书桌旁，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方不急不慢地说：“外面天挺冷的。”摆明顾左右而言他。
方国英无语地摇摇头，笑着走近：“老头子，你就别装了。心里担心就直说，没人笑话你。再说孩子又不是不回来。”
王志木被她当场揭穿有些下不了台，粗声粗气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国英咂咂嘴：“赵秘书刚走吧。”拿起桌上的报告看了看，“赵秘书办事效率挺高，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事情调查清楚了。这下你总该放心了，我一瞧那孩子的模样，跟咱们王开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错不了。”
王志木虎着脸，不做声。
方国英明白他是余气未消，试着为王开铺路说情：“咱儿子这事办的是没谱，等下他回来，你狠狠说说他就是，别动真格的。”
王志木重重放下茶杯，气咻咻地接茬：“我抽他一顿都是轻的，你就惯吧！”
方国英急了，冲上前下猛药：“你刚当着赵秘书的面拍桌子大吼，叫那些说三道四的人闭紧嘴巴，不然老子关了他，我可都听见了啊，局长大人首先得以身作则，这是家事，关起门来怎么样都随你，外头你可别给他使绊子！”
王志木睨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翻开文件一板一眼地看起来，“哪那么多话！”急着打发她出去。
方国英点到为止，笑了笑，心里总归满意了。
王开把手机递给彬彬，叫他打电话问他妈妈在哪。小家伙拨了好几个都不通，垂着头，低落极了。
王开握着方向盘看路，间接瞟了他几眼。沉吟了会儿，问他：“你妈妈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他之前问过，孩子虽也没表述清楚，但他大概能理出头绪，叶常青是要跟沃无展离婚，沃家她是决计不会再回去。
彬彬经他一提点，眼睛霍然一亮：“郭姨。爸爸，我们快去郭姨家，妈妈肯定在那。”
王开听孩子叫爸爸叫的挺上口，自己也不知觉地勾了嘴角。
郭燕红打开门，还没回味过来什么事，彬彬就扑进她怀里，急切切地问她：“郭姨，我妈妈在吗？”
郭燕红看到身后礼貌含笑的王开，呐呐地招呼他们进屋。叶常青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他们进来，又是一愣，直挺挺地坐着，不知道怎么办好。
郭燕红按了按她的肩，轻叹一声，把空间让给他们，自己躲进里间。
王开不客气地在她手边的沙发上坐下，脸色不善的盯着叶常青看。彬彬站在离叶常青一米远的地方，想靠近又害怕靠近的踟蹰。王开把他拉过来，推到叶常青面前，“你不是嚷着找妈妈。”
其实这话他是说给叶常青听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叶常青会突然这么绝情，做出不要孩子的事。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叶常青不该是这种人。
彬彬嘟着嘴，扯了扯叶常青的袖子：“妈妈，你不要不理彬彬。”
叶常青鼻子一酸，好不容易压抑的伤感又滚滚而来。她犹豫不决之下，王开不给她缓冲的机会，蹙着眉头不解地质问她：“叶常青，你是不是欠我个解释？还有总该给我个理由吧！”
叶常青手足无措，无任何招架之力。她尽量避开他紧盯的目光，手边的彬彬又那样渴望地等着她抱抱，叶常青终归忍不住，轻轻把孩子拥进怀里，借以平息内心的混乱。
王开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一举一动，叶常青在他强势的眼神下渐渐落下阵来，心却猛然一凛，她不能让之前下定决心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她咬着唇，抵不过王开无声的坚持，只好拉开两人的距离，回道：“反正是我对不起你。”
王开气急，嗤一声，步步紧逼：“若我一定要知道呢？”算是跟她卯上了，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
叶常青也不甘示弱：“你这人怎么讲不通的。孩子你也有份，交给你有什么错。你不要不讲理好不好！”
王开冷笑：“叶常青，我们俩是讲理的关系吗？”
一句话，就叫叶常青无话可说。她瞪着眼睛，脸一阵红一阵白，无奈透了，对，是她有错在先，她哪有资格在这边同他叫板。扭过头，再不吭声。
王开最见不得她这幅样子，一时，又恨又怜，却又奈何不了她。
接下来的时间，心思各异的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还是郭燕红出来打圆场，问彬彬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彬彬窝在叶常青怀里，看看王开，又看看叶常青，脑袋不安的转来转去。
王开想留下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起身欲走。彬彬不肯跟他回去，拉着叶常青不放，眼看眼睛一红，又要掉眼泪。
叶常青脱不开身，心里也是舍不得的，提出送他们下楼，能多呆一会是一会。她和孩子走在前，王开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叶常青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王开不爽地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身影，心里气闷至极，叶常青低着头跟孩子嘀嘀咕咕说着话，他听不见，只得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觉得自个忒憋屈，原本着狠狠削一顿叶常青的打算，不想战争才刚开始，他就偃旗息鼓，自动投降了。末了还携带一股浊气回去，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这边恨恨地自我埋汰，叶常青已经把孩子安抚好，答应过几天会去看他，孩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坐进王开的车里。
临走前，还不忘探出脑袋确认：“妈妈，你一定要来看我哦。”
叶常青笑着点点头，心里把自己骂了千万遍，她从来不骗孩子，怕最后满足不了孩子的要求反而令他更失望，答应过去看他，不过是哄他乖乖回去的招数，是不可能兑现的。她抽了抽鼻子，转而对着王开郑重地嘱托：“孩子就劳烦你照顾了！他晚上一般鼻子塞牢会睡不安生，你就用鼻通鼻炎水给他通通气。”
王开不答腔，摇上车窗，一个甩尾，像跟谁赌气似的，油门的声音老大，汽车嗖一下就没影了。叶常青昂着头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怔了怔，周身立马空荡荡起来，她疲惫地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回走。
而这一切落进潜伏在斜后方暗处的沃无展眼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他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刚才叶常青和孩子还有王开站过的地方，神情阴郁地扭曲了面孔，在这无人的黑夜更显诡异。
那天，叶常青负气离开，不惜以死要挟他放手。他先前考虑让她冷静一下，待她的心情平静下来，他才好跑来求得原谅。可他不想，叶常青原来早就找好了后路，揣了他是迟早的事。起先他就怀疑姓王那个警官和叶常青的关系匪浅，绝对有他不知道的事。如今亲眼证实，对他而言无疑是当头一棒。看来那个姓王的就是彬彬的亲生爸爸不假。
他想到自己白白做了六年的便宜老爸，心头更是火起，不甘和愤怒，愈演愈烈。他朝着王开车子离去的方向忿忿吐了口痰，脸上布满阴霾，他暗暗发誓，不让他舒坦，别人也甭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