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与君初见(1 / 1)
昨晚情绪波动,辗转良久。睡的太晚,又心有挂碍,虽然身体上仍然疲惫,但很早醒来,就再难入睡。
又在床上躺了会,只觉得心中烦躁渐起,坐立不安,撑不住,还是起了身。
在浴室里,打开冷水开关,激荡的冷意扑面而来,身子打了个激灵,大脑倒是清醒了几分,平素的冷静也渐渐回归。
镜子中的人影,眉头紧锁,眼眶微青,下巴脸颊处,新生的胡渣起了一片,只有眼神已经是惯常的平静幽深。
真是狼狈啊,乔君安心下自嘲。只是听见了一个名字,就勾起一片翻腾的过往。
而对那个人,心中却很清楚,爱恨早已抽离。这算什么呢?当往事成风,你我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换了衣服,洗漱了一番,看着镜中总算是可以见人的样子。
时间真的还早,大宅里只有排早班的几个佣人在有条不稳的忙碌着。
悠闲的顺着盘旋的楼梯,踱步到餐厅。钟嫂还没起,拒绝了早班的厨子殷勤的询问,自己煮了一杯爱尔兰咖啡,随手拿过一份新出的早报,坐在桌边慢慢啜饮。
时间在静谧中过的很快。钟嫂起来看见他快喝完的咖啡,好一通埋怨空腹喝咖啡的坏处,一面迅速的烤了几片吐司,一定要他吃掉垫胃。
拗不过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太太,他只好听话的拿起了吐司。工作忙起来,饮食不规律,这些年下来,他的胃难免时有罢工,喝咖啡的习惯却始终无法戒除。人在某一方面,的确是很有自虐的天赋。其实,他有时觉得,那么多的人为情爱反复纠结,未尝不是另一种自虐。情之一字,几多伤痛,他是再不敢轻易触碰。
被逼着又灌了一杯热牛奶,刚才有些隐隐作痛的胃,倒是被安抚了下来。乔君安看着皱眉盯紧她的钟嫂,讨饶的笑笑,知道这一干家中老仆,最是见不得他不爱惜身子。
总算,钟嫂开始进厨房忙碌早餐。
虽然家里也有另顾的新厨子,但是爸妈吃惯了钟嫂的手艺,所以除了家中来客人或者钟嫂身子不爽,一般饭菜还是由钟嫂来做的。毕竟是带着家里气息的味道。
拎着报纸,被忙碌进出的钟嫂,赶到了沙发上。
抚了抚已经饱胀的肚子,他肠胃不好,饭量向来不大,又是在国外一路求学,更习惯的还是西餐,而不是家中惯常的中餐。
吃饱喝足,又被钟嫂那一通训赶跑了复杂思绪,现下靠着柔软的沙发,睡意倒是慢慢上来了。
凌锦澄踏进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随意的歪斜在沙发上的男子,似乎累极。清晨的光跳跃在他的头发上,黑色的发丝,微微泛着金黄。光晕中的脸,带着几分苍白的疲惫,紧抿的嘴唇,显出一丝脆弱。即使是睡梦中,眉头也不安的紧锁着,仿佛心中负载着无法承受的重量。修长的身子,却意外的消瘦,衣袖略略撩起,腕间的骨骼分明。指间捏着的报纸缓缓滑落,摇摇欲坠。
昨天接到三哥说的乔君安出差归来的消息,她就开始暗暗备战。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前面的遭遇的都是些小怪,顶多冒出个精英怪,也被她干净利落的全KO。而乔君安就是这场游戏的终极boss,杀伤力未知,血量未知,等到他也被干掉,那这场游戏就胜利在望了。她已经做好准备,慢慢的磨死他,而首先要确保的就是保护自己的血量。
即使时间紧张,有哥哥的帮忙,准备工作也做的很仔细。她甚至仔细研究了顾潇浵的所有经历,揣摩她的性格。
凌家几个孩子都各有所长,大哥商业上的天赋绝佳,早早接手家族企业。二哥看似浪荡,却是国际有名的圣手名医,排队等他手术的富豪贵族不知繁几。三哥在计算机方面是毫无争议的皇帝,终极黑客“银狐”。四哥天生冷血冷清,是外公道上事业最为看好的接班人,早早就接受各种训练准备。而凌锦澄,作为家中唯一又最年幼的小公主,最擅长却是揣测人心,这是一种天生的本能,她似乎生来就很晓得和怎样的人要用怎样的方式相处,后来这种天赋被嫁给FBI高层的姑姑发现,带去接受了更进一步的训练,一般只要她跟人相处上一会,就可以轻易的熟知这人的个性喜好,从一些小动作上,可以迅速判断出一般人难以发现的信息,所以她平生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做FBI的编外人员,协助破案和完成各种特殊任务,不过在她7岁因为参与一项秘密任务而重伤之后,长辈们立刻下了禁令,疼爱她的姑姑也内疚不已,这份工作也就不得不停止。但是她的这种能力却在哥哥遇到的商业谈判胶着时,起到了大用处。
现在,她花这么大的心思来研究一个人,相信,就算是顾潇浵曾经的知心恋人,有间隔良久的时间的帮助和她强悍的天分,也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游刃有余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她设想了许多的可能初次会面的场景,乔君安的个性可能会有的举动言语,自认为绝对可以从容应对各种情形。
但是绝对不是这样的情景。
她今天的装扮是精心设计过的,甚至神态举止,第一句话会用怎样的语气,怎样的态度都想好了。
却好像是力重千钧的一击,打在了棉花上。
她心下郁结,却也没有忘记调整好顾潇浵该有的复杂神情凝视着那个身影。
只是,她忽然很清楚一点,这场游戏她也许不会输,但是,恐怕也很难赢。
她习惯于高高在上,偶尔的亲密,偶尔的嚣张,偶尔的撒娇,偶尔的无礼。她享受操纵形形□□人等情绪的过程。
她确定她掌握一切,因而总是可以从容以对。
但是,也许,她还是有一点没有办法掌握的,她自己。
可以与仍挂怀往事的乔君安,复杂坦荡;可以与淡漠过去的乔君安,云淡风轻;可以与反感深重的乔君安,针锋相对;可以与爱意难消的乔君安,再续前缘。
但不是这样子的。
这样强悍却又脆弱的矛盾,如水般的壮阔而又柔软。
这样的一个人,让她史无前例的,感到,心疼。
可以撑起一切的宽广肩膀,却撑不起自己的天地。保护着所有在意的人,却只能任自己无力受伤。
这样的一个人。
吩咐女佣去拿来了毯子。
从他指间取下报纸,随手放在桌几上。
展开毯子,触感柔软温暖。
轻轻覆在他身上。
细心的调整了他手脚的位置,免得醒来后姿势不对而浑身酸疼。
把边角的地方掖好,客厅还是有些凉意,还是要小心着风。
顺着往上,到肩颈地方的时候顿了顿。他歪斜着身子,她半弯着腰,这个姿势,距离有些近。
隐隐可以感觉到平稳的呼吸的气息,温度交缠。
回过神来,最后按了按毯子,凌锦澄起身,向楼上卧室的方向走去,看时间,小家伙也该醒了。
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柔软的毯子里,一双微睁的眼眸静静看着离开的背影。
然后低垂下眼睑,掩住眼中复杂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