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夜色（修毕）（1 / 1）

虽然李安阳难得这么早回来，阿宝还是没有能够做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餐给他。阿宝说要不去买菜，也许还来得及，他摇摇头拿起手机就定了外卖，是一个披萨。

吃完，他便洗澡睡觉了，关上门，阿宝知道，他一定是不想让人打扰，所以她便不打扰。

阿宝不反感披萨，草草吃了几口之后，回厨房收拾碗筷。

阿宝很喜欢这里的厨房，相对外面的那个大客厅，它显得很袖珍，两个人在里面的时候，更显得有些局促。可她就是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彼此，也只容得彼此。人间最温馨的烟火气息在方寸之地上蔓延，那是满满的爱意和餍足。锅碗瓢盆都反射着晕黄的光线，筷子成双，碗碟成对，锅有锅盖，勺子有铲子，一双一对，和谐美满。她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突然笑了，小时候，家里还没太多钱，每天都在家里吃饭，爸爸也没有那么忙，常常是他掌勺，偶尔妈妈说要做几个菜，他都会鄙视地把她推出去，说：“就你那水准，做出来的菜，哪能入口？还是我来吧。”

阿宝艳羡他们之间的爱情，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的爱情观都是朴素而古典的，两个人，一辈子，这样，足矣。

可是现在，当梦想终归于梦的时候，阿宝发现自己的爱情早已支离破碎。

而父母，终究也没有像她曾经想的那样，在静好的岁月中走到他们生命的尽头。

他们并不安乐。

而这一切，都应该归咎于她这个不肖之女。

阿宝重重地底下头，泪水接受了地心引力的召唤，从指缝间流了下来，滴在厨房的地板上。地板前两天才换过，木质的，暖黄色。

阿宝想：在这个无人的午夜里，请允许我放纵地哭一场吧。为了我所犯下的过错，为了我挚爱的亲人，也为了我的没有办法回头的人生。

从来都没有如此悔恨过。阿宝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默默地喊着，这些都是你活该承受的，因为这些都是你的罪过！

阿宝用手臂抱紧自己抽搐的身体，哭的时候，心也会跟着一起痛起来。

妈妈，我有何颜面去见你们！

过了很久，她终于扶着流理台缓缓起身，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不管他们是否原谅我，都要去看一次爸爸和妈妈。

关上厨房的灯，走在客厅的通道上，那里很暗，只有玻璃器皿反射月光的一点点幽幽的蓝光。她摸索着往前走，脚下突然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阿宝“啊”了一声，扑倒在沙发的边角上。

沙发上有东西动了动。她抬头往上看，黑暗中有朱红的火光一闪，暗蓝色的烟雾扬起，一个黑影坐了起来。

“安阳，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宝爬起来对着黑影说。

李安阳一把把阿宝抱到沙发上，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阿宝很庆幸，他也一定看不到她脸上的泪痕。

“你这两天都很累，还不趁着有时间多休息一会儿，不要抽烟了。”阿宝一边轻咳掩饰着鼻音一边推开他，起身穿好拖鞋便想走。

他凑到她身前亲吻她美好的脸，嫩嫩的唇，阿宝狼狈地一一躲开，她真的没有心情，在这种情况下和他发生关系。

感觉到了阿宝的抗拒，李安阳退开了一点，然后开口：“咸的？你哭过了。”

唇齿间皆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阿宝摇摇头，说：“没有，就是刚才在切洋葱。”

“阿宝，你撒谎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拙劣。也许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觉得你可怜了。”他终于放开了她，点亮了沙发边上的一盏灯。暖暖的光线照射到阿宝的眼睛里，她下意识去挡，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明天起床指不定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阿宝手足无措地用红肿的眼看着李安阳，这个样子的她，只会让他觉得可怜和幼稚，但绝对不会让他心疼和怜惜。就像是你看到一只受伤的小小的动物，也许你会抱起它摸摸它，给它治好生理上的伤病，但是你永远都不会爱怜地在它耳边浅斟低唱它的名字，让它陷入你的温柔里，直到死去。

“阿宝，你真傻，是真的。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哭得死去活来的。”他的语气里是三分的怜悯和七分的恨铁不成钢，“以前你是嚎啕大哭，哭得没有形象，哭得没有水准，好不容易学会了什么叫内敛，你却只像个小妇人似的躲起来偷偷哭。真真没有出息。你这么伤心难过，那个男人如何会知道？！你在他面前怎么哭我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要在我的家里面哭，不要无谓地浪费眼泪！”

阿宝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般。

“阿宝啊，你可不可以出息一点，这样我才可以放心地娶你啊！不要再想那个人了，好不好？”

“阿阳，我们不结婚了，好不好？”阿宝低低地说，生怕他没有听清楚，再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我们不结婚了，好不好？我们并不相爱，在一起的话，只能让两个人都不好过。”人是可以被允许犯错误的，但是不可以一错再错，错到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

“阿阳，我们不结婚了，好不好？”阿宝如梦游一般又说了一遍，然后挣脱他的手，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周宝妍，你是个傻子啊！是他不要你的，你反过来演什么‘守身如玉’，给谁看？你要报复他，你可以跟我结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