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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别拽我,看把你烟都压了。”我说着,往左移了移,把同他的距离再次扩大。当人真的爱上别人的时候,感同身受这句话不是蒙人的。
“你真的不——”他停下。
我想问,“不什么?”却在说话以前把过滤嘴衔进了嘴巴,我担不起让他抛妻弃子的罪名,他仗着自己比我高个三五公分,一厢情愿地以为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砸不到我头上。当然,他要的也可能是另一种状态,可是真有人能等情人等个四年、五年,甚至更久吗?
我口齿不清地开口,嗓子有些哑:“你都已经当了第一个了,回去就回去呗,干嘛还要争着当以后的,争上了,也无非就算个其中之一吧。”
他走近,问我:“你真能保证我回去以后你都能放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都回去了,能不能都是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了。”我答。
“那就是保证不了。”
“我保证了,你信吗?”
良久,轻轻的叹息从身边传来,他握上我的手,“进屋吧,瞧手凉的。”
(二十)
感情压缩,遇水膨胀,心里的墙竖得再高也禁不住一滴眼泪的侵蚀。刚才,忍得真苦,想死心塌地的跟他谈这场恋爱,又不能让他知道我离不开他;想认认真真地爱他,又要潦潦草草地表达,他总想要对谁都有个交待,家里、还有我。怎么算过,怎么算不及,这个尺度我不会拿捏。你知道么,看着你的样子我还是会发呆,叫你名字我还是会心跳,别让我主动打电话,别逼我说我想你,别让我求你陪我,这些我都不敢。
要是还有以后能让我挥霍,多好,伤了,还能复原,错了,还能改过,坏了,还能弥补。
我拉回神智,觉得面颊湿润,赶紧用手抚去。
何一鸣最近好像比我还忙,每天回家就抱着一堆材料看,时不时地还查查字典。他在抽烟,没有看我,一支烟明明灭灭地快要燃到过滤嘴。
“看我干嘛?”他没抬头,翻了一页,“过来,摸摸手热乎了吗。”我知道他还气着,却想给我个台阶,我把自己挪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还跟冰棍似的,穿那么点儿就上外头坐着去,本来回来就给淋透了,让你喝开水也不听,烫的又给放凉了,作死吧你就!”他骂着,不肯抬头,语气跟内容并不协调。
“喝多了半夜上厕所,不是也影响你吗。”
“你不上厕所也影响我,去自己把沙发搬阳台上睡去。”
“外头多冷啊。”你舍得?
“现在知道冷了,早干嘛去了。”他把我拽得更近,拿掌心试我额头的温度,“真冷?不是要发烧吧?”他看我的脑门,故意避开我的眼睛。
“没,你倒是挺烫的。”我讨好地伸手摸他的额头。
“你那是手凉,别冰我。”他把我的手甩开,“去自个儿钻被子里去。要不明天买点儿姜?我来了这儿俩半月了也不知道哪儿卖姜。”
“我真没发烧,咱不都练出来炒菜就放葱了么,还买什么姜啊。”
“给你预备着,说不准你哪天再抽呢。我从新给你弄点儿开水。”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厨房去了。
“不喝,大半夜的喝那么些,明天眼睛都该肿了。”
“肿就肿了,又没人看你。”
“你嘴也越来越损了。”
“那也比你厚道。”
他出了厨房,随手关了大灯,走过来,站定,瞪着我。
“怎么了?”
他不答,直接摘了眼镜,脱掉T恤,倏地把我从沙发上打横抱起。
“干嘛,一百斤呢,不嫌累得慌。”我挣吧。
“现在够九十不错了。”
“就你那小个儿,快秃噜地了,放下来。”
他把我扔在床上,直接压上来,“我比开水好使,你知道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我能让你更快暖和过来”,那天他是这么说的吧。
“你把火点起来了。”他说着,呼吸变得浑浊。
“你自燃的。”我觉得火势蔓延,身体发热。
“你就不能服个软儿。”他吮着我的耳垂,呼着热气。
“不服,最多是开水点的火。”我颤了一下,歪了歪头。
“怎么那么犟呢。”嘴唇滑到脖子,唇和手的力度由轻柔转为迫切。
“嫌我犟不也得我当消防员么。”我不自觉地迎合他,环抱住他的肩膀。
终于,我晚归的势头在那一夜的疯狂之后被彻底遏制,他限定我以后最晚六点半到家,我无条件地服从了。
“你怎这么早就起来了?”我睁开眼睛,何一鸣坐在床角的沙发上,嘴里叼着烟,半眯着眼睛,摆弄厚厚一摞照片。
“光跟床上混时间不得累死?”他似笑非笑地答。
“好意思说呢,摘了眼镜跟人格分裂似的,我直求你,咱们只治一服不治一死,你非要鱼死网破。”
“我看你敢再说一句找揍的话!”他冷不防的欠身攥住了我的脚踝,又问:“没感冒吧?”
“没,你那么暖和,连开水都不忿儿。”
“你这死孩子真是一天打八遍都到不了天黑。”
“天黑我得给张希打电话,她下礼拜一DSH。起了,我洗个澡去。”
何一鸣的声音随着电话铃响起,“赶紧擦擦,出来,电话。”
“一身沫子,帮我接了吧。”
“unbekannter Teilnehmer(未知来电),要是正经事呢,别耽误了。”
“政府机构大礼拜六的都休息,接了吧。我虽然不是红杏儿,你也不用放牛吃草。”我坚信,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人找我。
“谁呀?”我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你弟吧,说半个钟头以后再打。”
“我弟?他还没给我打过电话呢。”
“你叫‘毛儿’?”何一鸣问。
“嗯,我小名,我姥姥家这边的都这么叫我。”
他念了两遍,觉得挺意思,笑着摇头。
“喂,辉子?”
“毛儿。”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儿?”
“给你写快一个月邮件了,你也不回。”
“最近这边儿上不了网。”我解释。
“你没在N城?”他质疑。
“国际长途,说正经的吧。”
“我掏钱,你急什么啊,就因为接电话那哥哥吧?放心,我嘴严,绝不能让大姨妨碍了你自由发展。”他嘿嘿地坏笑,“最近要买一块效果器,德国产的,你把型号记下来,帮我比比价儿。”
“求我办事儿,还劲劲儿的挤兑我。”我不甘示弱,“效果器是给段姑娘买啊,还是自个儿用啊?”
“现在给她买就是给我买了。”
“几天没见,出息了,”我把效果器的牌子和型号记下,“我这几天就给你问去,问完还是给你发邮件吧。”
“成,那我挂了,问那哥哥好哈。”哥哥,叫叔叔你绝对不亏。
礼拜一,窗外的天还是灰的,雨还是没停,下得人神经衰弱。真快,这个夏天就要这么过去了。
“这两天看什么呢,天天抱一大夹子,这么认真?”我问。
“Schienenverkehr(轨道交通)。”他答。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最近一直看这个?”这是一个我凭直觉下意识问出来的问题。
何一鸣没有答话。
我知道,他不会骗我,那么,我猜对了,于是我尽量保持聊天的口吻和心态问道:“怎么了?不是要走了吧?”
我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安静着各有所思。
“过几天我得去科隆。”他说。
“哪天走?”
“你过来坐下,听我说。”
我毫不反抗的走到他身边,坐下。
“去科隆是我自己决定的。如果我留在不莱梅,就是十月初和我们项目的一起回国,如果我跟我这个组的导师去科隆,可以留到十二月底。今天我已经把签证延了。”
“哪天走?”我执着于这个问题。
“周日,31号。”
“嗯。”我其实就是想要点儿人间烟火,男欢女爱,我就要这四个半月,怎么那么难?我舍弃的是以后,不是下个月。老天,那天您听差了吧。
“我出去透透气儿行吗?”我起身,手被他拉住。
“科隆离N城不远,ICE就四个钟头。你九月份可以住荣蓉或者邹炜那里,我跟她们说好了。”
“撒手。”
“你别闹。”
“这是你给我的交待还是你给我的以后?你虽然能呆到年底,可是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心潮澎湃。撒手!”
他也站起来,扶着我的肩说:“别跟我闹了,听话。”
“你何必?”我冷笑。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多呆这么几天不是还得走么。”我动气了。
“你吃完饭还饿呢。”他也急了。
“不一样,饭我可以天天吃,可你不可能一辈子陪我呆着。我不相信你去科隆全是为了我,你是在拖延时间给你自己一个交待,拖一天算一天,你真以为突然有一天,一念之间,你就能让结果天差地别了?我相信,一直到年底,每个周末你都会来找我,这些周末加起来有多少天?我不知道比呆在不莱梅,十月初回国长多少。可其实长点儿,短点儿,我无所谓,就是别再一次一次让我送你了,行吗?我怕了,真怕了。如果这样,我宁可当你礼拜天就走了。我出去呆会儿,天还没黑呢,让我自己想想,我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
我没再管他,拿了外衣,出门。
脑子里一团混乱,自己的执拗是不是很欠抽?剩下的周末加起来应该不足两个月了,好好地把剩下的日子过完吧,别再闹别扭了,别再谈什么交待,谈什么以后了,将来做不成情人就奢望还能做朋友吧,何必搞到玉石俱焚,两败俱伤?还是别对这种表象的幸福太积极吧,眼不见为净吧,忘了吧,算了吧,可要能甘心又怎么会害怕送他,怎么会不敢看着他走,就是迷恋让他拉着,抱着,宠着,惯着。我知道他在哄我,用他的方式尽可能地陪我在德国多留些时日,想到随时会结束的一切,我怎么能还跟他怄气?
我去Jugendherberge Bremen(不莱梅青年旅馆)登了个记,然后在街上乱晃,回去的时候依然是满肚子相持不下的矛盾。他开门,把我拉进去,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倚在门上疯狂地吻我,不温柔,不细致,像个掠夺者。我知道他想证明什么,只是这个吻没法安抚我,也没法安抚他自己。
“你觉得我是你的,突然要抓不住了,觉得不开心了。”我说。
“我是不想跟你分开。”他说。
“就算是不喜欢的照片你还不是一样留着,我要全给你扔了,你看你气不气?”
“人能跟照片一样吗?”
“但道理是一样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歪理?”
“因为我其实没那么豁达。”
(二十一)
何一鸣这几天唯一能做的,只是对着我沉默,以及紧紧地抱着我。好几次,他觉得我要哭,把一小包纸巾递给我,我努力地忍着眼泪,不伸手去接,任由他尴尬地举着,然后叹着气把手垂下。他为我做的,我不领情!我任着性子胡来,可是一点儿也不开心。
连续的一个半月换成拆开的一个半月,时间上我没赔没赚,表象上却延长了我们的关系。我不知道我不领情和任性的意义何在,可就是控制不住。控制住了就不叫爱情了吧,所以我还爱他,我能这样推论吗?
我坐在阳台上,对着摊开的字典,半个小时没背一个单词,一个小时没翻过一页。
“你去科隆以后,别再找我了,行吗?”
“嗯?”装没听见,我确定。
“至少9月26号以前别过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