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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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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临近,大家不约而同地绷紧了弦。连平时嬉皮笑脸的廷玉也认真起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别说他是信苴。廷玉负责和宫里的沟通,三天两头就进宫。每次从宫里回来,他都要小酌几杯,今天也不例外。

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榆树叶斑驳地洒在他们满是憧憬的脸上。廷玉从怀里取出一个碧色小瓶,往酒里滴了数滴晶莹的绿色液体,轻晃酒盏,桂花佳酿伴着浓郁的薄荷香扑鼻而来。

“你放了什么?”紫鸢夺过碧色小瓶,悠悠笑着,她知道了他身上香气的秘密。

“是薄荷油。可以提神醒脑。要尝尝吗?”见紫鸢拨浪鼓似的摇头,婉惜道,“那我自己享受好了。”他一口而尽,“今天父王夸了我,说我已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从小到大,我都希望能成为他那样优秀的骠信。他是我心里的神。”

“一定会的。”紫鸢笃定地说。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他支着脑袋,期待状。

紫鸢语塞。她总不能告诉他“因为我在历史课本上见过你的名字”吧,便敷衍道:“因为你的优点……很多。”

“说来听听!”

“呵,比如,你兵法了得。”

“怎么说?”

“擅用美人计,把吐蕃将军迷得神魂颠倒。”她来劲了,“你的谈判能力不错,上次硬是把人家孩子手里的糖葫芦‘谈’到自己手里;不得不提的是你的狂放不羁,离家出走是你的常项;还有你的毅力超强,磨人的功夫绝对一流……”

“停停停!”廷玉蹙眉,“我怎么觉着你在损我呀?”

“随你怎么想,本姑娘困了。”紫鸢打着哈欠奔也似的回了房。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廷玉若有所思地啜了一口酒,无奈地晃首。他知道,倘若有一天他真的成了骠信,得到的也只是财富、土地、权利和地位。那些灵魂深处渴望得到的东西会离他越来越远,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提前抓住,再拼死守护。想到这儿,廷玉放下酒盏,摇摇晃晃地朝里屋走去。

当第一缕晨光唤醒大地,雄鸡报晓。紫鸢习惯性地翻身,抱住身旁柔软的大东西,凑近一闻,有淡淡的薄荷香——专属于他的香气。紫鸢想到这儿,条件反射地提脚一踏,之后便是廷玉的*声。

她像被重推的不倒翁倏地坐起来。

“你怎么又出现在我床上?”

“昨天喝高了。”他揉揉太阳穴,语气平静的像在谈论天气。

“我是说你怎么进到我的屋,你的屋在隔壁啊!”之前好不容易砌起的“楚河汉界”竟在关键时刻失去功效。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负责?我们又没有什么……”紫鸢想笑,他不会以为睡在一起就有小baby了吧。还没等她笑出声来,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后知后觉,已被廷玉左一下、右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地亲了四口,直到紫鸢忍无可忍地挥过一巴掌才停下来。

“我会娶你!”廷玉捂着脸,挂着促狭的笑意,像个顽皮的孩子躲在暗处看到自己恶作剧得逞,恶劣得让人忍不住想——扁他!

“不错的提议。”她挑挑眉,“只可惜本小姐不打算结婚。”她刻意表现得平静,再平静一点。很久之前,她就想过他们之间的可能性了。那种如云泥般遥不可及的爱情令她宁愿扼杀也不愿放纵。因为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那……那你要对我负责。”他狗急跳墙了。

“抱歉,信苴,我一来没身份地位,二来没你喜欢的肌肉,你还是另寻他人。”牵强的理由和自欺欺人的借口,使她说到最后转为颤音。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脆弱和心中的动摇,她跑了出去。

廷玉耸耸眉,意兴盎然,自语道:“你等着,我早晚从你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

不知不觉已然入冬,梅树叶落尽,就等花开。

紫鸢靠驾驭材料的能力与玉蝴蝶的扎制,用一百多根竹条,分别扎成龙头的骨架以及耳、眼、鼻和腮、须、角,尔后巧妙地组成龙的形象:即使是眉毛、腮须、额间红痣也都是用细竹扎制得精细非常。云倾巧夺天工的裱糊为其增色不少。

“龙头蜈蚣”初具框架。该到廷玉施彩了,他以群青、黄、白、大红等构成了对比强烈的色调,在构图布局上,重大色块浓抹,产生了热烈明快的艺术效果。紫鸢在一旁替他调色,端茶送水。看他那专注样,她不禁赞道:“赛人全仗丹青力,放作天边五色云。”

“还需要山鸡的毛。”紫鸢才说完,廷玉便麻利地递过一个鸡毛掸子。之后大家便开始在“蜈蚣”的每个“脚”上粘羽毛,以此保持平衡。

“我们何不把它弄成可以‘歌唱’的呢?”云倾提议道。做特殊竹笛的任务自然落到韦皋身上。

经过一个冬天的努力,只差最后工序——拴线。紫鸢选用韧性极好的马尾,为了聚集足够的线长,宫里的御马着实来了一次“灭尾”之灾,原本优美的马尾,一个冬天后就稀疏得可怜。不过,为了国家,这点贡献值得!

当紫鸢坐在火炉边用剪刀剪断最后一点线头时,院里一阵喧闹。她透过雾气氤氲的窗棱看到云倾倚着韦皋窃窃私语,廷玉则孩子气的奔进了屋。

“鸢,快出来看看,下雪了!”童心未泯的廷玉拉着紫鸢往外跑。紫鸢伸出手,小小的冰晶触手即融。她来自北方,对雪见怪不怪,自然不能理解他们的激动。

“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在太和城看到雪!一直都梦想可以堆一个属于自己的雪人。”

“恐怕你要失望了,这种雪成不了气候的。”紫鸢伸出指尖,雪花瞬间化为水珠包裹住她长茧子的纤手,微凉。“若真下得大,那可就是奇迹了。”紫鸢说着径自回屋,留下一脸童趣的廷玉。他笑眼看天,信誓旦旦:“一定会的,因为能与你相遇就是奇迹。”像是回应,一朵变大的雪花落到了他微翘的嘴角。

******

奇迹真的出现了,院里的梅花一夜间尽数绽放,幽香萦绕,有梦的味道。次日当人们从美梦中醒来,就看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出怀的云倾为了不着凉就呆在火炉旁和韦皋卿卿我我,紫鸢自然和廷玉扛上,两人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的,其乐融融,恍若梦境。

“我的小公主……”云倾低笑着抚了抚略鼓的肚子。她有预感雪化之时春暖花开之日,所有的梦就会一一成真……

******

二月十五,纸鸢大赛。朗朗晴空,万里无云。是踏青的好日子却不利于放纸鸢。

比赛在洱海的龙船上举行。唐和吐蕃虎视眈眈,南诏今后何去何从,全看这次输赢。

清平官展开卷轴,念起比赛规则。今次比赛不仅要比高,还要比耐力,哪方的纸鸢先落下哪方就输。

比赛开始,吐蕃的参赛纸鸢是一只巨型“秃鹰”。无论架势还是气势都很有压迫力。紫鸢看在眼里,紧张得流汗。

“别紧张,我会和你一同奋战到底的!”廷玉拍拍紫鸢的肩,顺势在她光洁的额头亲了一记。她深吸一口气,牵强地笑了。

“紫鸢,你是最棒的!”

“小倾!你怎么来了?快到临产期还出来,要急死我呀!”

“你是我的好姐妹,不亲眼看到你的梦实现,我会遗憾的。再说,有韦皋照顾我,你不用担心。”云倾急促地喘着气,“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

紫鸢的视影泛起了泡沫,仰头看天,涟漪阵阵。她从来没有这么自信过,因为她有一群相信她、支持她的朋友。想到这儿,她扬起蓝色的小旗,下达了开始的命令。岸上欢呼着、沸腾着。

龙船上,25个壮汉助跑起飞,可试了不下十次 “龙头蜈蚣”还是丝毫没有飞升的迹象。而此时吐蕃的“秃鹰”已在青空中盘旋。

“怎么回事?”廷玉紧锁双眉问。

“我……我不知道。”紫鸢早慌得六神无主,盲目地检查着,径自嘀咕道,“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呢?”突然头顶飞过一只水鸟,它优雅的拍打着翅膀,头一直望着前方。

“我知道了!问题不在它,而在风。”

“风?!可是他们的却可以放飞呀!”众人不解。

“不一样的纸鸢需要不同的风力条件,‘龙头’比重比较大,几乎没有飞升力,而腰片比重极小,飞升力极强。因此我们需要更大的风力。”

“那现在做什么?”

“等待。”紫鸢看到草地波浪起伏,小树摇摆,下结论,“现在是4级风,当江水泛起小波时,就是我们放飞的最佳时机。”果然,之后“龙头蜈蚣”成功升空,游移于天上恍若真龙出世。

“她做到了。”云倾激动得热泪盈眶,握着韦皋的手突然不正常地战栗着,她的眉皱起来,身体抖如筛糠。

“云倾,云倾,你怎么了?”

“我想,我快……”云倾捂住剧痛的肚子,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还好韦皋早有准备,随行的接生婆在船舱里准备为她接生。

“热水,毛巾,快去准备!”年迈的接生婆用苍老的声音催促着。韦皋手忙脚乱,心里牵挂着云倾母子俩的安危:“请一定要平安……”

“放心,信苴都是我接生的。”

“那拜托了。”他的心思早不在比赛上。

突然,一阵突兀的东风刮过,吐蕃的“秃鹰”顺势缠住了“龙头蜈蚣”。“决斗”才刚刚开始。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他们想干什么?”廷玉惊呼,只见一个吐蕃士兵拉开长弓,一支火箭朝“龙头蜈蚣”射来。紫鸢使劲往右一掖,虽躲过火烧纸鸢却不小心弄着了线。在火掠过线的一瞬,“龙头蜈蚣”飞速地坠了下来。

与此同时,岸上一阵骚乱,围观者作鸟兽散。在一片混乱中已然硝烟滚滚,喊杀震天。不多时,吐蕃军占领了尸体横七竖八、一片惨绝人寰的江岸。还好南诏的骠信与重要人员都在龙舟之上,才免去一劫。仿佛被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感染,海水不安分地拍打着崖壁,船身左右摇摆,好不惊险。

******

“啊~~~~~~~~啊~~~~~~~~~”

“怎么了,云倾没事吧?”

“难产。”接生婆手上的鲜血让韦皋心疼。

“求你救救她,孩子不要没关系,我不能失去她,求你了!!”

“好,我会尽力。”帘子重新拉上,里面又传来云倾的*声。

“糟了!”眼看纸鸢快坠地,紫鸢奋不顾身地倾身向前,取下玉蝴蝶发出细丝试图拉住纸鸢,可失之毫厘,她一个踉跄差点坠海。幸好廷玉及时一揽才免去“落水”之劫。

“别管我,快拉住它!”

“我尽力。”廷玉说着接过玉蝴蝶施展凌波微步,电光火石地纵身上前扯住“龙头蜈蚣”。好险,差一点南诏就一败涂地了。

“你们不仁,我们自然不义。”廷玉摸过一把锋利刀片,运足指风朝天上那只“秃鹰”击去。在众人还未反映发生了什么事,“秃鹰”就浮在了苍茫的洱海中,它的墨迹很快化为乌有。

“生了,生了!”船舱的帘子拉开,韦皋迫不及待地上前抱过用碎花棉布包着的皱巴巴的小生命,对着几近虚脱的云倾绽出安心的笑:“是小公主,你辛苦了!”

龙舟上,骠信捻着花白的胡须,得意地对吐蕃的使臣道:“怎么样,认输了吧!”

使臣尴尬地拭汗,道:“别高兴太早,你看看岸上。哈哈哈……”

骠信望着吐蕃军弓箭搭弦,气得颤抖如筛糠:“你……你们不守信用!”

“信用这种东西只有强者说的算,你们……”之后的话被颈上寒光凛冽的剑逼了回去。轻功跃至吐蕃王身后的廷玉持剑冷笑道:“早就料到你们会来这一手。这招请君入瓮还真是好用。”他轻挑剑眉,看向四面环山一路杀下的大军,那是唐早就埋伏的援兵。 “乖乖地签了和约,这样对大家都好。”

就这样,吐蕃军履行约定退出了太和城,真正的和平、安定已经不远了。

******

纸鸢大赛,南诏胜,举国欢腾。与此同时,云倾的“小公主”也诞生了。在这双喜临门的日子,紫鸢和廷玉兴奋地冒雨到韦皋府上看望他们的干女儿。

院内种满了香花美草,冲淡清雅,与市井的喧嚣大相径庭。

“你们怎么来了?”见廷玉和紫鸢,云倾乐得合不拢嘴,示意丫鬟把她扶坐起来。她脸上倦容依旧,原本如水蜜桃般红扑扑的脸上悄悄地点上了浅褐色的斑,目光迷蒙,嘴唇龟裂。尽管如此,也一点不觉得病态,反而凭添母性的美。

“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小公主,干妈来看你了。”紫鸢从云倾怀里像抱小猫一样接过孩子,“看,她笑起来有梨窝,两边都有呢!”紫鸢用手轻轻戳了戳,孩子的嘴弯成弦月状。

“这小家伙叫什么?”廷玉问。

“你们觉得‘雪儿’怎么样?”

“‘韦雪’,挺好的。”异口同声。廷玉说着就要去掐雪儿皱巴巴的小脸,却被紫鸢一掌拍开。

“喂,小心点!你手上那么多细菌,会感染到她的。”说是这么说,她自己还不是情不自禁地要去亲雪儿的头顶,还好被廷玉及时扯开:“口水泛滥呀!”

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云倾意味深长的笑道:“再争下去,雪儿非吓哭了不可。廷玉,你先出去一下,我们姐妹俩有话要说。”见门被轻轻掩上,云倾亲昵地握过紫鸢的手。

“紫鸢,还记得我们当初在青空下讲的梦想么?”

“当然记得。它一直是我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动力呢!”紫鸢羡慕地看看熟睡的雪儿,道:“云倾,你的三个梦都实现了,这应该就是‘幸福’吧。”

“你梦的也实现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紫鸢低眉敛眼,绕起了衣角,“之前我只希望自己能成为最出色的纸鸢师,可现在做到了,又觉得不够。当你的一个梦实现了,另外的梦就会跳出来,像接力赛……”

“接力赛?”

“就是不断往返于相同的路程实现着不同的目标。追梦,是一个无时限的接力赛,而我作为选手,将会永远奔走于路上。那种感觉就像飞上晴空的纸鸢,不知终点。”

“那你的下个梦是什么?”

“永远和所爱的人在一起。”这应该是每个少女心中最美的梦。

“你喜欢那小子吗?”云倾突兀的问令紫鸢一时语塞。

“谁?”

“廷玉!”

“呵,今天天气真好……”

“呵~疾风杂以疏雨,的确是‘好’天气呢。别想转移话题!”

“他是信苴……”

“喜不喜欢?”

“他喜欢的是男人……”

“到底喜不喜欢?”

“喜欢……”紫鸢总算招了。她羞极地起身,却和从窗子里伸进半个脑袋的廷玉撞个正着,更是有挖地洞钻进去的冲动。

“终于听到你真正的想法了。”廷玉挂着小狐狸的笑,优雅地跳进屋,捉住紫鸢紧张得发抖的手,递过一个蓝色锦盒,语气出奇温柔:“嫁给我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紫鸢被他眼中的虔诚与认真镇住了。她从未奢望自己在十七岁这年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不敢贪想眼前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武双全、貌胜潘安的信苴会向他求婚。自己何德何能,神经大条、也没有女孩该有的娇柔,是那种挤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出的类型。然而,奇迹还是一再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廷玉神秘地一笑:“非常清醒,打开看看!”她照做,当看到盒子里那杆被她弄断的雕花小狼毫和一元硬币,心禁不住的狂跳,种种猜测闪进了她的脑海。

“你早有预谋?”

廷玉耸耸俊眉,得意地说:“一切如你所想。都是我刻意制造出的偶然。”

“你的意思是……”

“自从你弄断了我的笔,我就一直暗中跟踪你。那天在‘一筷天’门外看到女扮男装的你老是犹豫不决,我就替你做了决定,故意把你引了进去。”

紫鸢难以置信地笑道:“那当时硬币朝上的面到底是花还是字?”

“是字。”

她愣了一下,迸出遏止不住的笑。看来她一直都在违逆天意呢。不过,她喜欢现在的生活。瞬间,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了。

“这么说,你也不喜欢男人了?”

“只喜欢那个叫子时之鹰的假男人。”廷玉狂笑不止,一副“请用力扁我”的嘴脸,紫鸢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直到他告饶才作罢。

“对了,还没告诉我你的答案呢?”

“什么?”

“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他不喜欢她装蒜。

“可是我……”紫鸢敛住笑,心事重重,她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即便会被认为是痴人说梦。“其实我来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不属于这儿。一个时空的错误把我带到这里,也许某一天,我又会凭空消失回到过去……我们的相遇根本就是个错误,你懂吗?”

“我不管。”他轻抚她的脸颊,空茫的眼神令人不忍,“我不管你来自哪里,不管你的过去和未来,我只想现在就把你保护在自己怀里。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会对你穷追不舍,直到你接纳了我为止。”他说着扶住她的香肩,弓起身体,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强调道,“记得吗?我说过,总有一天要你成为我的‘奴隶’,而奴隶必须终身与奴隶主在一起。现在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见她一言不发地默默地垂泪,他的心好痛,像要被撕裂,“别哭了,不然我做你的‘奴隶’好了,只要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真的!”

“不行!这场赌局我玩不起。求你放过我。一切保持现状难道不好吗?”她每说一句,泪就流下一滴,心也更伤一次。因为她说着违心的话。她何尝不想与他厮守,但他们的情就像一道无解的习题,未知的结果令她不安。她的灵魂在身体与时空的罅隙里呐喊,呐喊着爱人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这样吧,既然是上天让你来到这里,不如再看看天意好了。”廷玉把硬币放到了她的手中,“这一次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毫无怨言。”四目相对,有深情与无奈。

“花嫁,字不嫁!”他们祈祷着,在往空中抛去的刹那,他们虔诚地闭上了眼睛,希望得到神的成全。可张眼时硬币又没了踪迹。“奇怪,上哪去了?”

“在这里。”云倾笑靥如花,幽幽地摊开手掌,“是花。”话音未落,紫鸢便被廷玉临空抱起。看得出他们高兴坏了。

“这是神旨,你还有何话说!”不等紫鸢回答,廷玉便抱着她走了,浑然忘了与云倾告辞。云倾的笑蒙上一层深深的思绪。

她撒谎了。其实最初的结果——是字。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美事一桩。她希望他们都能得到幸福,即便是有违天意也无所谓……

雪儿突兀的哭声唤回云倾飘渺的神思,她敞开衣襟,喂起孩子。窗外飞过一只喜鹊,又一件举国欢庆的喜事不远了……

******

之前,骠信金口玉言答应比赛胜出后满足紫鸢任一要求。因此,他们的婚事并未受到太大阻拦。婚期定在三月,刚好是她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可婚前礼仪令她头大,坐姿吃相都要一一纠正。她平时不拘小节,现在却要被一个满面横肉的老女人指指点点、挑三拣四,气就不打一处来。可为了她的婚事与美好的未来,只有忍了。

她一向自由惯了,那些繁文缛节使她还未结婚就深刻地感受到:婚姻是坟墓。而她的“坟墓”只是华丽一些罢了,仍是死路一条。

为了保持体型,她每天只能吃素喝汤。为了不让自己饿死,她决定铤而走险。

夜黑风高,正是作案良机。紫鸢蹑手蹑脚地来到御膳房,学了几声猫叫,确定屋里没人才大摇大摆地觅起食来。谁知锅里连一点油痕都没有,最后逼于无奈,只有自己动手做起煎蛋。

香喷喷的蛋黄轻轻一戳就能流出来,紫鸢早已垂涎三尺。刚到嘴边的食物,硬是被身后低回的声音吓了回去。

“鬼鬼祟祟作甚?”

她惊得跳起来,垂头道:“没什么。”抬头便见廷玉一脸坏笑。

“就知道你受不了,我早在这儿恭候多时了。”他打开柜子,全是山珍海味,看得紫鸢口水直流。

“想吃么?”紫鸢忙不迭地点头。

“那交换,我要吃你做的鸡蛋。”成交后两人都吃得不亦乐乎,不同的是:紫鸢乐在食物,廷玉乐在心意。

“好吃吗?”紫鸢没底气地问,她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见廷玉满意地点头,她乐得像朵烂柿花,可尝了一口后,立马恢复成苦瓜状。

“好咸!!!!”她抓起水瓢灌了一瓢生水,“佩服你的味觉。”

“我觉得不错啊,因为上面有你的味道。”在廷玉为这句情话洋洋得意时,紫鸢窃笑着把盐罐倒了进去,“这样,就更有我的味道了。”她欺近他俊美的脸,咋舌道,“别老是油嘴滑舌,我和一般的女孩不一样!”说着抹抹嘴走人。

“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廷玉看着一桌狼籍,笑了。

******

“奇怪,一个月下来,你的腰围又长了,是不是……”仕女看着量下的尺寸有些难以置信。以往要是经过这种严酷的“训练”的人,肥婆都能变成骨感美女。

“没……没有!”她心虚地晃手否认道。内情只有他们知道。

说实话,紫鸢这次进宫每天都是煎熬。宫里的规矩多如星子,她可以体会当初廷玉离家出走的原因。倏地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她脑里成型:既然他们都不喜欢这儿,何不私奔。这个想法她在放纸鸢时跟廷玉提了出来。

“我曾经说过,爱纸鸢的人多半热爱自由,记得吗?”

“自由只是个美丽的梦。”廷玉顺风往左拽了拽线。

“只要是梦,就有实现的可能啊!”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有所得必有所失。就像这个纸鸢……”廷玉说着扯断了棉线,顿时断线的纸鸢顺风飘向未知的远方,“你有什么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

“我发觉……”她被他盯得快要窒息,“我不适合这里。你知道的,我是那么爱纸鸢,自由对我来说比呼吸还要重要。况且我来自和你们完全不同的时代,王宫里那种生活对我来说只是禁锢。禁锢不说,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你……”她把头埋进手掌,像在讲一个梦魇。廷玉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

“不要这个时候才反悔。我不接受!”廷玉加大手上的力度,仿若要把怀里的娇躯揉进骨髓,“为了你,我可以不当骠信;为了你,我保证一生只爱你一个;为了你,我可以按你说的和你私奔……”

“真的可以吗?”她抬起水眸,却见他一脸痛心疾首。

“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父王的衰老你都看到了,眼下国内局势不稳,吐蕃又在暗中蓄势待发。这种时候我怎能自私地离去……”他的样子像个正在对自己的玩具做宣言的任性小孩。

“好了,我知道了。请原谅我的任性,婚礼会如约举行。”她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要去哪儿?”

“把纸鸢拾回来。”

天空湛蓝如洗。在紫鸢泛起炮沫的视野里竟有种莫名的苍凉。那种蓝像一个无底洞,不仅吞噬了红云,还让她在凝视时跟着迷失,看不到过去,也望不到未来。

断线的纸鸢没有被找到。紫鸢在心里沉淀了一句话:爱他,就成全他。她不想成为他的顾虑,因为他是她新的梦……

如果,他们相遇在现代,她会一辈子独享他,那是多么幸福的事呀!想到这儿,不禁潸然泪下。

******

信苴大婚,举国欢腾。

厢房里,戴好凤冠霞帔、涂好胭脂、点了绛唇的紫鸢坐在铜镜前**。吉时快到,她心里像揣了只小鹿慌得紧。一切来得太快,几乎可以用“火光电石”来形容。去年今日,她还只是个热衷纸鸢、为高考烦恼的高中生,今年今日就快身为**、母仪天下了。一切晃若梦境。还没反映过来如何爱上,就快洞房花烛。她记起一句话“爱上你是个无法挽回的正确的错误”。可究竟是对、是错,谁也无法说清。

紫鸢眼睫微颤,水雾蒙蒙。只因想起家中对自己投入所有期望的父亲母亲,想到他们的苍老与自己的不孝,想到自己永远也见不到他们,想到当他们还为失去女儿痛心时,她却在这里独享幸福……

对不起,对不起……

“鸢,鸢。”窗口传来廷玉清越的话音,“快过来,我有东西给你。”他换上了红绸缎袍,更加俊美无俦。

“现在见面,怕是不吉利。”

“迫不及待地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是她眼花了吗?他竟然在脸红。原本白皙的脸上突兀的两抹绯红像天边的红云。

她刚好到他的肩膀,被他紧紧抱住时总能贴上他温暖的胸膛,听到他有力的心跳。时间在拥抱里凝滞,温存片刻后,廷玉递过一卷画轴,神秘兮兮地说:“打开看看。”展开,只见画中佳人身着嫁衣娉娉婷婷地立于榆树班驳的光影下,巧笑倩兮,远空有红云飘过,美幻似梦。

“是我吗?”紫鸢看到画中女孩眼角两颗如花的泪痣,笑着反问,“这么说,你那个时候就准备把魔爪伸向我了,打着为我找妹妹的幌子……”

“我没撒谎呀,我是为子鸢找紫鸢才画的。现在找到了,任务完成。”他轻摇折扇好不得意,开始好好欣赏起他的新娘。

“比我想象的美多了,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蹙眉,抓起粉扑,不顾紫鸢抗议就往她眼角猛扑,呛得她眼泪直流。

“咳咳!你干什么?”想让她毁容么?她抓过铜镜,看到一脸狼狈的自己。原本精心上好的胭脂被弄得面目全非。可是他之后的一席话令她暖进心。

“我只是想盖去你眼角的泪痣。”他说得深情款款,“我发誓,从今以后只要我在你身旁,就不会让你哭泣。否则天打雷……”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会为了你变得坚强。”

“拉勾。”

“拉勾。”

咚咚咚!

“有人来了,咱们呆会儿见!”他吻了她的脸颊,弄得一嘴的粉,之后笑着从窗口溜了出去。

紫鸢拿起画轴,看着画中的少女,蜜一般地笑了。

******

吉时到,新郎要把新娘背到大堂。走过鹅卵石铺成的崎岖小路,意味着今后同甘共苦、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准备好了吗?”

“嗯。”廷玉双手向后一提,紫鸢柔软的身体已贴上他颀长的背。第一次靠这么近,近得能感觉出他骨骼的形状。他很瘦,这段时间为了吐蕃一役与筹备婚事费了不少心。她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督促他好好吃饭,让他改悼挑食的坏毛病,变得像施瓦辛格一样壮。想到这儿,她忍俊不禁。

“笑什么?”他想分享她的快乐。

“笑你太瘦。”

他耸耸肩,应对自如:“习武之人自然精瘦,谁像你,抬腿就能踢死一头牛……”

“你说我胖?”她不服地撅起粉唇,“1米65才47公斤,一直都是偏瘦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他露出小狐狸的笑,“怪不得那么瘦,该有肉的地方没有肉。早知道就不让你继续那种男装的无聊游戏……”她语塞,抡起粉拳朝他肩上捶去。抬眸,她被天空惊艳的景色迷住了。红云第一次离他们如此近,近得仿若伸手即触。

“廷玉,你看,那片云好美……”她兴奋地说。

“你也看得见?”他显然吃惊不小,许久才爽朗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一切都是天作之合吗?这么说来,这朵云还算我们的媒人呢。”

“是呀。”她轻轻地应着。的确,为了追云,她来到了这片梦之地,还阴错阳差地遇到了世上另一个可以看到它的人。这朵云是他们共同的秘密,像星辰一样隽永的秘密。

一个人守住秘密是孤独,两个人守住秘密是甜蜜。

人有生老病死,爱却是永恒的。即便有一天他们阴阳相隔,故事也会被一直传讼下去,只要那朵云还在……

“为什么是我?”紫鸢问出了深埋心底的问题。廷玉倒是答得轻松:“因为你弄坏了我心爱的雕花小狼毫。”

“就这样?”她不满地蹙紧了眉。

“嗯,你知道那支笔对我的重要性吗?”见她摇头,他娓娓道来,“它是我母后临终时留给我的,说是它会让我遇到与我缘定三生的少女。”

“所以你相信了那个预言,既而死皮赖脸地缠着我?”

“别说那么难听嘛。其实我开始根本就不相信那种无稽之谈,我相信的只有你。”令人怦然心动的情话在他不经意间溢出嘴畔,听得紫鸢面红耳赤。她修长的手指像找寻依附点似地搭上他的骨骼分明的肩,找到了托付终身的地址。

“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

“那你给我生好多小孩,第一胎要龙凤胎,男的像我文武全才,女的像你傻得可爱。”

“你、你说我傻?!”

“女扮男装那种自欺欺人的戏码只有你这个小傻瓜才想得出来。哈哈。”

“气死我了!咱们日后见真章,我的女儿一定会是最古灵精怪的。”

“我很期待。”廷玉笑得像只小狐狸。

“啊!”紫鸢发现自己刚才一激动把脸上的脂粉蹭到了廷玉的衣衫上,便径自从他背上跳下来,“等一下。”

“怎么了?”他一头雾水。

“我去补下妆。”

“挺好的呀?”他打量后得出结论。

“就等一下下,我不想让我一生一次的婚礼留有遗憾。”见她苦苦哀求,他只得应允。她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如花瓣般轻柔的触碰令他不禁心悸。她刚要离开,却被廷玉紧紧抱住。

“我只是出去一下,一下就行了。”她被那双褐色的“琥珀”盯得快要窒息。廷玉用冰凉的指腹轻抚她抹花的绛唇,眼里充满了莫明的情愫,一种害怕失去的不安眼神。

“可以吗?”见她一头雾水,他补充道,“既然要补妆,就让我为你彻底地卸妆吧!”说着他薄犀的唇落在她饱满的唇上。四唇相贴,一个惊愕,一个陶醉。同时,他制住她条件反射抬起的手。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下来,静得可以听到山茶花绽放的声音。在湛蓝的天际下,远空那抹云与身后的山茶花像火一样缱绻燃烧。许久,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你现在的脸呀,比抹了胭脂还红。”廷玉调笑道,见她噘起绛唇,在她发火前安抚道,“快去快回!我等你!”

她走了,翩跹的红色裙摆像蝴蝶煽动的翅膀,仿佛瞬间就将她带离。想到这里,廷玉怆然地摇摇头,追了上去。他想时时刻刻都看到她,随时随地。当他来到厢房门口,黑目陡然圆瞠,紫鸢没了踪迹,只留下满地狼籍和一扇在风里乱晃的纸窗。他在地上找到了她从不离身的玉蝴蝶,不好的预感像黑旋风般袭上心头。他跳出窗户,便见一只火狐狸从花丛里窜出,它与廷玉目光相对的刹那,廷玉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有危险,跟我来……

没来得及想更多,廷玉便跟着它跑了起来。千万不要有事,千万!终于在狂风呼啸的崖边,看到了被挟持的紫鸢。

“放开她!”廷玉厉声朝虎背熊腰的男人喝道,他虽穿着汉服,但那种蜡黄的皮肤、龟裂的嘴唇与脸颊两侧特有的“高原红”一看就知是吐蕃人。

“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刀锋已在紫鸢纤细的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这位大哥,我们无怨无仇,你也不必……”紫鸢眉拧成“八”字。

“住口!!要不是你,我们吐蕃也不会输得那么惨。南诏本来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男人激动地加中了手上的力道。

“这样吧,我来做你的人质,放了她,怎么样?”

“好。”

“不行!”紫鸢说着用手肘狠狠撞了男人一下,见他纹丝不动,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引火上身。廷玉趁机捡起数枚石子朝他的麻穴打去。男人脚下一滑,眼看就要坠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更大的危机降临了——男人扯住紫鸢的裙带,将她带下了悬崖。随着丝帛断裂的声响,男人没入滚滚波涛,紫鸢则被廷玉发出的玉蝴蝶揽住了腰身。

“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拉上来的。”廷玉奋力地想拉回丝线,却是徒劳,手上划出了怵目惊心的血丝。

“放弃吧。”紫鸢不忍看到心爱之人为自己受折磨。她决定放弃,语音渺渺:“与你相遇,我已经知足了。或者说,我们自始至终都不该开始。”没有那次时空的交错,就没有今天的生离死别。狂风卷着风沙吹起她血色的衣裙,像一朵绽于暗夜的曼朱沙华。

“忘了我。你会是个很好的骠信。就当我们的相遇只是梦一场。”紫鸢悠然地闭上眼,同时,丝线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廷玉手上的重量也消失了。呼啸的风吞噬了廷玉撕心裂肺的呼喊,风宛如哭嚎般回荡着,久久不息。心爱的人如落英般淹没于翻腾的洱海,在飞沙走石中消弭无踪。崖下的巨浪拍打着黑黢黢的暗礁,黄沙漫天,十分骇人。人一坠下,必定灰飞烟灭。冥冥中廷玉仿佛听到了漫天风沙中隐含的私语和记忆深处最令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忘不了他们命中注定的偶然的必然相遇……

“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我可怜的笔笔……”

“什么嘛,难道人命还没有一杆毛笔重要!”……

“我不叫‘小胡子’,我叫廷玉,宫廷之玉!”

“切,就你???哈哈哈……”

“你叫紫鸢是吗?这么娘娘气,还好意思对我品头论足。”

“是子鸢,子时之鹰!!!”

从那刻起,他就知道她是他一直在找寻的人,她没有宫廷里女人的矫揉造作,像一朵永远仰望的向日葵。那个时候他就想问:我能做你的太阳吗?她会应允吗?只可惜这个答案将成为再也解不开的谜……

忘不了他们共处一室的每一夜……

“小胡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老往我床上爬!”

“好痛呀!!!”

与她共度的每一夜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爱她却无法表白,因为她总是满身戒备。他不是圣人,也不是柳下惠,不可能面对心爱的女人还无动于衷,只能借着“梦游”在她无意的拥抱中找寻温暖。他没法把她当作“师弟”,明明近在眼前,却除了拥抱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太相信他,所以他便小心地爱着她……

忘不了他们的梦想……

“你也有梦吗?我以为你除了知道吃、睡,就只会吵架了。”

“我会成为最出色的纸鸢师,一定!”

“可你想过没有,真正的梦不该挂在嘴边,应该放在心里。”……

“那你的下个梦是什么?”

“永远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你喜欢那小子吗?”

“谁?”

“廷玉!”

“他是信苴……”

“喜不喜欢?”

“他喜欢的是男人……”

“到底喜不喜欢?”

“喜欢……”……

真正的梦该放在心里……所以他才会自始至终都没跟她提起,其实能与她厮守一生才是他心中至高的梦,高过权利地位,像天边那朵红云一样隽永。然而现在,这个梦已在顷刻间破碎,成了心头永远的伤。

忘不了他们的海誓山盟……

“我不管你来自哪里,不管你的过去和未来,我只想现在就把你保护在自己怀里。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会对你穷追不舍,直到你接纳了我为止。记得吗?我说过,总有一天要你成为我的‘奴隶’,而奴隶必须终身与奴隶主在一起。现在是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要不然,我做你的‘奴隶’好了,只要你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真的!”……

“我不适合这里。你知道的,我是那么爱纸鸢,自由对我来说比呼吸还要重要。况且我来自和你们完全不同的时代,王宫里那种生活对我来说只是禁锢。禁锢不说,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你……”

“不要这个时候才反悔。我不接受。为了你,我可以不当骠信;为了你,我保证一生只爱你一个;为了你,我可以按你说的和你私奔……”……

“我发誓,从今以后只要我在你身旁,就不会让你哭泣。否则天打雷……”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会为你变得坚强。”……

“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

“那你给我生好多小孩,第一胎要龙凤胎,男的像我文武全才,女的像你傻得可爱。”……

背上还有她的余温,手心还有她的余香。一柱香前,他们还信誓旦旦;一柱香后,一切都化为乌有。

什么天作之合,根本就是天意弄人!!

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走了么?”廷玉桀桀笑出声来,声音惨然。他羽翼般长长的睫毛在瓷白的面颊上投出浓重的阴霾,苍白的唇无助地颤抖着,迷蒙的视野落在了远处那片形状独特的红云,“望夫云?”他喃喃地说,苦苦地笑了。他的妻没了,他也不想苟活。他了解“守望”的可怕,甚过死亡。曾经有人说过:承受死亡只要一瞬,但接受死亡却要一生。现在他懂了。他害怕痛苦,所以选择解脱。

“鸢,那里一定很黑吧,你怕黑,我来陪你了……”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没了知觉……

******

“头……头儿,这……这样……这样做好……好吗?”竹竿般的男人放下把廷玉砸晕的大砖头,转头问一脸兴味的女主人。

“她来这里的任务完成了,自然得回去……对他们来说,这会是最好的结局。有时候,忘记比记住更好。”红衣女人说着把一颗药丸放到廷玉口中,一抬下颚让他吞下了,只见他的眉微蹙又松开。

从今以后,他将孑然一身,又回到那个为“自由”而苦恼的少年,“廷玉”这个名字将被遗忘,他只会是南诏的信苴“异牟寻”。当全天下人还把紫鸢的无故失踪作为饭后谈资时,他永远只会是故事里失去新娘的可怜新郎或是一个淡笑如春风的听众;他会望着漫天翩飞的纸鸢,看着滔滔东逝的洱海努力去寻找记忆中纤细的身影,却只有徒劳。因为过去的欢乐和今天的悲伤都被“忘忧草”抹去了……

这对于身为信苴的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失去的永远也无法再次得到,遗忘用片刻的残忍成就了今后的幸福……

红衣女人闭目想着,抚了抚怀里的火狐,对“竹竿”发号施令:“这就是我一直等的结局。现在游戏结束了,把他送回皇宫吧……”

之后,两道黑影闪过,崖边空空如也,只剩海浪拍击岩石的悲壮之音,像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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