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五 来日方长(1 / 1)
单小小神魂一震,她出藏宝阁时,才发现耳坠子不见了一边,便把另一边也除了,这时晓得被他揭穿,不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宇文拓转过身,沉声道:“郡主殿下,私入藏宝阁可不是小事。”独孤宁珂见他言辞甚厉,心里也陡然一惊。尉迟嫣红慢慢走上前来,扶住了她一边臂膀,单小小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不关郡主殿下的事,都是小小一时糊涂,一心想为主人分忧。”宇文拓心想:“分什么忧?”也不看她,只淡淡道:“光凭你怎可能知道那里面这许多机关布置。”却盯着宁珂双眼道:“你们是想要拿甚么东西?”
宁珂脸色变幻不定,突然扁了扁嘴,哇得一声嚎啕大哭,边哭边道:“拓哥哥,我知道你想要女娲石,所以……所以想办法弄了内里的地图,叫小小今夜暗中冒险去取……宁珂是做得不对,可我见你这么辛苦……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 说罢看了林陌一眼,牵动心事,哭得越发伤心起来。林陌却道:“那女娲石呢?既是你拿了,现在就交出来罢。”单小小忙摆手道:“没有……我从另一个入口下去,还没瞧见女娲石的影子,便听见……听见太师大人走过来,只得赶紧走了……”
林陌冷笑道:“哦,难怪这么晚还一起出来闲逛,原来是来接应同谋的。”忽然伸出手掌,并指如刀,砍向尉迟嫣红。嫣红陡被偷袭,身子一斜,立即抬起左足反踢她小臂,不料林陌左手衣袖一振,藏在袖中的钢刺倏地抖出,直奔她咽喉而去。嫣红不及多想,双手一合,将刀刃牢牢按在掌中,运足十成功力向前一送,那钢刺反疾射而出。林陌纵身翻手一抄,手一触刀柄,气血竟被激得微震,便顺着那力道向后一飘丈许,站稳在地,点头笑道:“果然都是高手。”
嫣红脸色微变,淡然道:“我同小小武艺低微,学些拳脚不过是为了保护郡主殿下,何谈甚么高手敌手。”林陌笑道:“二位何需过谦,以单姑娘身手之快捷,连太师大人在藏宝阁中听见了声响去追,都没能踩到人影子呢!”
宁珂闻听此言,身子抖震,一双美目脉脉望向宇文拓,咬了咬唇,道:“拓哥哥,嫣红和小小日常学习武艺,她俩或许有些天分,进境得快,也不见得如何出奇……你……你无论如何也要相信我。” 宇文拓看到她哭,便觉头疼不已,此时见她泪若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几乎喘不过气来,也无甚话可说,又感几人身上确然一丁点女娲石气息都无,只得叹道:“殿下,宇文拓谢您深恩。夜深露重,您受伤不浅,该当早些回去休息,我们这就告辞。”回过头道:“我们走罢。”林陌冷着张脸,转身就走。宇文拓道:“你去哪?那边可出不去。”她心里一窘,知道自己弄错了方向,只好装作不经意,慢慢踱了回来,移步跟上他,经过宁珂几人身边时抬头一望,宁珂脸蛋上泪痕未干,楚楚可怜的神态却已然去了多半,正定定看着自己,便硬挤出一丝笑,轻轻道:“郡主娘娘,后会有期。”
二人出了行宫,往幽州馆驿方向走去。林陌双唇紧抿,一言不发,隔了几步自走在前面,宇文拓跟在她身后,知她心里有气,却也不去问,单等她自己发作。林陌见他仿若无事,不闻不问,越发胸闷,走到驿馆门口那株龙爪老槐树下,再按捺不住,转过身站定了,怒气冲冲道:“他们欺负我时,你就一点也不帮着我!”宇文拓道:“你自己先起意害人,结果报应来得快,接着又狠狠打了别人耳光,明明都是你在欺负人,谁又在欺负你了?”
林陌被他说得语塞,眼鼻愈加酸热,哽声道:“就是你一直在欺负我!”转身伏在老槐树的树干上。宇文拓见她肩头微颤,心中顿起了怜惜,便自背后轻拥住她身躯,俯首柔声道:“那你教我怎么办?难道跟着你一起,指着她们鼻子大吵大骂,哭闹寻死不成?”林陌想了一下他骂人的样子,心里颇有些想笑,却转过身,迎上他目光,恨恨道:“我何时寻死了?不看着你先死,我才不会死呢!”
宇文拓微笑道:“这也很好啊。”却拉起她方才被烧灼的手心摊开,问道:“这里还疼么?”林陌眼眉低顺,闷闷道:“还好。”她被宇文拓搂抱一会,加之好言抚慰,不禁心热情动,满腹怨气眨眼间荡然无踪了。忽然间,一缕荡人心魄的甜香幽幽钻入鼻中,她愣了一愣,蓦地反应过来是宁珂身上薰的西域奇香还残留在他身上,登时又生不忿,气恼道:“抱过别的女人的手,臭死啦!不要来碰我!”便要挣扎,宇文拓握了她手,只是不放。两人推推拉拉,忽想起宁珂方才坦露的真情,不禁都一阵默然。
半晌,林陌小声问道:“那真的不是妖法?”宇文拓道:“所谓镇魂咒就是这个样子,倒没甚么可怀疑的。”林陌哼了一声,撇嘴说道:“不过两个王府的丫鬟,武功竟然如此之强,居然还敢去偷盗女娲石?一定有鬼!”
宇文拓沉默一会,缓缓道:“不仅如此。但凡练过武功的人,呼吸吐纳便不自觉的比常人规律许多,所以功力深些的人,一眼便能知道对方有无内力根基。……可如今看来,她们之前竟是在刻意隐藏,弄乱呼吸,不叫人看出丝毫端倪。”林陌心里一惊,犹疑道:“你说那些……那些替代神器的法子是那宁珂郡主告诉你的……她……她怎会知道这么多?”
宇文拓道:“此事我没瞒着韩老将军。当时我们刚得到神农鼎,韩老将军被她缠着说漏了嘴。一日她来找我,说在郡王府找到了一些书,似乎有用,但她看不懂是什么,叫我自己去看。”林陌道:“其中便有钟剑斧壶塔的替代之法?”宇文拓点头道:“独孤郡王涉猎颇丰,府中藏书巨万,但我起先也没抱太大希望。岂料看着看着,真在其中寻到了一些残书缺页,研究了许久才明白其意所指,又反复印证,这才确定方法没错。”
两人提起万灵血珠,心里突然都是一沉,林陌抬头望向宇文拓,只见他眉头紧皱,面沉若水,手心也是发凉,忙握紧了道:“你莫想别的。”宇文拓摇头道:“何须讳言。那许多伤天害理之事,确是我一手所为,到时便遭报应也不奇怪。”林陌急道:“提甚么报应不报应的!”手在自己胸口一按,又道:“若真有……真有什么报应……那便全数报应在我身上好了!反正我才不信那些!”宇文拓惊道:“你又瞎说甚么!”林陌眉眼发红,蓦地张臂抱紧他腰身,涩声道:“你做过的事,我都知道……若你有罪,我……我自然也是一样……”
宇文拓环抱住她,心中感叹,说道:“现在我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想了。”林陌抬起头,不解他意思,问道:“什么?”宇文拓道:“等到天痕补完,我将太师之位交给别人,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林陌顿时大感脸上发烧,含含糊糊道:“这……这个……”心里却是喜悦之极。宇文拓见她如此窘迫,心里也是一甜,便道:“你可不能不同意。我知道你自己一定是愿意的。”
林陌一把推开他,昂首道:“谁说我一定愿意了!婚姻嫁娶……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那么随随便便的!”转念又想,所谓父母之命,两人估计是都谈不上了,媒妁之言大概也勉强的很,便改口道:“你得禀明我师父,请他做决定,若是他不同意,那就是不成的。”宇文拓笑道:“那要是他同意了呢?我觉得他十有八九会的。”林陌低头嗫嚅道:“若是他同意,就……就……”就怎样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宇文拓将她柔软身躯重按进怀中,低声道:“到时我们帮你奶奶复活,便请她和师父二人主持我们成亲,然后去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搭几间屋子,一间给奶奶住,一间我们自己住,在院子里养一群小鸡小鸭,再学那个谢先生,堂前堂后都种些花草,你说好不好?”林陌静静伏在他胸前,听他所言,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向往,轻声道:“为什么只养小鸡小鸭,我要养兔子。”
宇文拓笑道:“好。那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好呢?”林陌把头埋得更深了,闷声道:“你想的这么远作甚么,这种事情不要问我。”宇文拓道:“不问你,那就我决定了,我看还是多几个比较好。”林陌打了他一下,嗔道:“你当我是什么呀!”宇文拓刚要开口,忽然听见动静,回过了头。林陌顺他目光所指,疑惑瞧去,但听街角处有人嘻嘻一笑,随即迈着方步走了出来,一身白衣,腰佩弯刀,正是罗成,心里一急,厉声叱道:“小兔崽子,躲那里做什么!”
罗成打城外返回居所,老远便瞧见树下站着两个人,正相拥缠绵,他心底一乐,便轻手轻脚躲在墙后,打起十二分精神听他们说话,这时瞥见她衣袖毁去了半片,更觉好笑,便张手在自己肚子上一比,说道:“嗬,衣服都撕坏了,这就急着要多养几个儿子啦。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陌面红过耳,却硬装作不懂,只淡淡道:“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回,不是早出去了么?”罗成心里没来由的一颤,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眉毛立起,撇嘴道:“少多管闲事!”林陌哈哈一笑,指着他衣襟道:“瞧啊,那红红的是什么,咦?怎么像是胭脂印子……”罗成心里一惊,低头看去,哪有什么红印,顿知被骗,刚要反驳,却听宇文拓道:“明日便是演武大会,你是幽州主将,还不赶紧回去养精蓄锐。”他想到那素未谋面的李元霸,心中一凛,点头道:“说的是。”抬眼望去,只见夜色沉天,四野寂静,三人轻轻跃入院墙,各自快步回房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