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回 口舌下的冲突(1 / 1)
刘章忙追上前去,便要解释,奈何老伯终是拧着脖子不肯听。
那孩子唬了一跳,先是一愣,见着刘章苦劝无用,连忙上前一步,跪在老伯身前,抱住他的腿道:“老爷息怒!大人所说,字字属实,并无半句虚言啊!大人对小的有再造之恩,是小的自己要跟在大人身边,服侍他,伺候他,以报此大恩,请不要责怪大人吧!大人对小的真的是极好极好的啊!”
“哦?果真如此?”老伯顿住了脚步,看着身后一脸委屈状的儿子。
“当然了,爹!您怎么可以不信任您亲手抚养大的儿子呢?”刘章笑道,虽然语气里多有责怪,脸上却是一脸的嘻笑。
老伯于是也笑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好好的孩子,还是该去念书才是。你年纪比他长,便该好好照看着,待他如亲生手足,这才像样。”
“是!是是!儿子明日就去私塾拜托先生让他入学,这总成了吧?”刘章道,接着又转向一旁满脸热泪的孩子,笑骂,“怎么,当初我让你去念书,你死活不肯。如今我爹一开口,你不说话了?嗯?”
老伯哈哈大笑,亲热地拉着孩子的手,一路询问着年纪等事,一路随着刘章走了大厅。
八仙桌上,摆放着整齐的四道菜肴,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中央一盆还冒着滚滚热气的鸡汤显然是这桌子上最昂贵也最有营养的东西了。
“爹,孩儿不知您今天要来暂住,就没准备什么好东西。方才回来,匆忙之下只将院里饲养的母鸡挑了一只炖了,您且尝尝看。儿子这城里养出的鸡与您山上打的野鸡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不过,”刘章将老伯让到主位,笑道,“好歹也是做儿子的一片心意。我虽然知道您是不贪这些的,可您到底好容易来一趟,总不能直接拿些个白菜萝卜来招待您啊,所以您就尽管放开了吃吧,也算是来住了一遭。”
老伯笑道:“这样正好!这样正好!犯不着为了我一个人让所有人都跟着手忙脚乱的。”
刘章坐在侧位为老伯布着菜,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且不说刘章与老伯是如何的共享天伦,再来看看两人曾在路上偶遇的紫衣女子的情况。
紫衣女子在路上问过方向后便一路前行,果然瞧见一个转弯,拐过去一抬头,便看见了一家三层楼的客栈,门脸虽然朴素,却可以看得粗,一切用料,上漆,均是用的最上好的材料,再加上其在县里独一无二的高度,因此在这小小的阳关县朴素的街道上显得十分突出。一张乌木牌匾横挂二楼栏杆,上以苍劲有力的手法草书“银烟客栈”四字。字虽铁划银勾,笔笔到位,却也飘逸灵秀,有股子清幽之气,这样矛盾的两种感觉却在这匾上和谐地融入四字之中,真是令人称奇。
“呦!姑娘!瞧您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定是远途赶路而来吧?快请进小店歇息一番吧。小店大厨刚刚研制出一道新的招牌菜,所有今日前来尝菜的顾客,一律九折。您要不要来点?”紫衣女子刚在客栈前站定,店里便走出了一个搭着毛巾的伙计热情地招呼道。
女子面纱下的眉头微挑了挑,略带惊讶地看了眼面前清郎俊秀,气度不凡的年轻人。
“你是这儿的伙计?”女子的声音轻轻传出,清冷如莲。
伙计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是啊,小姐!不知小姐是否想要进来歇息一番,吃点东西再走?”
“怎么,你不问问我,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女子问。
伙计嘿嘿一笑,道:“若是一般客人,小的自然如此相问。可是姑娘却是不同。”
“哦?怎么个不同法?”女子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兴味,终于让人略略地觉得轻松了些许。
伙计道:“小的刚才也说了,看您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旅途劳累。如今又停在了小店门前,自然是想要找个投宿的地方了,因此小的不须多此一问。”
“是吗?可是若我有别的地方可去呢?或许,我不过是听闻这家客栈名声,因为好奇,想来看上一眼罢了?”紫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故意刁难似的道。
“是!是!姑娘说的极是!像您这样的人物,到了哪里会没有朋友呢?就因如此,小的才会如此卖力地向您推荐小店的招牌菜啊!”那伙计道,对于这紫衣姑娘的百般疑问,没有显出丝毫的不耐,“小的相信只要姑娘进了我们店,尝到了小店的招牌菜,即便是有金汤银羹,皇宫御膳放在眼前,您哪,也不会去看上一眼的!”
紫衣女子闻言轻笑一声,迈步向店内走去:“哈哈!这么好?那我倒真是要试上一试了!”
“是!是!小的立刻去帮您安排!保证您绝不会后悔进来小店的!”伙计笑着将紫衣女子引到了店内一张干净的桌上,擦了擦桌子,给女子倒上一盏茶,道,“不知道姑娘除了我们店的招牌菜,还要些什么吗?”
“你且将你们店里所有拿手的菜色都上一碟来,只是你们这客栈,不知有没有我要的酒啊。”紫衣女子道。
伙计却并不见丝毫窘迫,只是淡笑着回道:“小店主要做的是客栈的生意,虽然菜色也是很好,只是好酒却不算多,至于拿得出手的,有棣花酒,霹雳春,花雕,金盘露和九酝酒。不知姑娘您要哪样?”
“呵呵呵……”女子轻笑着,抬起头来看了伙计一眼,面纱不动,吐出简单的三个字,“珍珠红。”
“姑娘您真是好眼光!要知道因为酿造方法极其特殊,这珍珠红可算是最难见到的酒了呢!”伙计伸出大拇指,直赞紫衣女子的眼光好。
紫衣女子诧异地看了眼一脸泰然的伙计:“这么说,你这店里是有的了?”
“是。这酒小店也是有的。只是因为酿造得困难,所以相当罕见,因此许多客人啊,根本不愿一尝这连听都没听过的酒呢,小的方才也就没有向姑娘推荐了。只是小的万万也没想到您竟会点它,真是好眼力啊!”
听了这样的奉承,紫衣姑娘尚并甚特别反应,只是笑道:“那就给我来一坛吧。”
“一坛?”伙计惊异地重复了一句,见紫衣女子并不再说话,于是便打了个千儿,便要离开。
他们这边一番对话虽也极为正常,不料听在别人耳中,却觉受到了大大的侮辱。
正当那伙计转身欲走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呔!那个小子!对!就是说你!过来!你刚刚这话什么意思!嗯?难道她一个女娃娃,竟然会比你爷爷我,更会喝酒吗?嘿!怎么着,听你这意思,我们点的是花雕,难道就没有眼光了吗!今儿你不把话给老子说清楚,可别想好好地走人!”
“别……别介!各位爷,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小店小本经营,可经不起啊!别吓走了其他客人,我们老板娘可是会剥了小的皮啊!各位好汉,手下留情啊!”那伙计在一个浓眉大眼,腰佩长刀的客人的手下连忙道,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全无半点在那紫衣女子面前的气度。
那佩刀的男子正要发怒,却被他身后的两人一左一右地给拉开了。其中一个皮肤白皙,左边眉角却有道半寸长细疤的年轻人劝道:“别呀,李兄!就为这么点小事动怒,不值得嘛!不过是个跑堂的伙计,犯得着为他一句两句话计较的吗?没的丢了自己的身份!”
“就是啊!苏兄说的是!跟个伙计计较,这要是传了出去,说你侠刀李飞为了一句话,同一个小小的客栈伙计动手,还险些伤了人,那你的脸岂不都要丢尽了?以后行走江湖,你还怎么混哪?”另一个身着白色银丝镶边长衫,腰缠金丝玄纹九节鞭的年轻人亦笑着附和道。
佩刀的汉子双臂一用力,挣开了两人,看着伙计道:“算了,算了!老子看在这也不过是个姑娘的份上,就不同你计较了!还不快滚?”
那伙计打了个千儿,谢过那两个劝架的人,便欲离开。谁知刚迈了一步,便听到那紫衣女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压住了李飞,腰系九节鞭的那人向紫衣女子拱了拱手,礼貌地问道。
紫衣女子却不予理会,连头也没有转动一下,冷声道:“侠刀李飞,听起来倒是听有气势!可惜啊,却不过是个只会对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伙计动手的莽夫罢了!所谓江湖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啊!”
“不可莽撞!”脸上带了道细痕的年轻人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拉住了李飞,同时怒瞪了一眼松开了手的同伴,转而向那女子道,“在下苏君柳,给姑娘见礼了!适才我这朋友的确是鲁莽了些,若是言语之中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姑娘见谅。大家都是江湖中人,理当不拘小节,想来此等小事,当不足为外人道。”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啊呸!”李飞右臂虽被拉住,左手却还空着,他大力一个转身,左手拍出一掌,逼得捉住他手的苏君柳一个转身退避半步,同时松开了他的右手。
李飞右手蒲一自由,便立刻抽出长刀,向紫衣姑娘砍去,同时口中大叫道:“好!好个口出狂言的婆娘!既然敢如此说话,那便先让你尝尝我这把刀的滋味!嘿!”
紫衣姑娘却恍若未闻,依旧端坐桌前。苏君柳眼见着阻拦不及,只好低喝一声:“姑娘小心!”
腰缠九节鞭的年轻人却抱胸而笑,对苏君柳道:“苏兄不必担心,据我判断,那姑娘绝不是普通人,李兄虽然武艺高超,却未必是她的对手,绝计伤不了她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苏君柳狡诈一笑,也走至一边,看起好戏来。
客栈里原本还有些食客正在吃东西。却忽然见一大汉手持长刀向一紫衣女子砍去。那女子的面容虽被纱帽所遮,看不清相貌几何,然而瞧那身段,定是个妙龄女子。
众食客皆提着心闪到墙边。胆小的立刻抱住头逃窜,胆大的则小心地观看着,暗暗为那女子捏把冷汗,只盼着这大汉长刀莫要伤到这窈窕的女子才好。
李飞心里也暗暗纳罕。眼见着长刀即将落在女子身上,却突然迎面一阵奇风吹来,待要躲闪,却完全来不及,夹着阵阵幽香而来的微风扑面而来的,是一片恍惚,李飞立时觉得自己身在一片紫色的梦境之中,眼中心里一片空白……
待到再度睁开眼睛,李飞大吃一惊。只见他从不离身的长刀正落在那女子手中,那女子的坐姿与先前一般无二,娴静如水,仪态万千,仿若九天仙子般缥缈若虚。
李飞面色发白地看了看四周,却见客栈大堂内所有的人皆一脸的惊诧,仿佛根本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就如……他自己一样。
“李兄!你还好吧!”苏君柳率先反应过来,忙奔过去,扶起李飞。
李飞这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了客栈的地上,距自己方才所站位置,约有一丈之远。
李飞刚站起身,便听到他另一个朋友清郎郎的声音,没有了惯常的戏谑,竟带了丝尊敬:“在下司空茗,代李兄多谢姑娘手下留情。姑娘的武功真是高强!在下佩服!”
紫衣女子不答,左手轻敲着手上的长刀。
司空茗也不急,只是看着女子,等着她的回答。
女子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长刀,突然手腕一翻,竟是斜斜地刺向司空茗。
司空茗一惊之下,急忙闪开,那女子的速度却丝毫不见减慢,立刻变招,长刀在她纤细的手中灵活地在空中翻转了个方向,继续向司空茗的要害处袭去。
李飞看着自己与之共度十几年的长刀在女子手中滑过半个圆弧,轻巧地闪避过司空茗的右臂,直劈向他的心口正中,竟瞧得忘了呼吸。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长刀有这样漂亮的弧度,这样优美的刀光。这长刀,就仿佛生来便与那女子共度,竟有着如此难言的默契,圆转灵活,精妙绝伦。
“好厉害的姑娘!看她的右手,并不是惯用刀剑的,却能将刚刚到手不足一柱香功夫的长刀使得如此自如,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李兄,在下与你相识这么久,也看过你出刀百余次,却没有一次能与眼前的长刀相比啊!”苏君柳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子手中的长刀,拂掌叹道,“在她的手中,这长刀竟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灵动,发挥出的力量也是平日里的十倍,甚至百倍!李兄你瞧!这刀在那姑娘手中,是如此的轻灵婉转,仿佛那刀也沾上了这姑娘的优美与清雅!一件兵器,竟也能给人以如此感受,实在是奇妙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司空茗却没有他们那样的闲情逸致来欣赏女子的功夫和这把在纤纤素手中得到了升华般的长刀。他手里的九节鞭早已祭出,却始终无法碰到女子哪怕一片衣角。九节鞭是他自小便学习的兵器,其与长剑长刀等兵器的优势便在于距离。不论是近功远击,九节鞭本身的特性均优于别的兵器的。可是现在,在这个女子面前,在这个显然并不惯于手中的兵器的女子面前,他蓦然发觉,自己的优势,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