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断袖?(1 / 1)
东祈国境内,提起“长信侯”这个名号,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单单凭此人是当今太后的侄子,最宝贝的一个。
骆氏兄妹二人是双胞胎,今年也就十四五岁的光景,在晏城里却是名声鼓噪,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原因无他,就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这一句所指。说白了就是,这两人谁是凤谁是凰,打小起就很难有人能分得清,当然,除了那位比他们还有妖孽相的骆老哥。
再小一些时,也差不多就是七八岁的样子时,这两人玩过角色互换,并且乐在其中。说乐在其中也不够准确,真正乐得不行的是骆仙仙,骆风泉永远是黑着脸,在妹妹的连发眼泪攻势后败下阵来,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即将穿上他身的罗裙,恨不得撞死在梳妆台前。
然后,她代替他去贵族校场练习排兵布阵,他则代替她去参加官宦小姐的茶话会。
一个满怀豪情壮志,站在几百贵族子弟里,听战功赫赫的大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每每听到起死回生之处,更是热血翻腾,恨不能立时披上战袍,纵横沙场,斩尽敌兵三千,方能抒尽胸中激荡。
一个乌云罩顶满面寒冰,被一堆叽叽喳喳的娇小姐围在中央,讨论女儿家的风花雪月,懵懂心思,时不时就吟上一首“少女情怀总是诗”,不禁心下一阵恶寒,只想扯下一身累赘,走为上策。无奈顾忌到明日晏城头条扯到他的可能性,只能忍气吞声,继续如坐针毡。
也是,骆风泉虽是男孩,却生得人比花娇,唇红齿白,若不是有面部神经坏死的趋势,换上一套女儿装,再梳个美人髻,活脱脱一个倾城佳人。只怕别人连眼珠子都要看掉了,哪还顾得上其他的?再说了,他与骆仙仙又是双胞胎,自然长相一般无二。因此,一连好几个月,旁人都看没出异样,骆仙仙就愈发兴致高涨,玩得不亦乐乎,而骆风泉的脸色也愈发阴沉,额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闲人勿进”。
直到那一日,户部尚书的千金主持赏花大会,骆风泉面色铁青,深呼吸,迈进府门,正巧遇上中堂家大大咧咧的三小姐,不由分说,拽着他就直往后院的闺房去。
又不是没去过小姐的闺房,儿时的骆风泉早已练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脸面功夫,再加上心情极度恶劣,身边还有个不拘小节的千金小姐,两人直接推门而入。
紧接着,如滚滚惊雷呼啸而下,直直劈到他身上一般,在对眼前情状做出反应之前,他只是目瞪口呆地定在原地。
几个面孔熟悉的千金未着寸缕,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肚兜还在。几个脸皮薄的只是怯怯地转了身子,而比较大胆的还跟他俩挥了帕子打了招呼,手里还扯着镶金嵌花的绸裙。
真真是一副活色生香图。
骆风泉终于回过神来,满面羞得通红,猝不及防地一转身,欲夺门而出。结果一下子踩到中堂小姐的裙子,直直往门槛处倒去。跌倒不要紧,却把自己的衣裳给扯了下来。
众小姐呆滞三秒,然后集体尖叫,向里屋四处逃窜去。骆风泉狼狈地站起身,将罗裙往上提了提,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尚书府,只留下瞠目结舌的中堂小姐立在原地,颤巍巍地伸出手指道:“男,男……男的……”说罢,昏死过去。
翌日,骆风泉坐在卧房里,面色如灰,心一横眼一闭,等待众朝廷官员携千金杀将过来,将他“就地处决”。不料,整一日都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他的心里长舒了口气,顺势瘫在床榻上,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整日窝在他房里的骆仙仙。本来骆仙仙笑得春guang灿烂,花枝招颤,被他这一瞪,立刻满面愧疚,满目真诚,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骆风泉翻了个白眼,酣睡过去。
东窗事发是在第三日,早朝过后,骆风泉就嗅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味道,浑身打了个激灵,伫立在窗下,眉头紧锁。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正堂里就闹哄哄地挤满了人,骆仙仙大刀阔步,不由分说地拽了他就往前头拖。刚到正堂,就被一堆人齐齐围了个严实。骆风泉定睛一看,顶戴花翎,绫罗绸缎,分明是朝廷大员与家眷打扮。心下不解,怎的都要夫妻双双前来兴师问罪?面上镇定自若,波澜不惊,一副任君刀剐的模样。
一八字须老头,事后知正是中堂大人,摸了一把胡须,啧啧赞道:“一表人材,不错不错!”另一虬髯须老头,也就是辅国大将军,拉过骆风泉,面无表情道:“他可是我们家的人,你们可别动歪脑筋!”另一长须老头——礼部尚书,笑嘻嘻地扯上骆风泉的袖子,道:“此等妙龄少年,怎能落于他人之手?”
然后正堂变成了人贩子市场,唯一的商品就是被众人生拉硬扯仍一脸茫然的骆风泉。
直到自小就要妖孽潜质的骆老哥笑脸盈盈,眼波流转,与众大员窃窃私语一番过后,才让他们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事后,骆老哥懒洋洋地斜倚在凉椅上,桃花眼水光潋滟,不疾不徐地,“提亲”二字缓缓吐出,惊得骆风泉的眼珠子差点跌下来。
提亲一事最终不了了之,听骆老哥说,他不过分明与各大员道了句“令千金德艺双馨,才貌出众,必为首选”,就哄得一干老头直乐,尽兴而去。
之后的几年里,陆陆续续又有来提亲的人,都被骆老哥以“愚弟尚幼,皇恩未报,何以为家”为由给巧妙地搪塞了过去。鉴于骆风泉是太后的侄子,而各大员屡次上门都无功而返,最后也就失了兴致,而太后有意的几次指婚也被骆风泉一脸不情不愿给揭了过去。
民间最最热衷于宫闱秘史,明地里不敢说,背着光茶余饭后却是聊得不亦乐乎,这一聊就随口聊到了长信小侯爷明明已经十五年华,当年先帝爷这时候都已诞下龙子,为何小侯爷却迟迟不予婚娶?这一传十,十传百,竟传成了“小侯爷其实是天生断袖”的版本,一时间满城哗然,个个大惊失色,垂首顿足,感叹大好少年误入歧途,覆水难收。
骆风泉听到这个传言时,已是满城风雨了。他几次气得要昏厥过去,大刺刺踹开骆仙仙的房门,就要上演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戏码。
原来,自从儿时那次撞破闺房之后,骆风泉就对女人生了畏怯之心,除了骆仙仙和太后以外,只要见到其他的女人,便会胃里翻腾,胸口发闷,干呕不止。这账一算下来,真正害他致如此这般的可不就是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胞妹?
骆老哥慢腾腾地踱进房里,扇子在骆风泉头上一敲,轻轻笑了起来:“这不是正合你意吗?太后姑妈三番两次给你指婚,都被你推搪了过去,还有那些个朝廷大员,你躲得了一次两次,还能躲得了三次?这下再不会有人给你提亲了,岂不落得安逸?”
那之后,果然再没人在他面前提起“提亲”二字,虽然有些苦闷,但日子显然平静了很多,骆风泉也就不情不愿地认了。
随着民间发掘了越来越多的秘闻趣谈,这件传言就慢慢在人们的心头淡去了。
但,只是淡去,而不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月朗风清,良辰美景奈何天。
关雎王府的后园里传来阵阵畅快笑声,还有人借着酒意吟起诗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那人吟完之后,咯咯笑了两声,跌在另一人身上,嘻嘻道:“骆兄,我做的诗好不好?”
骆风泉颤巍巍抬头,醉眼朦胧,低低道:“好,好……颜兄好文才!”
众人默然,怔怔立在一旁,只有骆仙仙站在玉笙寒身后吃吃地笑,声音轻若蚊蚋,戏谑道:“这两个呆子!”
只听得身后两下人窃窃私语:“以前传小侯爷有龙阳之癖,我还不信,这一看倒是真的了。敢情王爷带回来的那小哥儿也是个断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