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涟漪（1 / 1）
下班时，天空飘下细雨，向如雨的心里随即涌上酥酥麻麻的柔软情怀。从小到大，她都不习惯在小雨天打伞，她喜欢在密密织织的雨中漫步，任由自己被或喜或忧的思绪包围，升腾起异样的柔情。她也习惯在这样的情怀里缅怀母亲，感受细雨如母亲的爱般从头到脚安抚她。她觉得母亲肯定也喜欢雨，所以把她起名叫“如雨”。
走进小区，她放缓脚步，抓住最后的路程与小雨嬉戏。她时而停步接下细雨，时而仰脸逆风迎着雨丝，时而低头观看洒落在身的雨珠，最后带着满身的晶莹走到楼下。
刚要进楼，就看到站在楼梯口的季楚风，裹着长风衣，姿态闲散。看到她回来，他笑意盈盈，走出楼道和她一起站在雨里。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站，互相注视，谁也不开口。
“如雨，真的不理我了？”终于他开了口，面色温柔。
向如雨瞪着他，不打算顺坡下驴。
他轻轻一笑。“好吧，我认真讲一遍。昨晚我点了一桌菜等着你来，结果你说来不了了。刚好黄玲来电话说要和我谈工作的事，我觉得这么多菜浪费了有点可惜，就叫她过来一起吃。挂了电话马上想到：这是我为你点的菜，是希望我们一起吃的，如果换了我和别人吃，你可能会不高兴。于是我交待一声就离开了，剩下她一个人解决饭菜。不知道你又赶了过来，就和她撞见了……你果然生气了。”
向如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边瞪他边在心里琢磨：明明是他在示软，可为什么他的气势不减半分？淡笑轻语，姿态从容，反而为他平添无限魅力。
方海伦说他向她解释是因为在乎她，可是她要接受这份在意吗？她准备好了吗？此时此刻她无法给出答案，于是她紧咬着嘴唇不作声。
季楚风也觉得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他什么时候到了要向别人解释细枝末节的地步，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受虐倾向，都在这节骨眼上了，他还是爱极了她的倔强小模样。可是不把她捋顺了自己也不好过。
“哎，看来气傻了。可是你越生气说明你越在乎我。”他拿话激她。
她果然中招。“谁生气了？”
“不生气就和我说话。”
“我……”
刚想胡搅蛮缠一句“我就不和你说话”，就见马阿姨拎着雨伞下楼来，看到他俩就招呼道：“小雨，下班了，男朋友也来了。哎哟，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马阿姨不是雷达，胜似雷达。
季楚风笑着接口，“没有，阿姨，小雨今天在单位被领导批评了正置气呢。”
马阿姨神情一严肃，“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安慰她，可别让她气坏了身体，怎么还在外面淋雨啊？小雨，听阿姨的，什么也别往心里去，身体要紧。”
向如雨赶紧堆笑，“知道了，谢谢马阿姨。”
马阿姨复又微笑，撑伞走开。向如雨马上冲他嚷道：“你才被领导骂了呢？”
他走近几步，两人面对面靠得很近。“你忘了？我没领导。”
他伸手摸她的头，揉掉她脑袋上的一头水珠。“好了，气归气，饭还是要吃的，咱吃饱了再气，行吗？”
他牵起她的手进了楼道，顺手拎起放在楼梯口的一大袋东西上楼。向如雨心情异样地被他牵着，却也不想甩开他的手。
到了家门口，她掏钥匙开门，季楚风轻柔地拍掉她身上的雨珠。
进到屋里，季楚风熟门熟路地脱鞋换鞋，拎着袋子进厨房，又回头交待她拿块干毛巾擦头发，向如雨乖乖照做。
她拿着毛巾进厨房，看到季楚风正系着围裙洗菜淘米，原来他买了一大袋的菜。向如雨看呆了，这还是她心目中那个季大少爷吗？
他脱掉风衣，穿着浅蓝色格子衬衫，撸着袖子，系着围裙，看起来和厨房竟是这般搭调。回头看她忖在门口，笑道：“过来帮忙。”
她忙放下毛巾站他旁边，大惊小怪道：“你会做饭？”
“在国外生活过的人哪个不会做饭？不做饭就等着饿死。中国人是不会被洋食物俘虏的。”他轻描淡写道。
她点头同意。
吃完饭，向如雨整个瘫坐在餐椅上，手脚饱足得不想动弹。尽管有季楚风一再的提醒，她还是吃撑了。看着鼓鼓涨起的小肚子，她心满意足地□□：“真好吃。”
季楚风哭笑不得，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识她的吃相，美食当前，她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怕她吃撑了不好受，他拉着她到阳台站着。
细雨依旧，城市星光点点，在雨雾中更显柔美。
向如雨幸福舒坦地打了个饱嗝，伸了个懒腰。
看着她慵懒的小猫样，季楚风情不自禁想拥她入怀，可终是忍住，他怕弄巧成拙。
“不生气了？”
“生气？谁这么无聊生气？”她装傻充愣。
季楚风笑着看她的宝气样，不由言语调侃她，“这么快？一顿饭就被搞定了？我还做好准备使出看家本领让你消气，现在反倒无用武之地了。”
向如雨使劲瞟他一看，得了便宜还卖乖。
季楚风别有用意地说：“我都想好了，如果一顿饭不能让你消气的话，我就一日三餐天天伺候你，知道你贪吃，我准备使出平生所学十八般武艺来满足你的胃。这下好了，怀才不遇。”他还装模作样摆出失望的表情。
向如雨的心里立马有了异样，感觉像是一种搔不到的痒痒，别扭却又舒坦着，她不禁嗔怪，“喂猪也不是这种喂法。”
季楚风开怀地笑出声，“喂你，我乐意。”
闻言，向如雨的心开始“扑通，扑通通”不规律地乱跳，她立马困窘了。想起白天她和方海伦的对话，她明白她还琢磨不透自己，也琢磨不透他。感觉到自己还无法面对这样的状况，她直觉想转移话题。刚想开口，就听到他说：“小雨，真美。”
此言一出，她的脸立马红透了，面对这种赤祼祼的表达，她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唯有希望在夜色的掩盖下赶快退去脸上的红潮。
就听旁边的人“扑嗤”一声笑出来，“如雨，你是在害羞吗？我刚才赞叹的是外面的雨，没说你。”
她马上产生一种被人调戏的感觉，这种被识破的羞愤让她想瞬间化身细雨随风飘散。这人，还是这么不地道。
她转过头狠狠瞪他。方海伦说什么？什么“爱的挑逗”，这分明是“无耻的调戏”。
她忘了，调戏也是一种爱。
季楚风敛住笑，两眼星光熠熠，柔声说：“里面的小雨更美。”
这一次，她没有脸红。她，呆住了。她感受着自己悸动的心，轻易地被他牵引。她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被两颗磁铁吸附，无法转移视线。她是怎么了？她被蛊惑了吗？难道除了诸赫同还有人可以这么轻易地将她网罗？
季楚风继续轻语，“如雨，我知道你喜欢雨，下午看到你在玩雨，像个顽皮的小孩。……愿不愿意让风陪着雨？”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无法行动，也无法反应，这是……什么意思？半晌，她费力地移开视线，顿觉手足无措，拼命地要去熄灭心里某个地方燃起的一簇火苗，她无法思考了。
季楚风看着她的慌乱，想伸手安抚她，可又怕吓到她。他不想逼她，老实说，感觉到他对她的影响已经让他心满意足，让她考虑清楚也未尝不可。他不言语，静静地陪着她，等着她自我调节。
许久，向如雨才恢复如常，才挥去那个不断交战在心头的身影，她有如在心痛、震惊、欣喜中巡游了一圈，洗了个桑拿，但却拿捏不准是哪种情绪让她心头狂跳、大汗淋漓。
最后，她深吸了几口气，决定还是选择逃避。她挑了一个最近很想问的话题，“那个，董伟，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怎么？”他略显诧异，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不知道，你可以自己问他。”
“问他？谁知道他哪句真的哪句假的。你不是他的至交吗？”她很快将自己抽离出刚才的情绪。
“这种事情兄弟之间也不过问的，支持就好了。”
“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她决定为方海伦问个水落石出。
“你说呢？”
“你们怎么都一个德行，也不直接作答，老是反问我。我就是看不透他才问你的。我觉得你已经很琢磨不透了，他还不如你呢？”
季楚风表情严肃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向如雨看他这样，心想糟了，把他给拖下水了。心下一急，说道：“你没他差。”看看他，又觉得不对，马上改口，
“他不比你差。”
“他比你好不到哪去。”
“……”
说到最后，她感觉有无数条黑线盘旋在头顶，已经彻底晕了。
看到季楚风越来越黑的脸，她赶紧合掌搓手，眨巴眼睛扮小兔子样。“呵呵，我错了。想说你好来着，绕不回来了。也怪你盯得我心里发毛。”
他伸手揉她的头，沉声道：“我琢磨不透吗？听起来你对我意见很大。”
“呵呵，也不全是。董伟也说你深藏不露，阴险狡诈。”她出卖自己的同伙，“不过我觉得他藏得更深。”
“人都有想隐藏在心底的东西，你没有吗？”
她眼神飘忽，沉默不语。
季楚风知道触到她内心的痛了，也不点破，接着说：“他也不复杂，只不过他没有必要在陌生人面前坦露自己，因此他选择娱乐大众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你应该能理解他，对吗？”
向如雨点点头，觉得她能理解，有时候她自己的倔强、快乐又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
“为什么突然在意起Wayne?”
看着他深深沉沉的眼神，她突然惊觉他可能误会了，忙摇头道：“不是我，我没有喜欢他。”
他笑笑， “我知道。是不是方海伦？”
她惊愕，“真的看得出来？我都没察觉到。”
“我也是猜的，你在意的人也不多。”
她心底又泛起小小的涟漪，他真的明白她？“那你觉得他们有希望吗？”
他沉默片刻，摇摇头。
“为什么？是海伦不够好吗？”
“不是，她是个可爱的姑娘。我是说目前不大可能，因为Wayne有喜欢的人。”
“你不是说他没有女朋友吗？”向如雨惊愕万分。
“她不是他女朋友。”
“为什么？他单恋人家吗？还是她是有夫之妇？我怎么一点都没发觉。”
“她还在国外，Wayne在等她回来。”他尽可能地满足她的好奇心。
“想不到董伟这么专情？那到底那个女的喜不喜欢他？”她的好奇心蓬勃。
“我不知道。”
“都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他，他还等，看不出他还挺傻的。不过我还真有点感动，看来是我小瞧了他。”她觉得自己对董伟有点刮目相看。
“感情世界里有很多傻瓜，谁也没有资格说别人。说不定我们都在等着某个人。”他意有所指。
她刚刚平复的心又乱了，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这次，她没有躲闪，定定地回看他。半晌，她低低地说：“我没有。”
季楚风冲她轻柔地一笑，带着疼爱。
她想起他们刚才讨论的话题，“那海伦怎么办？我要支持她，还是告诉她？”她征询他的意见。
“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