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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二十 曲终梦觉,覆水怎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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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曲终梦觉,覆水怎收

秋日又至,每到叶落纷纷,寒霜凝结,云霜总能思绪万千,往事历历,一起浮上心头。其中最难忘怀的就是在她十八岁那年在凤凰山中遇到旭轮。那天,她穿着一身红衫,像一阵风儿一样的闯入他的眼眸,又像一道清泉那样迅速的离开了他。但是,风儿拂乱了心绪,清泉击打出涟漪。在她看来很平常的一次经历,却成为了对他们二人都很重要的回忆。这事已经过去了七年,还像刚刚发生一样,令她怦然心跳。

可是,七年了,真的过了那么久了吗?

隆基来到云霜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襟:“云姨,你在想什么呢?”

云霜蹲下,整理着隆基的衣服,笑吟吟的道:“云姨在想隆基以后会不会和你的爹爹一样,成为一个善良、勇敢、正直的人。隆基,云姨问你,如果有一天云姨出远门,你会想云姨吗?”

隆基疑惑的问:“云姨,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去?带着隆基不行吗?”

“那是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云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祖母会派我去。可是,隆基,你一定要乖乖的,要坚强、上进,还有,云姨如果不在,你就听疏梅嬷嬷的话,好吗?”

“云姨,那你走的时候,一定告诉隆基,还有,要早回来啊!我练剑去了。”隆基兴冲冲的说着,向外跑去。

云霜慢慢起身,轻叹一声。身后的疏梅早已泣不成声:“小姐,你怎么又说这些话了?”

“疏梅,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隆基。”云霜回身凝望着她,“我总觉得这一天快到了。”

熏风殿中,刚刚下早朝的武后正在更换朝服。云霜手捧奏折,进殿施礼:“母皇,这是秋官尚书商议奏报的赋税新法,请过目。”武后没有看奏折,揽镜自照:“云霜啊,放着吧!你能否再为朕梳一次头,就像当初你还是弘儿的媳妇时那样,好吗?”

云霜放下手中的奏折,走到武后身后,缓缓松开她斑驳的发,为她梳理。一边梳拢,一边小心的为武后掩去白发。

“云霜,是不是又有白发了,多了几根?”武后的声音软了下来,有几分哀愁,“三十多年了,怎么能不老呢?记得朕当昭仪的时候,怀着弘儿,先帝就这样为朕梳头。”她眼睛里闪烁着少女的光辉,但很快就被感叹取代了,“旦儿是不是也这样为你梳妆过?”

云霜的脸红了,旭轮对她的体贴更甚于李治,当年她怀孩子的时候,他还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这些事只是想想就让云霜不由得心头发热。武后看她的神情,心中已经知道了大半。微微一笑:“云霜,很想他,对吗?”云霜羞涩的点点头,没有说话,手中不停,专心为武后梳头。武后也沉默了。

头发梳好,云霜退后侍立。武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望着云霜,突然严厉起来:“如果有一天朕和旭轮必须成为敌人,你会站在哪一边?你想过没有?”

云霜惊呆了,忙跪倒在地:“母皇,这不可能。您和皇太子是母子,您是皇帝,他是皇嗣,怎么可能成为敌人?”

“你起来说话,看着朕的眼睛。”武后紧逼着云霜的眸子,“朕是说假如这样,你回答朕,要讲真心话。”

云霜毫不回避:“如果真的那样,云霜会站在眼光最长远,而且最顾全江山社稷安危和黎民百姓生计的那个人一边,不管是云霜最崇敬的母皇还是最依恋的夫君,云霜都会选择他的决定。”

“如果是旦儿的错呢?”武后步步紧逼。

“那么云霜就先帮母皇击败他,然后立即在他面前自杀殉情。”云霜的眼神变得冷然坚决,让武后不由得一震。

“朕相信你会这样做的。”武后的声音缓和了,“云霜,你知道吗?有人向朕告发旦儿谋反,而且还告发你同时参与其中。”

云霜没有惊惶失措,立即反问道:“那么母皇相信太子和云霜会造反吗?”

武后微笑:“你绝不可能造反,但是旦儿朕不能保证。”

“那么云霜斗胆请问,那人告发太子和云霜的证据是什么呢?”

“告你的理由朕已经否了。第一,说你私自交结徐敬业的叛军,故意放出江东门户和大半个江山。要知道,那人已经把黑齿常之将军下狱,结果不但什么也没有问出来,黑齿常之就自尽了。等朕知道,一切都晚了。不过朕告诉他们,对徐敬业的战略是朕的主意,谅他们也不敢怎样。第二,说你在万象神宫私自放走李冲的叛党,还借此毁了五琴,意在阻止朕登基。可是他们忘了,当时裴大小姐慷慨陈辞,句句都是为了家国,为了朕躬,怎么能说是造反呢?所以,说别人造反朕都相信,唯独不信云霜会造反,因为云霜心中总是以江山为重,情人倒是次要的了。”

云霜猛地跪倒:“云霜多谢母皇信任云霜。可是云霜可以凭母皇的信任保证,太子绝无悖逆之心。如果说云霜心中以江山为重,那不是因为云霜贪恋权位,而是因为云霜最爱的人就是以江山为重的。云霜之所以会这样,一切都是为了他,那就是太子啊!母皇,您可以相信云霜,难道就不相信您自己的儿子吗?”

“就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所以我才更失望!”武后一拍手,几个侍卫从殿外抬来一物,掷于地上,转身离去。“你自己去看看,这是不是旦儿的?”

云霜上前观望,不由得大惊失色。忙跪倒细看,那是白玉骏,不过已经死了。身上中了数十箭,鲜血把洁白的羽毛都染红了。云霜颤抖着抚摸着它冰凉的尸体,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母皇,为什么要杀了它?它只不过是旭轮的寄托,他不能出宫,就让这只鹰代他飞向天空。难道就是一只鹰也可以定他的造反之名吗?”

“云霜,他说没有出过京城,他是这样对你说的吗?”武后盯着云霜,“你为什么总是相信男人,又总是被他们骗得团团转?告诉你,这是辽东的神鹰王,辽东从来没有进贡过,他没有出京又是从哪里得的?还有,这只鹰是用来传递消息的,你知道吗?”

“是柳暮从辽东带回来送给他的。”云霜急忙辩解,但立即发现失口了,柳暮和徐敬业、李冲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来要给旭轮开脱,这下恐怕是弄巧成拙了。

“柳暮。”武后微笑,“好,朕果然没有猜错。可是柳暮和旦儿又是什么关系,他告诉你了吗?”

云霜心一横,抬头朗声答道:“母皇,容云霜禀报。太子曾经告诉云霜,他从小就盼望母皇能够关心他,并且能像对他的哥哥们那样的夸奖他,可是一直都得不到母皇的垂青。作为大唐皇子,太子也有自己的抱负和信念,但亲王不能干政,所以在先帝的帮助下选择我的义兄柳暮作为他的唇舌,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愿望。所以,柳暮是太子的挚友和知己,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出自太子的授意。至于后来柳暮参加徐敬业和李冲的叛党,云霜起先不解,但是在万象神宫,当云霜要毁掉五琴以绝后患时,柳暮挺身而出,替云霜完成了心愿,也救了云霜一命,但是他自己却功力全失。直到那时,云霜才明白,柳暮在叛军中只是为了瓦解叛军斗志,并且希望他们能够为大唐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着想,放弃一己私利,不要与母皇刻意作对。这些事,云霜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吩咐柳暮做的,但是云霜知道的是,太子一心盼望江山永固,黎民安康,而并不会在乎谁做皇帝。云霜斗胆,请母皇慎重查问。”

武后静静地,一动不动,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一些。许久,她才说:“旦儿的心事,真的就是这样吗?难道这一切都是朕这个不称职的母亲造成的?那他很怨朕,对吗?”

“不,不是的。恰恰相反,太子说过,在他心中,母皇永远是最完美的。他从来不会怨恨母皇,只会更加鞭策自己加倍努力。”云霜叩拜上奏,“这个秘密在太子的心中藏了二十年,云霜今日斗胆说出,就是希望母皇不要误会太子。”

武后忽然自嘲的一笑:“他在骗朕,其志可悯,但其心可诛!”顿了一下,徐徐问道:“云霜,你真的相信他说的话吗?这里面破绽百出,你的聪明都到哪里去了?”

云霜叩首道:“母皇,儿臣知道母皇指的是什么,但是儿臣可以肯定,母皇的猜测是对的。其实,太子除了两件事没有直接告诉云霜外,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云霜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这么多年来,和太子朝夕相处的人只有云霜,最了解他生活方式的人也是云霜。母皇眼中的破绽在云霜这里都可以迎刃而解。所以,云霜不认为太子对云霜有半点欺骗,至于没有明说的两件事,云霜认为已经不重要了。”

武后忽然对天大笑:“朕的儿子,难道就这样不相信母亲吗?欺骗,彻头彻尾的欺骗;他竟然会怀疑自己的母亲可以一样的帮助他,会让他比现在更出色。那朕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云霜起身侍立在武后一侧,武后稳住心神,向殿外看去。

来俊臣带着几个侍卫走进大殿,后面还押着一个犯人装束的人。施礼毕,来俊臣道:“回圣上,臣奉诏将东宫所有的侍臣宫女带回有司询问,众人都已招供,这是供词。”伸手承上一册。武后一页一页的翻着,问身边的云霜:“你看如何啊?”

云霜早已按捺不住,声音一扬,向来俊臣喝道:“来俊臣,大周谁不知你询问的手段?屈打成招,尔欲陷害太子,罪莫大焉。母皇,云霜恳请母皇不要听信他人谣言,要相信自己的儿子啊!您这样大张旗鼓的把太子身边所有的侍臣都抓起来,分明是告诉朝臣太子有罪。大周刚刚建立,万事初定,这样会对政局不利的!”

“你说的好,太子是朕的儿子,更是朕的臣子。如果他真的有罪,朕不但会废了他,还要赐他一死。你懂吗?”

就在这时,犯人打扮的人忽然喊了起来:“圣上,太子绝无反心。您这样偏听偏信,如果伤了太子,您会追悔莫及的!”

“你是何人?”武后皱眉。云霜却已经认出来了,这个浑身是血的人就是旭轮身边的侍卫安峰。她的心更慌了,安峰都被抓住了,旭轮,你还好吗?心中一念升起,这次事件定然是武承嗣从中作梗,他想搬倒旭轮自己做太子。片刻间云霜下定决心,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来俊臣上前道:“这是东宫侍卫总管安峰,其他人都招认了,安峰一句话都不说,非要在圣上面前才肯招认。”武后点头。

安峰叩首,朗声道:“圣上,安峰虽是粗人,但绝不能坐视主人被陷害。您所置疑的一切事情都是安峰所为,与太子无关。五年前,太子派安峰前往扬州替他办事,徐敬业等人谋反时曾劝臣参加。臣一时只盼着能够在叛军中做内应,帮助朝廷早日平叛,所以没有经过太子的同意就参加了叛党,后来太子知道后暗中调度,希望早日平定叛乱,并能尽量减少损失。在徐敬业军中力劝徐敬业东征,是太子以为东征可以让朝廷避开叛军锐气,更可以让叛军在江南奢靡之地消磨斗志、瓦解军心,另外江北大多为李唐旧部,素怀异心,如徐敬业渡江向北,必将天下大乱。徐敬业兵败,臣本欲归来,又遇到李冲等人。太子原想利用五琴的谣言引李冲等人到万象神宫,设计一体擒拿,然后晓之以大义,说服李冲放弃造反,并希望凭借李冲在叛军中的地位和声望,使得参加叛乱的李氏诸王都可以早日全身而退,保护李氏血脉。这些事情都是臣在明处操作,要不是裴主子不知怎么知道了李冲等人的计划,执意要留在万象神宫,太子决不会贸然出马,深陷此事。圣上,太子此举是为了江山的稳定和黎民的安宁,也是为了保护李氏皇族。至于与叛军接触的一切事务都是安峰经手,与太子无关,请圣上明察!”

武后冷笑:“安峰,你对主人的忠贞不二,朕也不能不为之动容。不过,你的故事有一个天大的疏漏,朕问你,你在扬州是凭借着什么身份来做这些事的?难道徐敬业就相信一个侍卫的话吗?”

安峰叩首道:“圣上,难道您忘了当年贺兰敏之的事了吗?安峰虽然比圣上魁梧高大,也不及圣上才学胸怀的十分之一,但是如果不是最后事出仓促,圣上本来也没想在李冲等人面前出现。真正的门下省谏议也只有在京中出现,京外诸王和外放官员是不可能分出真伪的。”

“好,很好!”武后愤然道,“朕本来不敢相信,你亲口说出来了,朕才知道朕果然是天下最失败的母亲,朝堂上每日相对,却竟然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好,他演的好。”

“圣上,太子曾经说过,天下能够一眼认出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您身边的鸾台内史。”安峰再度叩首,“安峰要说的都说完了,不管圣上相信与否,安峰都要用自己的鲜血来洗清太子的冤屈。”趁众人不备,他从身边侍卫身上夺过佩刀,向腹部剖去。立时五脏露出,血流满地。

武后忙疾呼太医,命人抬出救治,务必救活。她颓然的跌坐在龙椅上,竟像是老了十岁。云霜也呆呆的无语侍立,她在军中生活过,看到今天安峰舍身救主,触目惊心之余也不由得不被安峰的忠义所感动。过了一会儿,武后缓缓道:“云霜,你也下去吧,朕心里很乱,什么都不要说了。”云霜木然施礼离开,她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武后伤心的不是儿子派人在叛党中卧底,更不是因为儿子为了保护大唐和李氏家族的心愿,而是因为儿子这些年对她的隐瞒和欺骗。虽然这些事和武后有莫大的关系,而且李旦的隐瞒也只是善意的用心,但在一个母亲眼中,则是最痛心的。云霜不是不明白真相,只是她与旭轮心照不宣,彼此都可以体会对方的心事;她不敢向武后说出真相,也是因为害怕一旦水落石出,这对特殊的母子会反目成仇。可是如今,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东宫,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旭轮独自坐在花园的亭子中,等待他所要面对的结局。两日前,他已经给武后上了遗表,不知道母亲能否看到。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理想、憧憬、抱负即将结束,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呢?

真的没有了吗?旭轮摇头,他的云霜,现在还好吗?也许,这才是毒誓应验的时候,他必须离她而去,留她独自伤心,独自承担对隆基的抚养。这是命中注定的吧!也好,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美丽的错误,那么,现在就结束吧!

环佩叮咚,衣袂悉簌,很熟悉的声音,就像以前在太掖宫时,每到晚上,他就会一直期待这个声音的出现。可是现在,他最害怕听到的就是它,为什么,上天还要这样折磨他!

“云霜,你来了。宫里的事办完了吗?该歇歇了。只可惜,我不能再给你弹琴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温柔,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云霜缓缓来到他面前,她一身盛装,火一样的红色,顿时燃烧了他的心。这是新娘的婚服,耀眼夺目,加上她的妩媚婀娜,更是不可方物。

云霜嫣然一笑:“怎么,难道不认识了?这是当年我进大明宫时娘亲为我做的,本来要穿着它嫁给弘的,但是我不愿露出自己的肩。现在好了,我可以穿着它嫁给你,其实,爹爹和娘亲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天我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你的新娘。他们虽然看不到了,但是我知道,他们在天上很高兴。”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容,刚毅威严的轮廓却氤氲着淡雅悠然的气质,他是坚强豪迈的,又是淡泊平和的,一切看似矛盾的特质就这样和谐的统一在他身上,让人既可亲,又可敬。“我很高兴,你终于履行了你的承诺,让我看到了真正的你。对了,我对你的承诺也完成了,我又穿了红衫,是为你而穿,也是为自己而穿。你高兴吗?”她努力的微笑着,眼中却已经泪光莹莹。

他也笑了,伸手把云霜拉入怀中,亲吻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我高兴,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能够认识你,和你度过了这样一段难忘的生活。可是,云霜,我穿这身白衣娶你,你不会生气吧?”

云霜摇摇头:“怎么会?你知道吗?天上的太阳在绚烂至极的时候是白色的,它用自己的力量照亮了世上的万物,也染红了它身边的白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说我是天上的彤云,其实彤云也是白色的,是日光映红了它,没有日光,彤云也就不会存在了。”

“不会的,那只是天上的彤云,而我的彤云是不一样的。”旭轮明白云霜的意思,紧紧的抱着她,不知不觉,眼泪也滑落了他的脸颊。他忍住泪,从怀中取出一物,小心的套在云霜的腕上,冰凉闪烁,正是解连环。旭轮轻轻道:“这是我让人仿制的,虽然没有了法力,但是,我想,这小小的解连环对于你我是有更深的含义,失去了它,我们都不好受,对吗?”

云霜偎依在他怀中,把玩着一模一样的解连环,幸福地浅笑:“我知道,你要用它抓住我一生一世,是不是?”

“不是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云霜不语,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缓缓离开旭轮,从身边取过一物,放在二人面前。那是一张琴,与逐辉一模一样。云霜小心的调试着琴弦,发出铮铮的流水清音:“你还了我的解连环,我也把逐辉还给你,虽然它不是战琴,但是声音和流殇一样。我说过,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弹弹逐辉,那样即使相隔万里,我也可以知道。”

她回身望着旭轮,微微笑着,像往日一样坐在他身边,头慢慢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再为我弹一曲,我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不过,这次我要听傅玄的《车遥遥》,弹完了我再告诉你原因。”

旭轮微笑着看着娇小的妻子,手指轮动,滑过琴弦。他知道,母皇一定已经派人送来了毒酒,就像当初对二哥那样。他要离开了,如果能再为妻子留下一曲琴音,就可以安心离去。按弦吟诵,一曲缠绵悱恻的古曲飘飞萦绕——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君有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

回环往复,愈加动人心魄。忽然,旭轮想到了什么,琴音戛然而止,空有余音绕梁。他一把揽住身边的云霜,却已经迟了,云霜的脉象已不可触,整个身子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

“云霜!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原因吗?这就是你要的云徊日影吗?你为什么这样狠心离开我,又是在我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离开我,一句话也没有,就这样去了吗?”旭轮木然的呆坐着,口中喃喃自语——

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听车遥遥了——愿为影兮随君身,君有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你替我喝下母皇的毒酒,是要让太阳从乌云中直射而出。我们都知道,母皇有个习惯,除非是功高齐天或是罪大恶极,无论赏罚都只下一次命令,如果有赏不受,绝对不会再为同一件事赏赐第二次;如果逃脱了惩罚,也不会往复追究。你是这样想的吗,云霜?

其实我很傻,还记得我问过你,如果我在水中间,你会怎么样。你说过的:如果真正有那么一天,会马上跳下河,陪我一起挣扎。也许这种牺牲只是一种徒劳,但是也许会有机会,让你用自己的性命来救我上岸,那样,你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云霜,你感到很幸福,是吗?也许,我也应该感到幸福。因为,我们又在一起了,现在,什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你说,等到我想你的时候,就为你弹琴。你知道吗?我现在就想弹琴,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我们初遇的凤凰山上,对着天上的火一般红的云霞,为你,也为自己弹琴。我知道,这次我要弹一辈子琴了。

云霜,看到了吗?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西边的半个天空都是红的云,它们徘徊在太阳身边,永远不会离开,因为,在那里,是云儿的家,也是太阳的家。我们回家,好吗?

熏风殿中,武后一个人坐着,许有功已经回报了东宫的事情。事出突然,但又都在意料之中。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夜晚就这样的降临,又这样的即将过去。破晓时分,婉儿悄悄的走进大殿,来到武后身后,轻轻为她捶肩。见武后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才小声道:“圣上,难道真的已经无计可施了吗?”

武后摇摇头:“酒里用的是萦骨敛魂,是皇家最体面,最没有痛苦的死法;服毒后过一刻钟必死无疑,没有解药。”

婉儿默然垂首,轻轻吟道:“萦骨敛魂?是恨赋里的句子吗?‘春草暮兮秋风惊,秋风罢兮春草生。绮罗毕兮池馆尽,琴瑟灭兮丘垄平。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如果婉儿说的不错,当初弘就是服了这种□□吧,还有远在巴丘的贤,都是用的它吧!现在,还是用的它,圣上就真的希望他们抱憾而亡吗?”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这是太子三日前上的奏折,结果被魏王扣留。臣在梁王那里听说此事,故而偷偷拿出,希望圣上可以在处罚太子之前看一看,没想到还是晚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婉儿还是想把它读出来。”展开奏折,朗声而读:

“儿臣自知罪不容赦,更不敢苛求母皇能原谅儿子的隐瞒,儿臣侍卫安峰略知此事前后来由,日后母皇如欲深究,询问安峰便可知一二。

儿臣临终拜求,请母皇以庐陵王李显为太子,万万不可轻信而立魏王。庐陵王为母皇亲子,而魏王仅母皇之侄。母皇身有天下,当传子孙为万代基业,岂能以侄为太子。古往今来,未闻侄为天子而为姑母建庙祭祀者,恐母皇百年之后不血食也。

现今魏王权位过重,虽母皇以其为心腹,但侄对姑母之亲远劣于子对父母之亲。子尚且有弑父母而谋逆者,更何况侄。魏王现为母皇之侄,又是亲王,身兼宰相,权倾朝野,一旦起事,母皇皇位难保。为今之计,母皇应多起用白衣臣子如狄仁杰、姚崇等为政,其人无党无基,定当感念母皇,绝无二心。索元礼、周兴、来俊臣等人,滥用酷刑,逼鬼推磨,已是人人恨不鞭其尸、噬其肉。儿臣愿母皇远之。

儿臣自小读书,人人皆以为王莽乃窃国大盗,独儿臣不以为然。以当时之情势,若无王莽,恐怕天下定当大乱,刘秀绝无可能顺利登基于南阳,既便登基,也绝不可能轻易开创后汉三百年兴旺之基。故王莽实乃两汉相交时第一大英雄。当世之世,虽不似彼时混乱,但也惟有母皇能振臂高呼,安定天下,稳社稷江山,安边疆黎民。儿臣深知母皇定能创不朽之基业,故儿臣虽死亦可瞑目。儿臣再拜。”

婉儿读罢,静静地望着武后。武后叹息一声:“婉儿,你以为朕就不知道旦儿的用心良苦吗?他是朕的儿子,可是为什么他总是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非要等到不可救药,才会像这份奏折里那样慷慨陈辞。能让朕有什么办法。”

婉儿跪下:“圣上,太子和霜妹妹都是您身边最亲近的人,您就真的不心疼他们吗?”

武后没有理会婉儿,轻轻的道:“婉儿,有件事情你们一直都不知道,甚至连云霜本人也不明白,她这辈子注定是弘儿的妻子。当年朕虽然下诏让他们分开,可是婚书却一直没有毁掉,而且,朕已经让它陪伴弘儿了。要知道,事关朝廷的体面,再加上弘儿喜欢,所以,无论如何,云霜必须葬在弘儿身边。朕已经下诏,弘儿既然追封皇帝,就把他的陵改名恭陵,现在正在为云霜建皇后陵,就封她为颖慧皇后吧!这样,朕就是心疼旦儿,也是无能为力的。”

婉儿默然:“真的不能转圜吗?”

武后看着婉儿,许久才道:“婉儿,你听说过吗?在西域曾经找到一种美玉,光洁剔透,可以照见人影。当年朕还在侍奉太宗皇帝的时候,正好突厥进贡了一面这种玉制的镜子。记得当时太宗皇帝端起一杯水,全数倒在镜子上。说也奇了,水既不汇成水流,也不被镜子吸收,只是滚落成一个个水珠,静静地停在镜子上。我们去拾时,可水就顺着我们的指尖滑走了。”

“皇上,婉儿明白,无论再怎么珍惜,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这就叫做覆水难收。朕说的话,是圣旨,君无戏言,你懂吗?”

婉儿默默垂首:“皇上,婉儿懂得。可是也并非总是覆水难收。”

“能吗?”

“那就要看人们愿不愿意了。宝镜可以让水成珠,就是要在没有别人打扰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收起。圣上,如果真的可以收回泼出去的水,您又会怎么样呢?”

武后看着婉儿,微微一笑:“那已经是朕泼出去的水了,朕还能如何?朕管得了活人,死过以后的事,朕就管不了了,一切看造化吧!”她起身,向窗口走去,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四合的云朵,射入大明宫来。 “婉儿,清晨的阳光真美,朕喜欢看到旭日东升的景致。”武后陶醉在阳光沐浴中,“告诉朕,你在想什么呢?”

“圣上,婉儿在想一种感觉。您知道,从来没有一个人在等待过婉儿,婉儿更从来没有用一生来等待一个人。虽然没有体会过这些,而且以后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可是婉儿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幸福。”婉儿垂首低泣,“那天端午,在太掖湖边,看到太子和霜妹妹相拥而泣,婉儿忽然觉得很美,那是用诗歌都不能形容的美。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湖面上摇曳生姿的芙蓉,还有湖边相依偎的情人,一幅绝美的图画。就像当年我第一次遇见弘,也是在太掖湖边,也是一个有月光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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