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止战(下)(1 / 1)
明朗观察患病的士兵,果然都像嗣之描述的那样,轻者头晕目眩,四肢乏力,呼吸困难,有的呕吐腹泻或者腹胀,而且视力也跟着下降,出现复视,散瞳;重者心率不齐,四肢麻痹冰冷,甚至虚脱。一天不到已经有上百人死亡了,有这些症状的人数也将近一万人了。照这样的速度看,恐怕不出一个星期,刘安生带来的八万人马就会全部病死。
都说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可见,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却要如此丧命于绝命岭,十分的愤懑。
明朗看着大家或惶恐,或不甘,再这样下去,必将军心大乱。如果这个时候义军来攻的话,绝对不是对手。一定要尽快找到原因。这样的症状确实像中毒,既然不是人为的下毒,那就是大自然的中毒现象了,误食有毒的食物像是蘑菇或者花草,或者剧毒的生物把饮用水污染了。
明朗专门问了分管粮草的军官,据他说,所有的士兵都是统一食用军用粮草和饮水,保证食物绝不会有问题。明朗点头,“所有的战马有没有出现类似的症状?”军官说目前没有马出现意外状况。
如果马没问题,那么水就是安全的了。为什么马没有问题而人会中毒呢?
明朗见过几次刘安生了,他已经不再像最初对她不放在眼里,他知道了明朗就是一人打败义军第一勇士救出十几个俘虏的人,有事也会与她相商,现在的他也是手足无措的很。于是明朗要求他不要再把病人隔离了,派专人照顾好他们,本来他们面对未知的病情已经很害怕,一旦隔离的话,只怕只剩绝望了。还有未生病的人,一律戴上口罩,她觉得毒素极有可能是通过呼吸道传播的。还有,加派人手守卫驻兵四周,严防偷袭。他们此时的战斗力不容有一丝的损伤,不然,拿什么来与义军十万大军对抗,拿什么安全的活着回去。刘安生对她的一系列建议全数赞同。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天所有的士兵都在赶制简易的口罩,自从戴上口罩后,病情蔓延速度明显降低。大家的脸上出现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所有人对明朗更是敬重,凡明朗多过之处,士兵无一不驻足行礼。所有人从她身上看见的活着的希望,给予了她完全的信任,就像他们信任安煜祺公子一样。
情况好转,但是明朗没有丝毫的喜悦。找不到病因,生病的人一样会死。明朗在大帐里埋头思索,鲍嗣之一言不发的在一旁坐着,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明朗的安全。
这时,帐外有人通报。明朗朝嗣之点点头,然后嗣之大喊:“进来!”
来人抱拳行礼道:“报告明朗公子,刚才探子来报,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在百米外的坡上徘徊,于是便把他抓了回来。”
“问了他是什么人了吗?”明朗轻声问。
“他说他叫小黑,还带着上百只山羊,咩咩的叫个不停,大家都被吵死了。”说话的士兵年纪也不大,学羊叫的神情很有趣,把明朗给逗笑了。原来是小黑。“把他带进来吧,这个人我认识。还有,好好的看着他的羊。”明朗吩咐完,等他出去后,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鲍嗣之,他也看过来,两人一样的不解,小黑怎么来了?
士兵再进来时,身后领着一个低着头走路的小孩,直到看见了明朗才抬起头。可是当士兵看向他的时候,小黑又胆小的低下头去。明朗笑了笑,示意士兵下去,然后把小黑牵过来做好,给他倒了杯热茶塞到他手里。
“小黑,你怎么来了?”胆子这么小,还独闯军营。
“我跟着你们来的。”小黑看着明朗小声的说,察觉到鲍嗣之的严厉眼神后又低下了头。
明朗也是一惊,瞪了眼鲍嗣之,让他收起那吓人的眼神。小黑胆子小,似乎很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这与他和羊群在一起的情形大相径庭。也许在他的眼中,人不如动物来得亲切吧。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们来呢?”明朗也想知道,不过小黑肯定不是奸细。
“我想告诉你们不要来绝命岭。”小黑看见明朗的笑后,放松不少,可还是不敢朝鲍嗣之看去。小黑的行为惹恼了嗣之,心里想,我有那么可怕吗?要知道救你出陷阱的人可是我呢,这么快救忘了我的救命之恩不说,竟连看我一眼都不看。想到这,嗣之的心里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绝命岭的?为什么不要来这儿呢?”明朗好奇的问道。这个小黑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你们的马告诉我的羊的。”小黑刚说了一句就被嗣之的“什么”一声大叫吓住了口,又以为他没听清,只好再说一遍,“呃,你的马告诉我的羊的。”
“哪匹马?黑色的,还是栗色的?”嗣之对这个答案很想知道,明朗一副你问我我也知道答案的样子看向嗣之,果然不出她所料,是她的小栗马。也就那匹马永远把它的主人摆在最后,色字当先,义字居中。明朗有些悲哀的笑了笑。
嗣之得到答案后,冲明朗挤了挤眼。明朗毫不在意,又把问题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能来绝命岭呢?”
“这里很危险,真的。”小黑强调的说,明朗点了点头,“我知道很危险,所以你快点回去吧。要不要我找两个人送你回去?”明朗对他知道这里危险的事也不再好奇了,估计又是什么动物告诉这个奇异的小孩的。
小黑摇摇头,“我不怕,我不会中毒的。我是说你要快点离开。”
“你怎么不会中毒,说瞎话!”明朗以为他开玩笑,又劝到:“小黑,你快点带着你的羊离开这儿吧!”
“我说的是真的,我不会中毒。可是你们会,那些花粉有毒。”明朗听前面半截时还是好笑的神情,可是“花粉”两个字吸引了她的所有的注意。“你说花粉中毒,是吗?”明朗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嗯,绝命岭以北有一大片的花地,那里开满了钩吻花。这里地势比较高,花粉被风带来,所以呆在这里不到两天就会中毒,呆得越久中毒就越深。”小黑难得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明朗把小黑的手握在手中,恍然顿悟道:“原来是花粉中毒啊,是了,花粉中毒的症状正是这样。”
欣喜的明朗没注意到小黑的脸,比先前明朗表扬他时红得更厉害,直红到了脖子上。鲍嗣之也大笑起来,不过他看到了红着脸的小黑,提醒道:“明朗,你把小黑的手放了吧!”这个孩子真是害羞,被男孩子的手握一下也会脸红,要是让他摸摸女孩的手,还不知会红成什么样呢。
“为什么?”明朗条件反射的问,这时才注意到面前的小黑的脸,马上送了手,讪讪的笑了下。
总算知道了原因。可是怎么解毒呢?明朗问小黑:“你知道怎么可以解钩吻花毒吗?”
小黑一脸的犹豫,还有不忍,良久,缓缓的说:“对中毒之人灌以鲜热羊血就好了。”
这时明朗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了,原来要宰羊才能救人啊。她明白那些羊对他来说就和亲人一样。在大家的眼中这是一件划算的事,可是对他却不一样,就和为了就一个人而杀另一个人没有分别。
鲍嗣之道:“我们就另外再去找些羊回来吧!”
明朗正要点头,小黑却笑着阻止,“还是不要吧!再找羊来也还是要杀掉。反正都是会死掉一些,就用我的羊吧。不过,请让我与它们告别!”
明朗觉得小黑的笑里藏着深深的不舍和伤怀,可是,他却要拼命的笑。说实话,这个时候的小黑一点也不可爱。明朗觉得如果真有佛祖的话,那便是小黑了。能和世间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交流,人和动植物在他的眼里没有区别。
当他用他的慈悲去对待动物的时候,换来的必定是人的不解和责骂。
有这样的天赋异禀,不一定是件幸运的事。反而会活得很累。所以,与人相比,他跟动物更亲近。
明朗把事情的原委向刘安生将军报告了一番,他点头说事情就交给她来办吧。当所有的人知道要用这些羊来救自己的生命的时候,大家变得安静无语。和先前被羊的咩咩叫声吵的焦躁不安的情形相去甚远。
所有的人默默无语的看着小黑在一群羊中间,他叫着每一只羊的名字,抚摸它们的羊毛和羊角,告诉它们说即使死后也还要相亲相爱,不许打架不许抢食物不许欺负弱小。
明朗看着刚才还吵闹个不停,围着小黑又蹦又跳的山羊一下子安静下来,知道它们已经知道了即将死去。这一刻,它们在明朗的眼中不再是低下的任人宰割吞食的动物,而是一群有高尚灵魂的精灵。
小黑坚持陪着羊群走完生命之旅,明朗一直在他身边陪着。她把小黑抱进怀中,不忍心看见他的泪水。明朗一句话也没说,任何安慰人的话在此刻都显得微不足道,都不能慰藉小黑的心。
明朗只好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他的背,直到他的哽咽消失。在小黑要离开明朗的怀抱时,在她耳边道:“还有人也中了毒的。”
“什么人?”明朗有些惊讶,莫非是迟迟未来的义军。
“也是一大群军队,在钩吻花地的东面,因为离得比较近,所以中毒也很严重,是刚才阿黑告诉我的。”说完小黑又补充了一句,“阿黑就是亲了你的那只羊,你不知道它亲你的时候有多高兴。”
明朗看着小黑神伤的眼神,知道他是在担心明朗不救那些人,轻轻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也会救他们的。”话不重却字字清晰,十分坚定。
稍后,明朗命嗣之带上一对人马,推着满车没用完的羊群赶往钩吻花地以东。果然义军的大队人马都扎营在此处,而且,中毒的情况比晋军严重,起码有一半人已经有中毒的症状了。
统帅是三爷,可是看他的神色已经有轻微的不适了,明朗还没走近就被拦下。过来谈话的是杨五爷,他还是十分安好,毕竟内力深厚能抵抗毒素久些。
“明朗。”杨五爷的话里惊讶多过重见的喜悦。想来义军所有人都不明白明朗带着一支人马来敌军阵前所为何意。
“我是来救你们的!五爷。”
明朗的话落,义军就交头接耳起来,三爷举高右手,噪声马上安静下来。五爷看着明朗,“如果四哥在,他一定会相信你,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着往明朗这边靠近了些,鲍嗣之也向明朗近了一步,一旦动起手来,他会在第一时间把明朗护在身后。
明朗却驾着马向前行了一步,鲍嗣之着急的看着她,想要跟上来,被明朗的眼神制止。五爷玩味的看着明朗靠近自己,坦率的笑容挂在脸上。“不错,杜无情会选择相信我,而你,没有选择,不得不相信我。你们应该知道驻守在绝命岭上的八万晋军,他们中的毒已经完全清除了,要是他们现在攻来的话,消灭你们轻而易举。你要是现在撤离,只能保住五万人马,要是勉强应战,就算不败,也是两败俱伤。”
五爷的脸上一惊,明朗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她说晋军已经解毒了,那就一定是真的。如果这时真的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他们。回去与三哥商量了一下,过来对明朗说:“我义军的五万士兵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明朗,希望你不要负我们所托。”
“五爷请放心!”明朗招呼带来的人,赶紧把羊群分散到各个军营,“五爷,每个人只要灌下小碗鲜热的羊血即可,两个时辰症状基本可以消除。你们都是中了西面的钩吻花粉毒所致。有一点明朗不明白,晋军在绝命岭等着你们,似乎知道你一定会从此地经过,你们为什么会恰好从这条路线经过,而且两军同时大面积中毒,你不觉得这是个大阴谋吗?”
五爷听了不动声色,只是拳头不自觉的捏紧,青筋爆出,关节咯咯作响。明朗言尽于此,不再多言。
忽然,义军骚乱起来,一个副将人物在五爷的耳边附耳嘀咕了几句,然后明朗和带来的人被团团围住。他们手里都没带武器,在明朗身边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鲍嗣之紧贴着明朗,拔出剑指向敌人。
明朗走上前一步,冷笑的说:“这就是五爷的作风吗?明朗还从未领教过。”
“这怪不得我,你知道你的身后是谁吗?是刘安生的八万大军,他们已经向这里前进了。”
“不可能,他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也不知道我们来这里了。”明朗争辩道。
“明朗,你是值得相信的,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刘安生就不会派人跟着你么?”五爷淡淡的笑,仿佛是在嘲笑明朗的天真。
“你抓了我也没用,你们的人刚喝下羊血,不会那么快的见效。而且,晋军的头领是刘安生,你要用我来威胁他,怕是打错了算盘。”明朗冷静的说,盯着五爷的眼不放。
“这些我当然知道,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把你给放了。如果晋军要杀我一个兄弟,我也要先拿你们垫底。”五爷说得也有些无奈。
鲍嗣之把明朗拉后了一点,悄声在她耳边说:“等下我去和他们拼杀,吸引他们的注意,我说走,你就立刻走。知道吗?”
“我不会走,我们一起来的,也要一起走。”明朗尽量小声的说,五爷正转过身交待属下一些事情。
“公子要我好好保护你,我一定要做到。你必须走。”
“可是我也要我自己好好的保护和我一起来的你们,我也必须要做到。”
“你怎么——?我看你才是憨傻不知变通。听我的话,公子还在等着你呢!”鲍嗣之尽可能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外加激将。没想到都行不通。
“你还不是也有个即将或者已经出现的终生伴侣在等着你呢!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放心吧。如果真的没命的话,一起正好有个伴啦!”明朗说得是大义凛然。如果早知道真的可能会死的话,她就不会发扬这种英雄主义,能跑一个是一个了。从来她就不是个英雄,也不打算做个英雄的。
当五爷把他们统统绑起来了,晋军齐集在百米开外时。明朗感觉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她高声叫五爷,“我去谈判。我去谈判。如果能和平解决这场战争,对你们绝对是有利无弊的!即使谈判不成,你们也毫无损失啊。”
明朗恨透了这个五爷,上次是他故意告诉明朗义军在欺负俘虏,所以明朗不得不面对那个巨人来了一番生死决斗。今天好心来帮他,却被他抓起来要杀头。明朗现在不得不低头,好言相求。五爷倒是没有辜负明朗的长篇大论和唾沫横飞,满意的让人给明朗松绑,临走还在她耳边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让自己这么丢掉小命的,你也不会不管你带来的兄弟的,尤其是那个为了你要拼命的英俊公子,对吧。我也觉得这个提醒很多余,你不是那样的人啊。”
明朗嘿嘿的笑了笑,提醒道:“谈判成功了,你要记得放了我的人,一个也不能少。”背过身之后,才咬牙切齿起来,恨恨的骂了两句杨五爷,这些都不敢当着他的面,现在他最大。明朗走向整齐排开的八万晋军阵前,最前面是一些军官骑着战马,然后是举着战旗的士兵,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浩浩人马。不过是一天时间,他们就从鬼门关徘徊的绝望苦地回到人间的修罗战场,而明朗却从救苦救难人见人爱的天使变成命悬一线的苦命小人外加谈判专家。
真是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啊!
明朗仰着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刘安生,“刘将军,你们怎么来了?”明朗装傻的问。
“明朗怎么也来了?”刘安生也跟着装傻,哈哈的笑着说。
明朗低下头,做了个鬼脸,又面若桃花的笑望着他,直截了当的说:“不知刘将军可否退兵,我们的一百多个兄弟还在义军手里呢!”
“如果可以将义军一网打尽,他们死得其所。”刘安生慷慨激昂的说,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可是明朗却极其反感。看来他是打算不顾这些人的生死了。
“刘将军,……”明朗还要再说,被刘安生打断,“明朗,我的一万兄弟的命都是你救的,我很感激你,我的兄弟们也很感激你。可是这些叛党作乱多年,我们为了平叛已经牺牲了多少兄弟,今天若能一举平乱,以绝后患,将会造福多少百姓,重获太平盛世啊!”
明朗真的生气了,脸上已经堆不起假意的笑了,“你知道这明明就是一个阴谋,有人想让两军同时中毒然后一举消灭。”
刘安生听了,大笑道:“那你解释一下这个阴谋。”
明朗无语,她也不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仅仅知道这是个阴谋,只好哑口无言。刘安生俯身下来,小声的用明朗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可是现在情况已经改变了,我们已经没事了,打败义军绰绰有余。”
“你做这一切不过是想为了你父亲报仇。”
“不错,你知道我父亲死得有多惨吗?被他们五马分尸了,然后抛尸荒野,至今找不到他的尸身,墓穴里只有他的衣冠冢而已。你知道我母亲为了父亲的死哭瞎了双眼吗?”刘安生瞪大双瞳,吓得明朗后退了一步。
“你为父报仇没错,可是不该乘人之危,今天这仗会死掉多少人,对他们根本不公平。你即使赢了也赢得不光彩。”明朗知道拿不下这个刘安生了,她要不要用对付杜无情的那一招呢?不管怎样,今天的仗不该打起来,她一定要阻止。
“战场上何来公平可言。明朗,你太天真了。不可世事尽如人意,明朗你也不是拯救众生的佛祖。我只管为父报仇,用他们的几万性命抵命。”刘安生的眼里已经充斥着血丝,望着远方的眼睛满是怒意。
注意到明朗气愤的眼神,微笑道:“能让我敬重的少年,除了安公子,就是你了,而且,你和安公子十分交好,所以,即使没有安公子,我也不会伤你性命。你乖乖退到后面去,不要再管这么多事了。”刘安生换上不同于刚才的平和语气劝明朗,明朗回过头看义军也是长缨在手,时刻准备着兵戎相见,有的甚至还佝偻着身子,或者让人搀扶着。鲍嗣之和其他的兄弟被绑着跪在最前面,随时可能人头落地。
战争一触即发,刘安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叫上一个小兵来带明朗离开,明朗的手探入怀中,紧紧的把匕首握着手里,悄悄的退出鞘,只等刘安生转身后退的那一刻动手。
小兵已经距她一臂之遥,刘安生也已经调转马头,明朗只觉得这一刻连呼吸也顿住了,这时不比杜无情那次,那时是把杜无情当可杀可诛的敌人,自己也是存了必死之心的,而今天,面对的却是自己人,也不希望有谁受到伤害。明朗这么想着,刘安生已经驾了一声,小兵走近了半臂距离,明朗准备行动,匕首也要抽出怀。
这时,响起一阵马蹄,不止一个人,应该有上千人。轰轰鸣鸣的像是紧密的雷声,在这个空旷的安静的两军交战的阵前,更显得震耳欲聋。所有的人都望着东面,随着马蹄声响,升起浓浓的尘烟,其中有一人跑在最前面,没一会儿就可以看清他飞扬的头发,黝黑的皮肤,一笑不笑的脸上是凝重的神色。
除了张楚老大,还有谁能有那么一张严肃的脸呢!而且,有危险的是她,他却比她还要紧张。明朗正要开口叫他,马上闭了嘴,到底还要不要行动呢!
只听张楚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大声宣布道:“奉刘裕将军之命,鸣金收兵,以后再战。”此言一出,两军都是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安生十分不服气,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宣布全力进攻,将叛军一举拿下。”
“可是,现在你已经不是将了。刘将军已经罢免了你的将军之位。”张楚反驳道。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我是刘将军指定的伐叛大将军。”
“因为你急功近利,以公谋私,差点害我刘家军损失掉一万人马,还不知悔改。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刘将军答应我让我报仇的。”刘安生有些惊慌失措,再次命令道:“来人,将此人拿下,然后全力进攻。”话落却没有一个人行动,刘安生被逼得暴跳如雷,拔出长剑与张楚搏杀,可是他哪里是老大的对手,没一会儿便被斩落马下。
明朗悄悄的退到一边,刘安生却偏偏落着了明朗的身前。明朗看见他杀红了眼就知道他此时被仇恨蒙蔽了身心,急忙后退,却被他抢先一步抓住,举剑搁在明朗的脖子上,稍不留神,就会命丧于此了。
她的匕首还在怀里,可是却不想为了自保而伤了他的性命,不管怎么说他是忠良之后,父亲为国捐躯,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张楚看到明朗被要挟,也不知如何是好。
“安生!”好响亮的一声,仿佛穿破云层而来,响彻云霄。明朗听出这是她干爹的声音,不禁大喜。刘安生好像人也清醒了一些,至少明朗的命是不会不明不白的丢掉了。
再过了一会儿,刘裕将军带着众人踏马而来,威风凛凛。
“将军,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我报仇的。将军。”刘安生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说话时胸腔一震一震的。
“安生,我是答应过你的,可是,你这次的确太莽撞了,知错还不悔改,让我很失望啊。你死去的父亲也很失望。”刘裕沉沉的说,想起了牺牲了的刘都尉,眼里也是一片湿润。看向明朗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
“将军,我知错了,将军,我知错了。”说话间,刘安生已经扔掉了手中的剑,头挨地的跪在了地上。
明朗快步走过来,冲到张楚的身边,抬头看着马上的刘裕正和蔼的看着她。“明朗。”刘裕向明朗张开了怀抱。
明朗对这个极少亲近的干爹十分感激,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救她。于是飞上刘裕的战马,缩在他宽阔的怀里。这种感觉和与杜无情共乘一匹马不同,也许,这就是明朗已经久违的父爱吧。
离开前,明朗担心的望着义军阵营,张楚说:“放心吧,我去把他们带回来。”五爷的声音也响起:“明朗,我会遵守约定的。”
明朗最后看了一眼两军交锋,旌旗飘飘,士卒如云的战场,还有仍跪在地上的刘安生,快马前去敌营的张楚,还有这浮云低低的天。然后重新缩回干爹的怀里,真希望这是她最后一次面对战争,哪怕是没打起来的战场,也让她觉得凄凉。
明朗搂紧了刘裕的腰,脆脆的叫了声“爹”,第一次叫得这么心甘情愿,第一次叫得这么甜蜜。刘裕把披风紧了紧,把她护在怀里裹得密不透风,爽朗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热气吹拂着明朗的头顶,温温的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