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倾尽天下（1 / 1）
雪花翩飞，似乎想将尘世间的一切肮脏都充刷干净。粉妆玉砌，好像原本花花绿绿的一切俗物都不讨这个季节的喜欢。苍茫大地，远远望去竟是一片片看起来毫无生机但是却让人心静的茫远。寒冬腊月，她最爱的冬天，洁白的单一，但是又洁白的清爽，洁白的让人喜欢，她喜欢这种纯洁的感觉，这种纯洁，世间除了婴儿之外已经再也寻不到……
踏雪寻梅，似乎现在整个府邸只有她这么有兴致。胤祥知道她偏爱梅，就在离芦苇塘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直了数十甚至上百株梅花，甚至形成了一个小梅园儿。不是什么名贵的梅花，但是却多了些野趣味，红红火火的开了一大片，反倒是比那些个娇艳名贵难以得到的梅要有气势，有趣得多……
双手捧一捧初雪，洁白的雪附在略微显红的双手上，却一点儿没感觉到冰冷，反而更多了几分内心涌出的开心。冷风吹过，一些纷繁的花瓣儿抵不过冷风的强大，渐渐形成落英缤纷，打着旋儿随风飘荡，火红的梅花，娇黄的腊梅，一瓣瓣犹如误落尘世的精灵，没有一点不快却热闹的飞舞着，为这苍白得近乎死寂的大地增添了一抹活泼……一瓣，两瓣，三瓣……暮晴静静的数着，看有几朵能够涉足她手心这一片小小的领域。手心原本的温暖捂化了底层的一部分雪，不时有晶莹到透明的水珠一滴一滴陆续滴下，中上层的雪依然完好，洁白如常，毫无异样。最顶上是几瓣嫣红的梅瓣，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初雪上，毫无热闹之息，如此安静而舒适，火红和洁白瞬间形成的鲜明的对比，却是这般令人赏心悦目，一点都不觉突兀。她不敢大声呼吸，怕把手中的梅瓣惊跑，他们此刻是多么安详，甚至连细细的脉络都能数的清楚……
“就知道你在这儿。又跑出来了？”
“嗯，很漂亮，不是吗？”
“冷不冷？快扔了。来，我给你暖暖。”胤祥看见暮晴捧着一捧雪，忙把她翻掉，自己捧着暮晴冻得冰冷的手呵气。
“哎……那是我的梅花！”
“什么梅花？这儿多的是，挺着个大肚子呢，要是把身子冻坏了可划不来了。”胤祥白了她一眼，“平日里出来，总是不带着手炉。”
“不冷。带着手炉该怎么玩儿呀。”暮晴笑笑，任他给自己呵手，心里像有一股热流流过，暖暖的。“刚下了朝？”
“嗯。等会儿中午九哥府上的宴会，你陪我去。”
“等会儿？我没接到帖子呀。”
“嗯，刚才一时兴起的。”
“好。”暮晴爽快的答应。她已经完全担起了一个作为福晋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和胤祥出席这类场合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现在正是五十一年，前几个月，太子二次被废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现在皇城里像往常一样，红红火火正在过年，谁都不想提这件事情。越是害怕，越是逃避……
胤祥对这件事也是淡而处之，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就被康熙叫进宫谈了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面容憔悴，什么也不想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发呆，对人也爱答不理的，也没有借酒消愁，只是闷闷不乐。那天晚上暮晴没有睡，只是陪着他坐在床头发呆。呆着呆着，胤祥像突然惊醒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之后，又像往常一样，吃吃睡睡，玩玩闹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上朝下朝，办差回家。暮晴没有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大只让羽佳知道了一点过程了内容，以便她的生意。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也是一个商人。“如此便好。”，暮晴常常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她能把握得住的，她也不想去涉足，现在只要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就好。
“喂，发什么呆。”
“没什么。”暮晴尴尬的笑笑。
“以后可别再发呆了，啊。”
“为什么？”
“你发呆的样子看得我心惊肉跳的。”胤祥摸摸树上的梅花。
“嗯？”跟心惊肉跳有什么关系？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站在这里，捧着雪，呆呆的看着。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儿，好像一个不小心你就飞走了。”
“呵呵，还仙女儿？我们十三爷的嘴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让我说的都心花怒放了。”暮晴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嗯嗯……”胤祥上下打量着她，像是满意，又像是不满意。“哈哈。我现在算是知道了。”
“嗯？”
“我刚才看走眼了，有你身材这么胖的仙女儿吗？”他指指她的大肚子，“就算是仙女儿，恐怕也是折了翅膀，掉入凡间，永远回不去的啦。”
“哼！本仙女儿不跟你个凡夫俗子一般见识。”暮晴扬扬下巴，一脸高傲,嘴角却是抿着笑。
“嗯嗯，是是，仙女儿。大肚子仙女儿……哈哈哈……”胤祥大笑起来，爽朗的声音在乘车的天空中回荡。
“哼！”
“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生气啦。小气鬼。”胤祥刮刮她的鼻子。
“本仙女儿不跟你一般见识。”
“呵呵。”胤祥宠溺的轻笑。以前她这些孩子气的一面是一点儿都没有的，也就是在他面前，她才能有如此活泼开朗的一面。和原本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她本应该是这样的，这才是那个本应该的她。
伸手轻轻帮她拂去银狐披风上散着的雪花，胤祥心里泛起一丝浅浅的幸福，他抬眸冲她温柔的一笑。
“呵呵，你这个动作倒让我想起了一首歌。”
“嗯？什么歌？”胤祥扶着红梅树，颇有兴致地问。梅树因受力而纷纷飘落着没梅瓣，整个人笼罩在一片落英缤纷中，嘴角微微上扬，映着他银白色绣着双龙戏珠的长袍，显得分外帅气。
“唱给你听。”
“好，什么名字？”
“《倾尽天下》”
“哦？倒是个挺气魄的名字。”
“传说中有个周帝白炎。他死在称帝十载后的一个雪夜。这个草莽出身的皇帝不喜奢华，逼宫夺位后便废弃了前朝敬帝所建的华美宫室，而每夜宿在帝宫内的九龙塔，死时亦盘膝在塔顶石室几案前的蒲团上，正对着壁上一幅画像。倘有历过前朝的宫女在，定会认出，那画上颜色无双的女子，正是前朝敬帝所封的最后一位贵妃。原来在倾国的十年之后，白炎终究追随那人而去。他身后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于是所有关于周朝开国皇帝的谜团，都与那悬于九重宝塔之上、隐在七重纱幕背后的画像，一并被掩埋进厚重的史书里。”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
谁带你看城外厮杀
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
当时缠过红线千匝
一念之差为人作嫁
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倾塌”
银狐披风，随风飘起的乌黑的秀发，因为被冻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暮晴一只手摸着树干，如水般的明眸上下随着不同的景物而转动，脸上还有淡淡的巧笑。真的一如误落尘世的精灵，美得让人窒息，让人不敢亲近，却又让人心醉，仿佛在不抓住她就会飞走了……
“是说一生命犯桃花
谁为你算的那一卦
最是无瑕风流不假
画楼西畔反弹琵琶
暖风处处谁心猿意马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
兀自不肯相对照蜡
说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
到头来算的那一卦
终是为你覆了天下
明月照亮天涯
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鸣战马
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风过天地肃杀
容华谢后君临天下
登上九重宝塔
看一夜流星飒沓”
胤祥微笑着，却又痴迷的看着她，目光变得迷离，紧紧的追随着她不愿分开，她是他的，这个误入凡尘的仙女他会牢牢抓在手心里，再也不放开。
“回到那一刹那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回到那一刹那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暮晴淡淡的笑了，最终嘴角的笑容越张越大，玩玩的眼睛里也乘着满满的甜蜜的笑意笑意。没有浓得化不开，却如同一杯甘甜的泉水，情人心脾，回味无穷……
胤祥也淡淡的笑了，漆黑的双眸定格在暮晴身上，“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他双唇微启默念道，暮晴轻巧的笑容正在眼前晃动，猛的身子向前一倾，想要……
“啪啪啪。好悦耳动听的歌儿，十三哥真是好耳福。”几声鼓掌和一个响亮的男音传来……
胤祥回头，脸色略带不满，是他。“十四弟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真是稀客呀！”胤祥也没有和他再客套，不高兴写了满脸。
“呵呵，不是等会儿要去九哥府上嘛，这会儿顺便，就来寻十三哥儿一道去。”十四面上也笑着，但是眸中冰冷一片，也带着怒意。他的手紧紧的攥着身边的佟佳芯凝的。
“给十三哥儿十三嫂请安。”他们俩虚虚地行了一个礼。
“哼！”佟芯凝轻轻哼一声，满脸不乐。眼角飘过胤祥，带着失望，受伤，不屑……
“哦，那可来的真是巧呀。”胤祥挽好暮晴，淡淡的说，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是呀，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十三嫂给您唱歌儿来着，就没有打扰。不过……这哥儿好生特别。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什么周帝白炎？”十四看着暮晴，眼睛里涌动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哦，那只是别人杜撰的罢了。这个而我也是偶然听来的，听个新鲜。”暮晴微微一笑，别开他探究的目光，淡淡的说。
“呵呵。好生个‘有趣儿’。我今儿也是第一次听呢。正巧了今天九哥设宴，不如等会儿咱们十三福晋再一展歌喉，给大家添添气氛如何？”芯凝笑道，一脸挑衅和玩弄。这分明是把暮晴和戏子相提并论。
“你……”暮晴变了脸色，她不是木偶，怎么能人人如此羞辱？
胤祥狠狠的握了一下扯着暮晴的手，“你这是什么意思？”英眉耸起，“我差点儿忘了。哦，凝儿的筝弹得不错。暮晴有孕在身，近日也有些操劳了，今日九哥的宴会就不参加了，要不让凝儿给大家弹奏一曲助兴也是挺好呀。”胤祥扬扬眉，挑衅的看着十四夫妻俩。“凝儿”，胤祥如此称呼芯凝，这可是……
果然，十四眸色一暗。“十三哥这么称呼凝儿恐怕不合礼法吧。”语气森冷带着不满。
“呵呵。我和凝儿自小相识，一时说习惯了，十四弟不要介意。不过刚才十四弟一直盯着我的福晋看又是否合礼法呢？”胤祥将了他一军。
“你……”十四一直找不出话来反驳。
“这都都什么时辰了，宴会也该开始了吧。那你们就先去吧。”暮晴懒得跟他们在这里再纠缠，下了逐客令。
“哟，十三福晋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呀。我和爷刚进这府院儿就听人说您和十三哥在这里呢，我们就赶来了。您现在这是……”
“那真是恕我招待不周了。”暮晴淡淡的说，她既然已经和芯凝撕破脸皮了，再客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可惜了，我们府里的芦苇塘已经结了厚厚的冰，恐怕是再跌不到里面去了。”这件事暮晴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好长时间才调养过来。
“你……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把我推进池塘的，害得我没有了孩子。现在，我那苦命的孩子都能下地跑了……十三哥，你也看见了是不是？”芯凝把希望寄托在十三身上，她真是太天真了，到现在还抱有幻想，以为胤祥是爱自己的。他和兆佳暮晴只不过是在演戏激她而已……
“凝儿，够了！”十四打断了她。提起这事儿……孩子？哪里来的孩子？这都是佟佳芯凝……那天他是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看了个完整的！“让十三哥十三嫂笑话了。”
“爷——为什么……”
“闭嘴！九哥的宴会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哼！”佟佳芯凝娇哼一声，抬腿赌气甩给众人一个背影。
“你过去吧，我自己回去就成。”
“嗯，你小心点儿。我晚上尽量早点儿回来。我们一起出去逛逛。”胤祥帮她把披风拉好。
“好。”他们都没有看见一直在前面走的十四双拳握得死紧……
慢慢走着回去的路，暮晴没有让胤祥送她。本来挺高兴的，可是今天竟又惹了些闲气。漫无目的的转着，反正时间还早，就当是散散步吧。
“孩子呀孩子，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像你额娘我一样脾气这么冲呀。说什么话都由着性子来。”上辈子，暮晴觉得自己脾气还是挺好的，最起码很少同人吵架，可是这辈子和这些个人精一比，自己简直就是口无遮拦，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毛病都是因为胤祥给她营造了一个了轻松的氛围给惯出来的。“哎……”
“叹什么气呢？”身后一个声音。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暮晴下意识的回答。她现在需要一个好心情才利于孩子的发育。“是谁？”她反应过来，一转身……
“怎么，看见我很失望吗？”那人淡淡的笑笑。
“没有，十四爷不是去九爷府上了吗？怎么还在这儿？”暮晴尴尬的笑笑，的确是失望，她以为会是胤祥。
十四没有没回答她，上前一步步向她迈进。
暮晴慢慢后退，依旧尽力保持着平静。最后，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
“如果……有一天我若为了你倾尽天下，你可愿意陪我并肩看天地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