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女儿清浛（1 / 1）
暮晴第一次生唯一的时候是还算顺利的，第二次生弘暾的时候是很顺利，第三次生弘晈的时候比较顺利，那么，这一次，也就是暮晴人生中的第四次生产，就要遇上难产了。从头天下午就开始阵痛，一直持续到深夜，孩子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
“啊——疼——”汗珠顺着涨的通红的额头上向下滑，濡湿了早已经湿了不知几次的乌发，紧紧地贴在脸上。
“暮晴，忍住忍住，快出来了，再加把劲儿。”胤祥和前几次一样，还是坐在床头上紧紧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但是这次脸色却苍白得紧。“快点儿，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还不出来。”
“回爷的话，这次福晋是……”产婆在一旁支支吾吾，她拿不定主意如果自己说了这位爷会……毕竟十三爷疼媳妇儿这是传遍了整个京城的，每次福晋进产房都是他陪着，她……不敢说。
“快说，隐瞒些什么？福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统统陪葬。”胤祥恼了，脖子上的青筋突起，死死的握住暮晴的手，“没事儿的，没事儿，暮晴忍住呀。这么多孩子都出来了，这个一定也没问题的。”
“爷……爷……这……福晋这次是……”
“十三弟也别太心急了，没事儿的。当年我生弘晖的时候也是挨了一天一夜呢！”四福晋安慰，但是她心里也是没有点儿，刚才另一个产婆已经偷偷跟自己说了。怪不得她们支支吾吾，就以十三弟那个性子……
“可是四嫂……”
“啊——又疼了——胤祥——胤祥——”暮晴又一次在手上加了力道，银牙紧紧咬着，身上的力气似乎要被抽光了。
“福晋……福晋……您再忍着点儿，就好，就好……”产婆一面努力着，但是看着实在是瞒不下去了，把心一横……反正早晚都是死，不如这会儿说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十三爷，福晋这是……这是难产……胎位不正。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你们给我听好了，福晋不能出个什么事儿！否则……否则我……”
“十三弟，急也是没用的。王嬷嬷是接生老手儿了，她会有分寸的。暮晴……咬着牙，再加把劲儿！”四福晋忙着拿着帕子给暮晴擦额头上的汗，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汗一直没有停过。
“啊——”
“暮晴，暮晴，来，慢着点儿。”胤祥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睛紧紧的盯着暮晴，出现了前所未有过的恐惧，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爷……如果福晋……是保大人还是孩子？”产婆犹豫了再三，还是把这个重中之重的问题问了出来。
“什么？有这么严重？”胤祥呆了，他对这种事几乎是没什么常识的，他以为难产，最多不过是让暮晴多受些苦痛罢了，没想到竟然……
“是……老奴……老奴……”
“啊——疼——胤祥——胤祥——要，孩……”
“保大人。”胤祥没有再犹豫，在暮晴还没有把话说完的瞬间，他就做了决定。
“要——要——保，保孩子——”她还在力争。在她看来，孩子远远比自己要更加重要。“听见——听见没有——保孩子……”断断续续把话说完，不觉指甲已深深嵌入胤祥手心。
“暮晴……暮晴……”看着她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胤祥慌了，使劲摇着不让她昏过去……“暮晴，别睡过去……快，醒过来，别睡……”他的脸色苍白的接近透明，漆黑的眸子却如星子般紧紧盯着她。“别听她的，快，快，保住福晋。福晋要紧……”
“啊……”暮晴用尽全力又叫了一声。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好累，真的好累，筋疲力尽，看着胤祥的苍白的脸色惊恐的表情，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暮晴！醒醒！你不要孩子了吗？你不要我了吗？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不许睡！”
——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我就有责任和义务来把它经营好。在我的脑海中，家是一个让你休息，让你能够表达自己喜怒哀乐的地方。
对，对，他给了自己一个家，自己答应过他要把它经营好的，要和他一起分享快乐承担痛苦的。她不能睡，不能睡，答应了他的事怎么能够反悔呢？她答应过他的，她不能睡……
“你答应过我什么？怎么能够食言？我们还有孩子们，你想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吗？”胤祥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是的，怎么能忘呢？怎么能忘？不能忘，不能忘，她答应过他要陪着他一起把孩子个个都培养成精英，他们还有孩子，孩子怎么能没有母亲呢？自己已经没有母亲了，不能再让孩子受这样的苦呀！
“福晋，用力呀，就快出来了！用力呀！”产婆还在努力，虽然是难产，但是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可是暮晴虽然清醒了些，但是却没有一丝力气。
“暮晴，暮晴？你醒了？醒了就好。你记得说过的话就好。别再睡过去……”胤祥眸子里闪过一丝狂喜，“醒了醒了，来，再用力……”
“嗯！”暮晴咬咬下唇，泪珠从眼角流下来，她记得，她全部都记得，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怎么能睡过去呢？使出全身力气……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格格，是个小格格。”产婆欢快地叫。“可是……”使劲在新出生的女婴身上，拍打，却……半天，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孩子……”没有听见哭叫声，暮晴心下了然了几分，但是她不相信，不承认，怎么能？怎么能够呀！不顾自己的身体，要直起身子。“快抱过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福晋，这……”
“抱下去吧。”胤祥心痛的摆摆手，“暮晴，睡吧，没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他心里也已经明白了，这个年代，孩子夭折的很多。可是孩子，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要暮晴，只要暮晴平安就好。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掌心上火辣辣灼烧的传来，胤祥的脸顺着她的手脸偏向一旁。她一时愣住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孩子给我，我的孩子，给我……”她发了疯一样的，身子向外想要去抱孩子，漆黑瞳孔中的恐惧和期望让人如此心痛……
“抱过来，给她，给她看看。”四福晋在一旁开了口，眼泪簌簌的落下，她也是做母亲的，她了解身为一个母亲的想法，尤其是当自己的孩子濒临死亡的时候……那种心痛是无法言喻的。
“福晋，这……”产婆有些进退两难，看着怀里的死婴……她不敢再让暮晴受什么打击了。
“报给她。”胤祥淡淡的开了口，他没有计较刚才被打得一巴掌，而是深深地看着……
“给我！”暮晴歇斯底里。“给我……我的孩子……”她颤抖的接过婴孩，嘴唇哆嗦着，不敢承认……“孩子，你睁开眼睛看看额娘，看看额娘，好不好？算额娘求你了，好不好？”声音很小，似乎生怕惊动了怀里沉睡着的人儿。
“暮晴……”
“别碰她！”暮晴恐惧的看着四周，像是怕再受任何伤害一般紧紧地把孩子护在怀里，“乖女儿，你看看额娘，睁开眼睛好不好？嗯？额娘唱歌给你听……”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亲亲摇着你。摇着摇你，快快安睡，夜夜安静，美丽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不知是什么时候带了哭腔，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眼泪落下的，更不知是什么时候，她伏在孩子身上开始失声痛哭……
只是哭着哭着，“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啼在房间里响起，暮晴怀里抱着的婴孩开始挣扎。
“醒了，醒了，她醒了……”暮晴有些激狂。“她醒了，她醒了！”
“快快快，快给老奴。福晋快把小格格给老奴，再晚就来不及了……”听到婴儿的哭声，一旁的产婆慌忙寄到床前。
“哦，好好好。”暮晴如梦初醒，慌忙把孩子给她，“她醒了，胤祥，孩子醒了……”最终，体力不支最终瘫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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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呢？”
“没事儿，没事儿。奶娘看着呢。”胤祥帮她掖好被角，脸上是如释重负后柔柔的笑，“看你一醒来就问。身体怎么样？”“我没事儿，孩子好就好。”暮晴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休息好了吗？你这一晕可是把我吓死了。”
“对不起。”暮晴轻手抚上他的脸，“还疼么？”眼睛里是愧疚和心疼。
“嘻嘻，亲一个就不疼了。”胤祥笑眯眯的把脸伸过去。
“啵。”她没有拒绝，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响亮的亲了一下。
“嗯。再来一个。”他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骗到手了，贪心不足的再伸过去。“以前除了皇阿玛还没人敢打我呢！”
“嗯，对不起对不起。”说完，狠狠地“啵。”了一口“够了吧。”
“这还差不多。”
“那天是我心急了。”
“我不是没怪你嘛。”胤祥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摆弄着她的衣襟，“如果你真要是有个……”
“下次记得保孩子。”她直视着他，淡淡的说了还是这句话。
“孩子就这么重要？”
“嗯。”
胤祥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玄色的眸子深深看着她，“我重要还是他们重要？”
暮晴敛了眼睑，不敢再看他，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答，因为在她心里也没有个标准，“有没有把你和他们比较，你还吃自己孩子的醋吗？”她强颜欢笑。
“我就是问一问。”
“孩子……是我的命。”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那我呢？”他的眉毛深深拧在一起。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you are my sunshine.”
“嗯？仅仅，只是最重要的人？”
“胤祥……”
“行了，我知道了。”
“我……”
“刚才四嫂煲了汤送来，现在喝一点吧。”胤祥把话题转移，起身去拿汤，他不想她看到自己脸上的失落。
“嗯，好呀。”暮晴直起身子，也不想再去谈论这个危险话题。孩子是她的命，是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和期盼，而胤祥则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阳光，是他带着她走出了阴影，给了她爱，教会了她爱，没有了生命会死去，但是没了阳光，一样会枯萎不过是慢一点罢了。
“这个孩子的名字，我还是没赶上。”胤祥有点饿遗憾的说，撇了一勺汤，吹凉，喂到她唇边。
“嗯？”暮晴含着汤，有些疑惑。
“哎，还不都是你。皇阿玛听说了你和咱们四格格的光荣事之后就赐了名字。”扬起勺子搅搅，吹得凉一点了。四格格。富察氏的女儿苑苑前年夭折了，虽然才两岁，但是也站了一个齿序。
“叫什么名字？”
“清浛。爱新觉罗清浛。”
“清……浛……哪个‘浛’？”
“三点水，一个含有的含。王嘉的《拾遗记》中‘浛天荡荡望沧沧,乘桴轻漾著日旁。’广大的意思。也是一条河的名字。来，再喝点儿。”
“这我倒想起了你给一一改的名字，‘溦洢’‘溦’者，小雨也，‘洢’也是一条河。”
“当然像了，皇阿玛就是根据一一的名字起的。孙女辈儿中，除了废太子的嫡女是皇阿玛亲自赐名之外，还没有别的孙女再有着荣誉了。不过……不知是福是祸呀。”
“我会尽我一切努力保护她的。”
“嗯。”胤祥淡淡的应了声，他又何尝不是？“四嫂倒是挺喜欢这孩子的，整天往这儿跑，你醒来之前她刚走。”
“是嘛。”暮晴吞下一口汤，四福晋自从弘晖昳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孩子，所以每次对大到唯一小到弘晈都特别疼爱。
“哎，对了。我们这宝贝闺女可真够有意思的。刚刚四哥陪四嫂一起来看她，这小家伙儿竟朝着四哥笑了，四哥当时就楞那儿了。你也知道四哥一向是冷着脸的，所以孩子们没有不怕他的，别说笑了，你看看唯一到现在了见了四伯伯还找个理由飞快地逃走呢。偏偏就咱这宝贝疙瘩……真是有趣得紧。”
“呵呵……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可惜了，我没看到。”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她冲四哥笑完之后，四哥也笑了，那表情，特温柔。真的，不骗你，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孩子竟然这样儿。他乐得不行，说是没女儿缘儿，要把浛儿过继给他当女儿。”
“什么？当女儿？”
“别急，我当场给否决了。”胤祥摁着她，“这小家伙儿折腾了这么久才出来，怎么能让她轻易跑掉呢。”
“我的孩子怎么能送给别人？”
“所以呀，我就没同意。”胤祥淡淡的说，四阿哥打的什么主意他怎么会不知道？孩子是他的，是他们的，一个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