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赴死(五)(1 / 1)
杜无情说得没错,他口中的明天,她见到他了。只不过,她在押往法场的囚车里。囚车由官兵严密护送,囚犯只她一人。这原是她所希望的,可是,心中难免会生出些落寞。
她没想到的是有这么多人来为她送行,看来当初她从军的决定没错,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可爱的老兵们,一个不落的跟着囚车前行,一路上也不会觉得冷清。监斩官是刘裕的弟弟刘道轨,正端坐着等待午时到来。她被押下囚车后便跪等在法场之上,这么大的规模只为她一人,是不是太浪费了。刽子手扛着一把大刀肃立在一旁,他的手下夺去了多少性命?他夜半时可曾害怕?他的大刀可干净利落?听说有经验的刽子手可以让人感觉不到疼痛,不知他算不算。
杜无情嗣之他们靠上前来,张楚小黑也靠上来,秋叔也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都在往这边挤。刘道轨命令士兵维持现场秩序,于是在断头台周围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圈。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除了明朗认识的老兵外,估计是来看热闹的当地百姓。秋叔又在抹眼泪了。“自从认识了你这孩子,秋叔流了眼泪比这一辈子还多。”
小黑一向平静无波的脸终于焦急了,抓着她反捆的胳膊不放,“明朗不要死。”她抵着小黑的额头,然后突然狠狠的撞了上去,自己倒先疼起来,她可是用了好大力气的,那孩子好像不怕疼似的仍抱着她胳膊不放,这会儿怎么不知道脸红害羞了。明朗心疼的笑笑,“小黑,这次我真的不能带着你了。以后带着小白好好的跟着安,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说完看向一边的张楚,只见他重重的点头,欲言又止。明朗抢先说:“老大,我现在才知道我真的是个笨徒弟,还懒得不行,连‘水上飘’都做不到,丢脸的落水,愧对了你的教导!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师父。还有我以后再也不会捉弄你了。请你帮我照顾好小黑,还有张婶。”
张楚点头,连声说好,再要开口,又被明朗抢先:“鲍爷,恐怕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烦恼了。”奇怪,他今天怎么没有别扭了。明朗把嗣之叫上来,附耳道:“还记得我曾给你算过命吗?‘旭日升天,鸾凤相会,名闻天下,隆昌至极。’我算命很准的,等以后你有权有势了,会有许多人喊你鲍爷,你可要习惯哟!”
嗣之沉默片刻,嗡着声音道:“除了你我再也不准任何人叫我鲍爷了。”
明朗以为他还是对“鲍爷”二字耿耿于怀,便不再与他言语。告别最后一个人,“杜无情,再见。”
杜无情灿烂得连阳光都失色的笑容比春风拂面更叫人舒适,舒适得想要闭上眼睛安稳睡去,动听音符在空气里跳动:“明朗,再见。”
午时一到,铜锣敲响,刘道轨将一支令箭扔到地上,大声宣布,行刑。然后一对士兵往这边走来清场,明朗让小黑从她怀里掏出前一天写好的别世书,也就是遗书,还有小嗣送的玉佩和妩心送的护身符,一并递给张楚,“这些请帮我交给安。”
嗣之将小黑抱离,他们被赶了下台。然后明朗四周的布幔被放下,将她严实的遮住,只留刽子手一人在。举刀,闭眼,安,永别了。
这时,外面出现了一阵骚动,她等了几秒发现高举的大刀迟迟未落下,忍不住睁开了左眼,刽子手还是那样站着,像个木头人一样。再睁开右眼,向左看去,这才发现一匕首准确的插在他的心脏上,只有少许的鲜血染红胸口周围的大褂。
他死了?“他死了。”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说话之人站在她身后,另一人正给她解绳子。待解开束缚她立马站起身警惕的看着那两人,皆着夜行黑衣,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从身形看似乎是一男一女。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明朗也低着声音问,“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高个儿的黑衣人边说话边忙活,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大活人来。这已让她吃惊,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法场有一条密道直通这布幔之中的断头台,怪不得他们能悄无声息的出现。而看到此人相貌,更让她咋舌,她竟和她长得如此相似,体型也相仿。
“你……你……怎么会?”明朗结巴的说不出话。
“不要太吃惊,他那是经过易容之后的,原只不过和你有五分相像。”吃惊之余他们已经让她代替了他的位置跪在那里。
“你们要她代替我?那怎么行?……”还没说完便被高个子捂了嘴,他对矮个儿的黑衣人说,“快点。”只见她将匕首从刽子手胸膛拔出,然后几人一起钻进了漆黑的地道。
这是一条必须趴着用胳膊前行的地道,不知道通往哪里。男人在最前面说:“你不该冲动的把刽子手给杀了!”另一人默认不语。
她被夹在中间,不死心就那样扔下将要代替她去死的人,停住道:“为什么还要找个人代替我?这样岂不是白白牺牲一条人命吗?而且她是那么小的小姑娘,你们太残忍了。”
明朗后面的人推了她一把,声音细腻,还带着一丝笑意,果然是个女人。“他哪里是个小姑娘,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孩。而且,他是自愿的。我们救你你竟说我们残忍?”
“什么?‘他’?是男孩啊?”这么秀气的男孩,长得和她很像的男孩。
“当然是个男孩才能扮成你了,而且,若不找个人在那儿,我们立刻就会被发现的,到时,你的小命还是不保。而且也瞒不了多久,他可没有你额头上那个……梅花。”女人可爱的解释道。
“是哦,是男孩才对!”她都忘了知道她是女生的没几个人。“那么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所托?”
“当然是……”女人正要说话,男人“嘘”的制止了,明朗正急着要嚷,忽然听见头顶上人声鼎沸,时不时有兵器撞击的声音,甚至感觉到身上的土地在重重的颤抖。看来这地道挖得不深,而且他们还在法场的范围内,于是都不再说话,明显的加快了速度。
而法场上早已乱作一堆。刘道轨命人将布幔取下,发现刽子手仍大刀举过头顶笔挺的站着,囚犯老老实实的跪着不动。“怎么还不行刑?”刘道轨质问。
士兵推了一把刽子手,他便重重的扑倒下去,扬起了一阵灰尘。刘道轨紧紧的皱折眉头十分不解,派兵将囚犯围在中间。杜无情张楚也跃到台上。围观的群众不断的向法场上冲,而且出现了一群黑衣人,头上戴着罩有黑纱的帽子,均是一样的装束。他们一个连着一个飞上断头台,和士兵激烈的打了起来。以一抵十,下手快、狠、准,而且绝不恋战,目标似乎只是为了被围在最内层的囚犯。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经过了专业训练,而且相当有组织。
守卫的士兵有一半是曾被明朗救过的,见有人来救,似乎也不尽力,边打边退,“明朗”在推攘之际不小心跌坐在地上,眉头也未皱一下。黑衣人迅速的打进内部,然后领头的黑衣人一把捞起地上的“明朗”。
杜无情也闯进内层,“明朗”见了他毫无表情,凌乱头发遮住了额角,无法看清是否有梅花记号。杜无情与“明朗”对视片刻,慢慢退出了激战圈。于是不多时,黑衣人像风一样消失,带走了死刑犯“明朗”。
“张楚兄好歹也是明朗的授业师父,竟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抓走,这说得过去吗?”杜无情冷笑道。
“杜公子不也一样吗?”张楚不甘示弱。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明朗在哪里?”杜无情欺近身,随时准备动手。
“明朗不是再杜公子面前被抓走了吗?要想知道明朗在哪里,你应该追黑衣人去,何必苦苦来问我呢?”张楚也手掌按剑,剑气逼人准备随时出鞘。
“好个安煜祺,你有这么好的帮手,就算你不在也还能运筹帷幄。可是,我就不信你家公子不会去见明朗,你是要我随时跟踪安煜祺?还是,现在就把这方法场挖地三尺闹得人尽皆知,害你家公子的苦心付诸流水呢?”杜无情忽然完全放松,毫无杀气的说道,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张楚。
张楚也大笑起来:“果然瞒不过杜公子,请跟我来。”
终于出了地道,要挖成这条地道恐怕得不眠不休几天吧!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温暖的阳光,飘着花香的空气,悦耳的鸟鸣,拥有这些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明朗向两人施礼:“多谢两位大侠的救命之恩,明朗感激不尽。敢问大侠尊姓大名,日后明朗好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女人扯下蒙面脸巾,像是听到了十分有趣的事情,毫不矜持的笑道:“这小孩叫我们大侠!哈哈。有人当我们是大侠了!”
明朗不解,只是觉得这女子长得十分清秀,但和她的行为举止不怎么相配。男人道:“你不用管她,不过我们可不是什么大侠,而且,你也无需道谢,更不必知道我们的名字。我们已经说过了,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到底是受谁的托?”明朗很想知道这人是谁。
“等你见了就知道了。你先到那边的小木屋等着吧!我们两人完成任务先告辞了。”说完两人抱拳后离开。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行了百余步,便在一密灌木林后发现了一栋小木屋,生活用具一一俱全,累了大半天,终于可以好好的坐下来。
这是不是就叫绝处逢生呢?本来已经绝望到不得不鼓起勇气来赴死的她,在最后一刻竟转危为安。生命就是如此奇妙啊!
疲惫的身体,兴奋的大脑,明明一点睡意也没有的她靠着桌子坐着,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朦胧中感觉有双手在抚摸她的脸,这样的骨感却柔软的矛盾感觉,脑海中形成了一个人影,可是潜意识里还有另一个身影在她眼前摇晃。
“安!”明朗迅速抬起脑袋,不期然与一个硬物相撞。可真疼啊!
杜无情的下巴应该也是生疼吧,可是他却给明朗揉着额头。看着杜无情心疼的样子,明朗很过意不去,明明她心里想的是杜无情名字,叫出来却成了安。
“已经不疼了,杜无情!”明朗制止已经给他揉了很久而且还没有停下来意思的杜无情。
“对不起!”
杜无情一把搂住她,“不要说对不起,你没事就好。”
刚才明朗抬头的瞬间在杜无情的眼里看见了明显的受伤,可是,他毫不在意,因为受伤顿时被心疼和欣喜淹没。这样的杜无情,让她的心隐隐作痛的杜无情,在他的怀里,她的心蹦蹦的跳个不停。
心跳加速了!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快节奏。
是因为痛?还是因为这个特殊的时刻?明朗有些慌了。杜无情也感觉到了,笑着把她放开。这时她看见了张楚站在门口。
明朗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又出现了马蹄声。张楚和杜无情抢先出去,明朗紧随其后。小木屋已经被包围了。是刘勃勃。
“四哥!”杨五爷的声音。他也来了。
张楚大声问:“你们怎么来的?”
“这么一出好戏,怎么能错过呢?我是最喜欢看戏的人了。”刘勃勃轻笑道,脸却不看张楚,反而盯着明朗,意味深长。
“我是问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张楚强忍着怒火问。
“呵……,安煜祺真是聪明,杜无情也不笨,只有北边的拓拔嗣还不够火候,你们的一举一动怎么逃得过我雪鹰的眼睛呢?”刘勃勃不屑的说,然后身子向前倾下,靠近明朗悄声道:“你招惹的人倒真不少。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姑娘家,这样都把妩心迷得心甘情愿的救自己的敌人,你真是了不得啊!难怪刘裕会对你痛下杀手。当然了,原因也不光如此,红颜笑,英雄倒。哈哈……刘裕也有害怕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当他知道你还有‘凤飞于天’的命时,会不会后悔。”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明朗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到小嗣,可以肯定的是看过或者得到了五斗米的古画。可是这两者似乎都是不可能的。对此,她大为不解。
“怎么不说话?你怕我?”刘勃勃前进一步,明朗就后退一步。
“你胡说!”微弱无力的反驳,是啊,她怕他,这个危险的男人,从第一眼见到他,她就莫名其妙的畏惧。见到同样会成为君主的刘裕、桓玄还有小嗣时,都不曾害怕过分毫,可是对他,她害怕。
“跟你说哦,你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了。”这样轻柔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完全变了味。“所以,现在跟我回后秦吧。”
“你也同样的骗了我,你说你有安的解药,可是你没有。”明朗想起来就生气。
“我可没有骗你哦,解药不就是妩心吗?她已经把自己给你们送去了呀,不是吗?”刘勃勃笑说。
妩心!被他发现了。“妩心现在怎么样了?”明朗担心问。
“现在才问起妩心,不过总算没忘记。还可以原谅。妩心呀!当然是好好的呆在我身边了。”
他不是那种可以原谅别人背叛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原谅妩心呢。“请你不要惩罚妩心,好吗?”
“当然可以,原先的约定还是算数的,你跟我走,我不仅不会对她怎样,反而会更加疼宠。可是,如果违约的是你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他开心道。
明朗进进退退,举棋不定。杜无情一把将明朗拉到身后,“你堂堂一个大秦的安北将军,为什么要如此逼她?”
“一笑倾城再笑倾国,风姿绰约杜公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杜公子认得我,刘某受宠若惊了。只是杜公子恐怕弄错了,我丝毫也没有逼她,全凭明朗自由选择。”刘勃勃从马上俯视他们,转而看向旁边的杨五爷说,“杜公子为什么不问为什么杨五爷也会出现在这里呢?”
杜无情看不到刘勃勃的嘴,明朗拉了拉他的衣袖,对着他无声的转达了刘勃勃的话。杜无情还来不及开口,刘勃勃笑起来:“真是可惜了,看来关于杜公子的事情是真的了,老天爷也许是公平的,给了你这身容貌风姿,便拿了你其他的东西。”
刘勃勃说完,他们都是一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杜无情望向杨五爷,他还是那一脸将伴随终生的伤疤,在杜无情的询问的视线下被迫的撇开了头。
“刘兄原来还在我大晋游玩啊!”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然后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白衣黑马之美丽画卷便缓缓的展现在众人面前。“大秦国主姚兴的四道诏书也没把你急召回去,刘兄是不是太胆大了?小心他身边的小人又进谏谗言诬蔑了刘兄啊!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刘兄还是小心些罢!”
话落人已来到众人身前,马未停稳便一跃而下来到明朗的身边。“安!”明朗轻声叫道。
“明朗——”安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放,能这样牵着她的手,真的很好!
“安公子终于来了!还以为你没这么快脱身呢。刘某多谢安公子提醒,这四道诏书刘某是不是也要感谢你安公子呢?明明已经臣服于我国的后凉,却突然发起□□,安公子足智多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啊。”刘勃勃笑着说道,明朗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刘兄客气了。而且刘兄贵为后秦的安北将军,自然是日理万机,多为国事操心了。”安也笑着客气道。明朗感觉到安的手心都是汗,却十分冰冷,不安的注视着他,只换来他浅浅一笑。
“安公子想得真是周到。”这时有人上前附耳报告了什么事,只见他神色微变,然后又看了看安,而安只是抿唇轻笑,看来他不得不回去了。
周围飞过几片黑影,转眼便出现了近二十个黑衣人。“是他们!”每人心里都这么言语道。
片刻之后几方开始激战,似乎每人的目标都是明朗。刘勃勃人马和黑衣人纠缠着,再加上杨五爷带来的十几个人,场面相当混乱,安和杜无情,还有张楚则对付欺近明朗的人。
一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明朗的背后,吓了她一大跳,而这一跳便跳到了安的黑马上。刘勃勃的一个手下也过来,与黑衣人酣战起来,劈头砍来的大刀折射出明晃晃的白光,亮得明朗睁不开眼。同时,黑马不受控制的狂奔起来,明朗慌的抓紧缰绳,却怎么也勒不住发狂的马。
“见鬼!马发狂了。”杜无情最先发现,牵了一匹马就朝明朗追去。然后是安,刘勃勃等陆陆续续的在后面追着,只留下少许还在酣战中的人。
马跑得越来越快,明朗只得紧紧的拽着缰绳,人也跟着紧贴在马背上,不那么颠簸些。安的声音被打碎在耳边呼呼的风声中,她只听见“小心……悬崖……”
这附近有悬崖么?她只觉得整个五脏六腑正翻江倒海,仿佛要从嘴里颠出来。渐渐的没有什么树了,她考虑是不是要跳马算了,就算摔个胳膊断个腿,也比直接蹦到悬崖下好吧。
身后似乎有人靠近了,小心的回过头一看,差点喜极而泣,杜无情已经渐渐的赶上了她,“杜无情——”明朗叫他的名字。
“前面拐弯的地方直起身子。”
“什么?你说什么?”耳朵感觉有些耳鸣了,只剩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
“前面拐弯的地方直起身子。”杜无情重复道。
这次终于听清了,转角越来越近,明朗依言在最后一刻挺起了上身。感觉杜无情飞身过来,抱着她重重的扑倒在地,跟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接着,便听到了“咝——”的马鸣声,然后是“扑——通”两声,如同雷声轰鸣,响彻云霄。
明朗心惊胆战,不禁颤抖。
“好了,好了,没事了。”杜无情将明朗扶起,替她拍打身上的灰土,安随后赶到,然后刘勃勃和黑衣人首领,大家陆续赶来。局势又回到和刚才小木屋一样,不过是地点变了。
“杜无情你受伤了!”明朗看到杜无情的袖袍上斑斑血迹,要掀起他的衣袖查看,被杜无情阻止,“没什么。不过是在地上擦伤而已,不碍事的。”
明朗抓着他的手腕,想要强行检查,却听到杜无情“咝——”地吸了一口凉气,嗖地松了手。
看着明朗一脸的紧张,杜无情反而轻松的笑了,“你这么紧张我,我真高兴!这么点疼挺值得的。”
明朗无语,只得跟着傻笑。再看安,正盯着杜无情的胳膊看,察觉到明朗的视线,对她淡然而笑。
很快明朗就不用面对这样的尴尬,因为混战再次发生。安满头大汗,背部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了,他怎么了?幸亏张楚替他挡下刘勃勃迎头一掌。
杜无情的胳膊应该真的很疼,好几次见他被黑衣首领逼得节节后退。退过转角,已是悬崖边上,几步之外稍一抬头张望,便是望不见涯底的深渊。
当杜无情处于下风时,明朗道:“你是谁派来的?是不是小嗣?他现在在哪里?”
黑衣人一分神,便扛不下杜无情的攻势,一个翻身稳住了下跌的去势。“是我家主子命我等来救你的。”
“那你们就不要再打了,我已经没事了,不用你们救了。”
黑衣首领一个手势,顿时,所有的黑衣人停止了动作,缓缓退到首领的身后。“这么说你已经没有危险了吗?我以为他们都是来抓你回去的。”
“不是的,你误会了,不要再打了,谢谢你们。小嗣人呢?”真的是小嗣的人,他们和两年前来接小嗣的人装束很像。
“我家主子随后就到。”黑衣首领如是回答。
刘勃勃大笑:“看来这场架打得真是冤枉啊!那么明朗,你可想好了?”
“我……”明朗忽然止住,因为安和杜无情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黑衣人道:“我奉主子之命带明朗回去与他相见,所以谁也不能带她走。”
“是吗?那就试试看吧!”刘勃勃冷笑道。
再次剑拔弩张。
“啊!”明朗看见有东西向她这边射来,却看不清是什么,安用脚踢起一个石子,“砰”的一声正好击中目标,落地时她才看清是一只箭矢,光亮的箭头在太阳底下熠熠发光。
在大家来不及反应和防备之时,已经有第二支射来,地上是光秃秃的石头,再无可以抵挡的工具,“铛”的一声,刘勃勃投出手中的长剑,将箭矢断成两半。紧接而来的是第三箭,实际上在第二箭射出后便被射出。谁也没料到它毫无间隙的发射速度,眼见着利箭在明朗正前方疾疾飞来,看安的眉眼,只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安也在看着她,哪怕箭的动作再快,也比不上他的动作快吧!一个侧身便挡到明朗身前。明朗嘴角上翘,早知道他会这样。乘他身形未稳,用力一推,他便不可遏止的向一旁倒去。
在你懂我的同时,我也同样的懂你呀!在你要保护我的同时,我也会想要保护着你。这就是明朗此时的想法。
可是,等待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明朗傻眼了,她的心只有一颗,想着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办法同时想另一个人,料到安的想法,却在同时,错过了杜无情的心思。
这就叫无奈吧。
杜无情的身子无力的下滑,明朗及时把他搀扶到地上,与此同时第四箭也来了。一箭比一箭利落,一箭比一箭迅速。四箭连发,总共不超过十秒。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在明朗的身子飞出去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隐藏在人群和马群间的杨五爷,肩扛弩机,冷冷的注视着明朗。
这才是飞翔的感觉!轻功飞起来也叫飞,只是飞得不过瘾不够自由,不像现在,心也在跟着飞翔。
看来早上的告别没白搭,遗书也没白写,人也不能得意忘形。所谓的绝处逢生,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就像梦里的自己坐着泡泡球往上飘呀飘呀,当要到达梦想的天堂时,泡泡突然破了,而自己,也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到了地平线摔得满身是伤。比伤口更疼的是,梦想破了。
还好,能飞一次。这算不算是对破灭幻想的补偿?
好多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发誓不是幻听。只是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飘渺。可是,奇怪的是,耳边响起了一个清晰的声音,“明朗,我们又见面了。”
这是比“他乡遇故知”更让她感动的声音。
这是让她想流泪的声音。
“明朗,不要太感动呀!”杜无情笑道,然后牵起了她的手,另一只也不闲着,蘸了滴她的泪舔进嘴里,“这个味道,更甜了。”
“杜无情!你这个疯子,最疯最疯的人就是你了。”想甩开他的手却只是被握得更紧。
“嘘!不要说话。你看这景色,是不是很美?”从悬崖上看到的令人害怕的无底深渊,而半空中发现又是一番景致,云雾缭绕,松翠环抱。
“嗯,很……美。”软弱无力的声音。
“明朗?明朗?”看到她的眼睛渐渐闭上,胸口的衣服早就被染红了一片,杜无情用未受伤的手环抱着她,一起堕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