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疗伤(1 / 1)
初春雨后,山色蓬勃。坡下的小五为躲上门逼税的里正,一大早就上了东山砍柴。刚上到树上,身后马蹄声急,一回头,一道白光流星般从眼前一掠而过。他只模糊看出马上人亦是一身白衣,那马已经缩成了小小一点,展眼没入山林深处。小五正惊得矫舌,蹄声踏踏,又有几匹马已冲到跟前。为首的青衣校尉望着前面纵横的山路迟疑一下,仰头问小五:“打柴的,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个白衣人骑白马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小五看那人相貌威武,目光却甚是和善,连忙应声指道:“刚刚过去,好快的马,往前面林子里去了。”话声未落,几个人已打马而去。问话的人稍一迟疑,回手扔过来一块东西,枣红马足不停步,一溜烟地去了。
小五跳下树丛,从草地里拨拣出那块东西,太阳下一晃花了眼,原来是一小块绞开的金饼。
小五一跤跌在地上,半晌回过神来,拔脚就往山下跑。一路跌跌撞撞,平日里走熟了的山道竟也摔了一跤。才爬起身,坡下车声辚辚。抬头一望,一队人马,鸦雀无声地簇拥着一辆油壁青棚的双架马车,迤俪而来。
彼时马车稀少,乡下威赫四方的大财主,出门也只能套辆牛车。再孤陋寡闻的山野之人,看着这阵势派头,也能猜出此一行人来势非同小可。小五慌忙闪到路边林密处,刚蹲下身子,来路上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一匹枣红马从山上狂奔下来,马上人隔了老远就放声直叫:“王爷!小侯爷、小侯爷在前面林中,被……被毒蛇咬伤……”正是刚才给小五金子的问路人。
马车蓦地停住,车中有人挑起帷幔:“程全,你说清楚。”程全冲到马车正前,满头是汗:“世子马快,在前面林中被毒蛇咬伤,杜和正带人看护,却都不知该如何救治。惟有着在下飞马来禀报王爷。”
车中人略一沉寂,似乎低声和谁说了几句什么,扬声吩咐车夫快走,众人急忙打马跟上,只剩下了报信人程全,刚要上马,回头看见树丛中的小五,眼睛一亮,急忙招手叫他过来。小五抖着腿捱到他面前,还没站稳,被程全当胸一把抓住:“你可会解蛇毒?”小五道:“是山上的蝮蛇?那可是奇毒,若不赶快医治,是要送命的。”程全手上一紧:“我只问你会不会治?!”小五一吓,结巴道:“我,我不会。村里的胡大夫,有,有治,治蛇咬的药。”程全一把抓起小五放到马前:“好,你带我下山去找大夫。”
村中胡郎中两天前上山采草药,不小心摔伤了腿,躺在床上行动不得。程全无可奈何,只好问了治蛇伤的办法,又要了蛇药来,扔下一块马蹄金,匆匆而去。这边胡医生偷偷问了小五经过,只是叹气。自己的蛇药虽是有效,可是这一来一去,耽误了这么久,是否还能有救,那可真是难说的很了。
程全心急如焚,好容易赶上队伍,却见一行人并未停步,仍是朝前赶路。平江王不再乘车,策马随在车边。后面的杜和神色焦急,左一眼右一眼不住朝马车上张望。那车却窗幔低垂,被掩得严严实实。程全心中惊疑,料想小侯爷必是在这车上,也不知现在情形如何?想起临行时家中主母、现今皇上的姐姐邑良长公主的千叮万嘱,以及自己和杜和赌咒发誓一定会照看好第一次出远门的少主人施尧……程全忍不住一头一身都是冷汗。
去冬到今春,江南流寇乱起,会稽、广陵等几个州郡不仅未能及时平乱,反而各执一词,互相推委指责。广陵更是连当年的税赋都不能及时上缴。江南本是富庶的鱼米之乡,闹成这种局面,让本就为匈奴犯边而头疼不已的今上勃然大怒,立时就要将地方太守革职查办。经左丞相和御史大夫几番劝说,勉强同意先派钦差去看看局势,再做定夺。争执各方在朝中都有不小的门路和靠山,加上圣上不豫,这个钦差,等闲人都不敢接口。正是尴尬时,平江王爷主动请旨南行。平江王素来远离朝野是非,又是多少是个皇亲,此次南行,算来还真是无二人选。
平江王奉钦命南下,本与博安侯世子施尧毫无干系,可是这位弱冠皇亲少年心性,求功好玩,一听说江南山水俱佳,忍不住再三求了父亲,请旨让平江王带了他随行,只说是历练。皇帝舅舅一时高兴,还现封了他为荡寇将军。小将军初次离开帝都,看山玩水,兴致正高,一路无寇可荡,山鸡野兔倒是打了不少,加上骑下马匹是皇帝舅舅加赏的塞外良驹,神骏异常,于是快马单骑,总是冲在队伍最前面,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乱子。
程全心中慌乱,上前呈上蛇药,禀明用法。平江王点点头,接了蛇药,随手递进了车里,并不多言。程全不敢多问,只好退到杜和近旁,以目相询。
杜和皱眉,低声道:“王爷问了路引,若是回头,来路上的县城离此山甚远,山下只有小小几个村落,难寻良医。若是前行,翻过这两座山峰,下山就到河清县城,到那里寻医问药,自是方便。”程全急道:“那是毒蛇,世子可能支持到下山?”杜和勒马缓行两步,悄声对程全道:“刚才,已经有人给世子放毒救治了……”
程全惊疑:“谁?我们此行又未带医官……难道竟是王爷?!”
杜和摇头:“不是……是王爷车里的一个……青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