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灭族（1 / 1）

姬蛮领军御敌，死于非命；御叔缠绵病榻，死于□□；妫平国荒淫无度，暴毙亡国；连尹襄老为国出征，客死异乡……

凡是与我有过牵连的男人，最后都为得到过我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非死即亡，无人幸免。

就连征舒，我的孩子，也没能逃过宿命的诅咒，身首异处……

屈巫娶了我，那他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惶惶不安地猜测，满心恐惧。

屈巫派人给楚王送去书信，说自己辜负了楚王的信任，请楚王另遣使臣出使齐国。

第二天，屈巫带着我离开新郑，一路北上，前往晋国的国都——绛城。

屈巫才智卓越，以善于谋略名扬列国，晋国国君对于他的到来欣喜万分，不但把他礼为上宾，而且把邢邑作为封地赏赐给他，封他为邢大夫。

我们在晋国安顿了下来，屈巫实践了他对我的诺言，赋予我安定富足的生活，我在他的庇护下，远离尘世的纷扰。

可是，每当我看到他独自立于楼台，怔怔出神地望着南方，我知道，他的心仍在那片他生长的国土留恋，紧系不舍。

孤傲寂寥的背影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个叫屈巫的男人为了我，背叛了他的祖国，抛弃了他的家人。

他弃根忘祖的悖逆，皆是为了我。

如果，他遭遇了什么不测，我想我会即刻随他而去，断然不会一人在这世上独活。

这般决绝的念头让我自己都不禁感到诧异。

原来，我已是如此爱他……

我伸出手臂，从身后温柔地环抱住他，想给他一些安慰，纵使我明白他心中的遗憾与伤痛并不会因此而抚平，但我只想为眼前这个郁郁寡欢的男人做些什么，这个是我丈夫的男人……

“盼夏，别这样……”男人转过身，反把我纳入怀中，不让我抬头看清他此时的神情。

然而，他说话的嗓音已经沙哑。

男儿顶天立地，他不愿在我的面前示弱。

我埋首在他温暖的胸膛，觉得眼眶泛着呛人的酸意。“若是舍不得，我们可以回去。”不论回到楚国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都不在乎。看着我爱的男人在负罪和愧疚中困苦挣扎，我简直痛不欲生。

“我们不回去！”男人搂紧我，否认得坚决。“盼夏，就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有你……我还有你，盼夏……”男人的喉间哽咽，脆弱得……叫人心疼。

我湿热了眼眶，心潮涌动。眼前这个正紧紧抱着我，为我挡风遮雨的男人不是运筹帷幄，闻名列国的楚国大夫屈巫，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要仰仗一生的丈夫。

屈巫娶我为妻，带着我弃楚奔晋，楚国震动，但出人意料的是，楚王芈审并没有大发雷霆，对于这件事反而摆出息事宁人的姿态。可是，曾经执意要纳我为妾的芈侧却按耐不住被屈巫欺骗的愤怒，联合了与屈巫结下过仇怨的令尹芈婴齐，巧立名目，为在楚国的屈家定下罪名，判处极刑。

我想，芈侧是疯了，在这次屠杀中，他甚至迁怒连尹家，连占有过我的黑要也没有放过……

屈氏一族不分男女老少，全体处斩。

家族的倾亡对屈巫而言，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他立即修书给芈侧和芈婴齐，字字血泪，忿忿控诉：我投奔晋国固然有罪，但是我的族人们并没有背叛楚国，你们以贪谗事君，滥杀无辜，我一定会让你们疲于奔命，直至命尽！

望着屈巫惨白阴郁的面容，我抑制不住胸中揪心的内疚，连声道歉，泪如雨下：“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抄家灭族，这就是屈巫为我付出的代价，可怕的代价。

“不！错的是他们！”屈巫攥紧了拳头，神情愤恨，口气狠决，“芈侧和芈婴齐杀尽了我的族人，应该为此偿命的人是他们！”

为了向晋国国君表现出自己对晋国的忠诚之心以及与楚国彻底的决裂，屈巫改屈姓为巫，单名一个臣字，以示终身在晋国为臣，绝无二心。

楚国的屈巫死了，死在灭族的屠令下，如今，活在世上的只有为复仇而生的巫臣，誓死要让芈侧和芈婴齐奔命至死的晋国邢大夫巫臣。

黄昏，男人归家，卸下在朝堂上算计争斗时时刻竖起的防备，黑眸里尽是颓然的疲惫。他揽我入怀，贴着我的侧脸，喃喃耳语：“盼夏，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离开我，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动情地圈抱住男人的身子，踮起脚，用轻柔的吻作为回答。

他对我的深情，我会用一生去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