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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飞两个小时,方有邻狠狠地睡。王可心在下飞机的时候,跟她说:“谢谢你。”方有邻甩甩长发,说:“好说,只要他平安无事。”
自然有人来接她们,直接到医院。他们在ICU病房外看到李明是半坐卧,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感应器,腿上打了石膏。
主治医生给她们解释,李明右腿骨折,胸部三根肋骨骨折,划伤了胸膜,引起呼吸系统的问题,又因为至今昏迷不醒,不能有效处理气管分泌物,所以很危险。各种检查并没有发现大脑有明显损伤,但是也无法预期他何时醒来。
同时,他醒来以后,会感觉非常疼痛,同时又不能经常移动,所以会非常劳累,为了帮助骨折处愈合,尽管痛,也得进行起码被动活动,总体康复时间是7-10个星期,之后要接受复建治疗。还是在一切没有意外,大脑确定没有问题,不发生其他并发症的情况。
王可心听完落泪,方有邻由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大夫嘱咐完,她掉头就走,到走廊里掏出一颗烟,打了三次火没点着。刘副总一直陪着,过来帮她点上,她狠狠地连吸三口,突然咳嗽起来,咳得泪花四溅,最后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哭起来。那人也是她原来同事,她和李明的事也略微知道一些。看她这样难过,给她递上纸巾,还有那条罪魁祸首的手链。她死死地攥着,死死地攥着,只听她呜咽不清地说:“他妈的,等你醒了,我当着你的面,砸断这个祸害。猪头就是猪头,一条破链子,把自己搞得人不认鬼不鬼,让这么多人不得安宁。李明,你他妈的真不是人。活该你醒过来遭罪。”
王可心来找她,看她这样,也更伤心了,但是安慰说:“我们不能先倒下,他一定会没事。无论如何,你这样他也不能安心。”他这个表姐说话的本事,绝对厉害。
没想到她慢慢站起来,整理一下,和王可心商量两个人每人6小时守着李明。
她先,王可心料理缴费,房间,食物的安排。
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呼吸面罩挡着半个脸,面色死灰。胸部缠着固定绷带,肿起老高。她的食指轻轻划过他干瘪的脸颊,开始坐下来,在他耳边低声地说话。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你不是叫我吗,现在我来了。你最好趁我还没失去耐心的时候,赶快醒过来。要不是你一次次有事,我说不定和龙照雨现在都把友情升级了。”她停顿一下,自己笑了,说:“其实是吓唬你的,我那么死心眼的人,没这么快。连卡洛斯我偶尔还意犹未尽呢。你这个猪头,当初说对自己没信心,还把我给你的那条破链子看得那么重要干嘛?要是真想我,你来找我呀。等你转到普通病房,我就走。让你像木乃伊似的,天涯海角地追我。看你到时候信心能坚持多久。”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看见李明不知什么地方动了一下,还以为他醒了,可是一切转眼间又恢复死寂。
她断断续续地说下去,从回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到分手之后的事,她觉得他一定能听见,或许就有了动力要苏醒过来。心里也不是那么害怕,她就是知道,他一定会没事。因为他还欠她很多很多很多爱,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轮到王可心,她回到自己的单间病房里,一头睡下去,无梦无歌。王可心大喊大叫才弄醒她,她故作镇静对方有邻说:“他突然不能呼吸,医生正在抢救。”
她本来就是衣物完好在身上,跳下床就往外跑。四十分钟后,才解除危险。原来是痰分泌堵住了气管导致。医生又再次说:“他的昏迷持续下去,这样的情况会愈加频繁。”
她回到床上,蜷起身子,第一次感到恐惧,痛失所爱之人的恐惧。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他说,她还想能继续和他撒娇,惹得他龟毛起来。
就这样过了两天,她尽一切可能吃睡,然后就是陪他说话,什么都说,连童年往事都抖落出来。
李明的爸妈是第三天到的。据说都是大学教授,李明大概像他妈多一些。他们见到方有邻,只是沉默,完全顾不得任何客套话。
第四天上午,方有邻正说到她看《乱马》中男女互变,讲得津津有味儿,李明的手动了一下,她跳起来,然后看到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她反应过来,猛按铃叫护士,一边轻轻移开他的面罩,问:“你觉得怎么样?”
她趴在他嘴边,听他费力地说:“我爱你。”心像是被烙铁倏地烫了一下,半天不能跳动。她若无其事地说:“我去告诉你爸妈。”然后就脚步有些飘忽地出去了。
医生进来检查,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喜极而泣。方有邻自己回到房间,给龙照雨打电话。他也放下心来,那关心一点虚假也无。然后他轻轻说:“那就别哭了,我这边心疼着呢。”
“又没正经。”
“真心话偏偏没人信。”
方有邻挂了电话,走出去。医生只允许亲属探望一眼就出来了。他妈见到方有邻,就握着她的手,说:“小明说等他好了,就和你结婚。我和他爸爸一点意见都没有,谢谢你。医生说他将来康复,一切都能正常生活。”
一旁王可心向她示意,让她不要做声。老人以为她不出声就是答应了,只催她进去陪着李明。
方有邻有些怀疑李明是不是失忆了。她从不知道有人一醒过来,就要和前女友结婚的,好像中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痛的厉害,每一口哪怕是浅浅的虚弱的呼吸都引起胸痛。为了让他好好休息,护士给他打了止痛针。方有邻进去后一直没说话,只是手被他握着,她没想到这时候他还那么有力气。他痛得不断冒冷汗,她隔一会儿就用毛巾轻轻帮他擦拭。他睡过去之前,很清楚地说一句:“傻丫头,别怕。”
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方有邻一定会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恨恨地想,这辈子你就等着受折磨吧。
第二天,一起来,李明爸妈已经来了,给方有邻带了特丰盛的早餐。他们在外面租了公寓,为的是可以做饭。
方有邻才吃到一半,王可心来找她,有些歉意说:“你能来一下吗?李明和他妈刚说了两句话,突然就急了。”
她跑进病房,只见李明一时间冷汗淋漓,痛得眼睛眉毛皱在一起,胸口起伏得厉害。他妈在一旁束手无策,直要找大夫。她也很担心,但是走过去,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胸口,另一只手拿起毛巾,帮他擦擦汗。他看见她,立刻目光就柔和起来,平静下来。他说:“谁也不能碰我,只有你可以。”她听了挑挑眉,心想我还真够荣幸的。
他妈在一旁轻声解释,刚才和他说要请一个专职的复健医师,每天来帮他做肌肉运动,促进血液循环,帮助恢复,这也是医生说的。结果他一听就急了,他妈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他这么一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人。其实就是特阴的人呗,还说的那么好听,方有邻想。
可是安慰老人家说:“没关系,我来帮他做,先请医生制定个方案,教教我。这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老人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我也是不想你那么辛苦。”
她看见餐桌上的一碗粥还没吃完,就端起来继续喂给他。他乖乖地一口一口慢慢吃进去。就连咀嚼和吞咽都很困难,但是满头大汗,手紧紧攥住床单,也不肯哼一声,那双眼睛更是贪婪地看着方有邻,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此时此景,方有邻都不知道是内心翻绞心疼他,还是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