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富察产子（1 / 1）
“额娘，我吃这个！”
“来，到阿玛这儿来，别缠你额娘，阿玛给你夹。”还没等暮晴动手，胤祥就先把唯一叫道了自己身边。
“嗯，这个。”唯一点点儿的跑过去，指指青花瓷小盘子里的鲈鱼。
“先坐好。”胤祥把站在身边的唯一摁在座椅上，然后伸筷子去夹鲈鱼。
“和你额娘一样，也是爱吃鱼。不过，这可是苦了我了。”胤祥一副无奈的样子，一下下慢慢剔鱼刺。身边的张瑞想接过他手中繁琐的工作，但被他一眼瞪了回去，站在一旁不敢动。胤祥弯着嘴角，抱怨着，但手上还是没停，一下一下，给鱼挑着刺，生怕卡着小祖宗了。
“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别进进退退的。”刚把鲜嫩的鱼肉喂给唯一，胤祥就看见门口有人在踟蹰着，可是好一会儿了，那人都没有进来。
“爷，福晋吉祥。”门口的小丫头快步走到屋里，扑通跪下，语气中包含着急切，为难，还有微微颤抖的恐惧。
“什么事？”胤祥看了她一眼，让她站了起来。
小丫头双手绞着衣角，咬着下唇，眉头紧皱，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开口：“回爷，侧福晋快要生了，您去看看吧！”
“什么？快要生了？”“铛”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胤祥的手一松，正给唯一成鸡汤汤匙掉进了汤盆里。汤虽然已经不是很热，但还是渐到了唯一身上。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先去照顾唯一，而是急声闻：“请太医和产婆了没有？”
“回爷，请了。太医和产婆都在呢。”
“那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回去照顾着？”
“可是……可是……侧福晋她……她，一直在叫着您的名字……”小丫头，看了一眼正在给唯一擦拭小手但脸色极差的暮晴，终是要咬下唇，说了出来。她现在管不了福晋是怎么想了，只要能让侧福晋见爷一面，就算是得罪了福晋也顾不得了，现在可是侧福晋惟一能翻身的好机会了。
“太医和产婆到了不就行了，我处在那里也没什么用，你告诉他让她宽心。”胤祥神态恢复了正常，接过另一只汤勺，继续一勺一勺成着汤。
“爷……这……”小丫头没有动，依旧揉着衣角，踟蹰着，她还是不甘心。
“还不快去？侧福晋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为你是问。”胤祥沉了脸色，怒声呵斥。
“是是是……”
“宝贝儿，喝碗汤。”
“不劳烦十三爷了，我们已经吃饱了，您请自便吧。”还没等唯一作出回答，暮晴就挺着大肚子晃晃哟哟的站起来，领着一一到一边去了。
只剩下胤祥还尴尬的举着汤碗。“撤了吧。”他也没了吃的兴致，“砰”地一声把手里的汤匙也扔进了碗里。
**************************************************************************************************************************************************************
“又生什么气呢？”等到下人们都撤完了，唯一也被嬷嬷抱了下去，胤祥这才开始问。
“……”暮晴把书盖在头上，假寐，没有理他。
“别装睡了。”他把她脸上的书拿开。
“你去看看她吧。”半晌，暮晴幽幽一句。
“怎么了？吃醋了？”胤祥在她旁边躺下，笑着轻挑的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没跟你闹。”暮晴把头一甩，甩开他的手指。
“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一群丫头奴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竟是瞎添乱。她生孩子，又不是我生，等着一样，在这儿陪你不好吗？”他懒懒地躺在椅中，懒懒地说。
暮晴没有搭理他，笨拙的把身子侧向一边，他还在装什么？刚才听到小丫头说富察氏要生了，那紧张……他竟然连唯一都不管了。难道是……富察茹茜？不知为什么，脑子里竟然冒出了这个名字。富察茹烟是富察茹茜的妹妹，嫡亲妹妹。
——放心，她很好。她是茹茜最疼爱的妹妹，我会厚待她的。
富察茹茜，她的妹妹，妹妹，只是一个妹妹他都能这么看重，那自己呢？自己又算是什么？一个替代品？呵呵，笑话，若说起替代品，恐怕富察茹烟更有资格吧！那个于世不争平淡柔和的女人？那自己又算是什么？一个盾牌？他把茹烟放在身后保护得好好的，却打着只爱自己的旗号，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刚才他一瞬间的表情，一瞬间的动作，听到富察氏要生了的紧张，自己又何尝没有看得清清楚楚，他难道不知道吗？他还打算瞒多久？要到什么时候？
“在想什么呢？又不理我了？”
“你去看看她吧，生孩子……挺苦的。”暮晴闭了眼，尽量把语气放得平静些。但是自己还实在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在想富察氏吗？”
“……”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吧。
“哎……”一声压抑的叹息。
……
毫无前兆，猛的身体被人拉了起来，脑袋顿时一昏，“哎，你干什么？”
“跟我走，我们一起去。”胤祥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拉起暮晴往富察氏的小院儿走去……
**********************************************************************************************************
“啊——啊——疼——好疼——快救救我呀——”
“侧福晋您忍着点儿，就快出来了啊，再加把劲儿，您再加把劲儿！”
“好疼——额娘——我要额娘——好疼——啊……我不生了，不要生了……啊……好疼呀！”
“侧福晋忍着点儿，就快出来了！”
“快点儿，快点儿，还愣着干什么？让你们拿的热水呢？”
“哦，哦，是是，奴婢这就去……”
“还有你，还不快去找太医拿参片儿，再等会儿都不行了，快去……”
“哎，别撞我呀！你慢着点儿走！”
“毛巾，毛巾……”
“热水呢？怎么这么长时间……还等什么？快去呀！”
“啊……好疼——额娘——好疼呀！额娘——我不要生孩子了——”
“侧福晋……坚持住——等会儿小阿哥就出来了，您再挺住！用力，用力呀！”
“啊……”
“……”
“还要呆着吗？我们回去吧！”胤祥站在暮晴身边，弯着腰对她说。他能明显的看到，暮晴紧紧绞着帕子的颤抖的双手，和苍白的脸色，虚汗从额角不断冒出。他握住她的手，冰凉，他想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她。
“回去吧，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嗯？”
“我……回去……”暮晴木木的看了他一眼，终是松了口。借着胤祥的力站了起来，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醒了？好些了吗？”
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关怀的面容，听到的就是他关切的话语，握住的就是他关心的手掌。但是实际上，他又真的关心自己吗？关爱自己吗？关怀自己吗？“嗯，好些了，我怎么晕倒了？”暮晴抽出手，不再看他，想要坐起来。
“躺着吧，太医说了，你应该多休息。”胤祥帮她掖好被子。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忧思过度，差点小产。”
“嗯。”她没有再动，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头扭到一边，企图逃避他的目光。
他拉了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没有像往常一样亲昵的抱住她，他知道，她有心结，现在自己的哪怕是一丁点儿碰触，对她造成的心理负担，都是不可估计的。“暮晴。”
“……”
“我们应该谈谈了。”
“……”
“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都告诉你，而且都是实话，别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没有回答，但是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缓缓的流下了，她的指关节僵硬，却紧紧地抓住身下的锦被。
“富察氏……她有一个姐姐。那个女孩儿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她……长的不算是特别漂亮，但是很温柔，能让人看了之后立刻就有一种亲近感，还有就是她笑起来很纯洁，就像是清澈的河水，没有任何矫揉造作……我遇到她是在四十年，那年夏天宫里新进了一批秀女，而她就是其中的一个……”胤祥动了动身子，拉好被子继续自言自语。
“那天下午的时候和几个兄弟一起练布库，当时摔得鼻青脸肿……”胤祥兀自兀讲着，语气很平静，好像是在念着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好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注意到了暮晴脸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去也注意到暮晴的呼吸频率在不停地变换，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因为这个时候的任何举动，都可能让自己刚才的努力前功尽弃。他是爱她的，他只爱她，他要让她知道。
“那次偶然的相遇，偶然的心动，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喜欢，她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
“我自小和四哥更为亲近些，尤其是在额娘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大多是由四哥护着，和她见过几次之后，我就跟四哥说了这事儿，希望他能够帮助我，我想娶她做我的福晋。可是……我没有料到，就是通过我的引荐，四哥，也喜欢上了她，而她，也喜欢上了四哥。但是四哥没有告诉我，她也没有告诉我。当时我还很傻乎乎的以为，就自己发现了这个宝贝，整天很高兴，想着皇阿玛那么疼我，这回有了四哥的帮忙娶她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于是我每天见到她都开开心心的，她也能对我温柔的笑，虽然我也能够感觉到她笑容的内涵和我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当时算是冲昏了头脑，什么也没有仔细去想，只是照例跟德妃请过安之后就去找她。但是我从四哥对她的态度上却一点点都没有看出来，四哥隐藏得很好，好到或许只有他们俩才知道，他是爱她的。”
“直到四十一年的一次家宴，我出去醒醒酒，就看到了她和四哥在树下……那时我简直要疯了，当时以为是因为她爱的不是我而是四哥而伤心难过，暴躁。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的，她在我心中的地位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重要，我的伤心，我的愤怒，我的暴躁，只不过是因为四哥的欺骗，你那是我的耻辱。我曾经想过，如果四哥能早点告诉我他们俩是相爱的，我会不会成全他们。答案是——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那是一件很难抉择的事。”
“当看到他们之后，我很生气，回到席上，没有思考，就跟皇阿玛请旨赐婚。但是皇阿玛却第一次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只是碍于面子，把瓜尔佳婉眉赐给了我。在第二天我就明白了，可是已经太晚了，我和她这件事早就被皇阿玛看在了眼里，我的那点花花肠子，皇阿玛是一早就看穿了的。天命皇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的，大清国不能再出一个顺治帝和襄郡王博穆果尔。”
“于是我和四哥谁也没有得到她，她被皇阿玛改了个身份指给了侍卫乔江。这个结局是最好的了，也是我料到的最好的结局。很快乔江就调遣了职务去了江南，她走的那天我和四哥都去送她。她说，她最爱江南的烟雨蒙蒙，多么的诗情画意。我们找了个地方喝得咛叮大醉，三个人关于情感的事什么也没有说，我们都以为自己是放下了，但是，真正放下的却只有我自己而已。那次初见时她落下的手帕，我一直留着，就在她走后，我把这帕子交给了四哥，这是我欠他们的。”
胤祥顿了顿，接着讲下去：“她走之前嘱托了我一件事，就是富察茹烟，这是她唯一牵挂的嫡亲妹妹，她们姐妹俩同为一妾所出，从小受尽了白眼，她不希望妹妹再受苦了，就嘱托我照顾茹烟。而，娶了富察茹烟，给她一个归宿，给她一个孩子，给她下半辈子，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多的最好的。所以，我不想富察茹烟出什么事，否则，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一辈子。”
“……”
胤祥把话说完，听到暮晴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四哥……或许没有他说的那么爱她。”
“一开始四哥喜欢她但是却瞒着我，就是不想因为她而影响到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我和他的情谊远远要比他们俩之间的感情要重得多，如果我因为她而和四哥决裂，这是四哥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就意味着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就将毁于一旦。”胤祥自嘲地笑笑，天家什么时候允许过真感情。
“而那次家宴上我所看到的，不过是富察茹烟的姐姐早就布好了的。这种两面三刀的生活她已经受不了了，这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也已经受不了了，她知道她布下这个局结果会是什么样的，但是她还是做了。因为纯洁如她，死，远远要比再苟延残喘的过着这种日子轻松得多。想想也是，聪明如四哥，谨慎如四哥，他又怎么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刻暴漏自己呢？”
“而四哥随时身上都带着那块帕子，时常流露出来自己对她的思念，为的就是提醒我，我欠着他们的，要用我的良心来补偿。这么多年过去了，说是一点儿没有内疚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若说非常内疚那更是谎话。我们都知道，这个人已经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愚蠢的我了，我和他之间的连系，早就变成了利益。”
“故事讲完了。”胤祥把她的身子扭过来对着自己。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他似乎没有看见暮晴紧紧闭上的眼睛。“我对她的愧疚不能不常在四哥那里，而是要补偿在富察茹烟这里。你懂了吗？暮晴，我只爱你一个，真的只有你一个。”
……
“既然皇上不允许兄弟和同一个女人扯上关系，那为什么当初会允许我嫁给你。”半晌，她睁开眼竟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那件事，她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谁没能有个过去呢？更何况自己过去的感□□更加……
“呵呵。”胤祥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个心结，总算是解开了，“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就要多谢德妃了，要不然怎么能成全了我们俩呢？别瞎想了，啊！今天差点吓死我。”
“怎么你吓着了？人家生孩子，你只是在一旁闲闲的看着。”
“哎，说起来这个了，我是今儿个才知道，女人生孩子还真是够……够……怎么说呢？你看富察氏她平时都不怎么吭声，但是这一次竟然……”
“生孩子很疼的。”暮晴目光有点闪烁，她又想起了自己生唯一的时候……在富察氏那里的身体反常和晕倒，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恐惧所致。本来想好了生唯一是最后一次了，可是竟然……造化弄人呀！
“对不起，我错过了第一次，以后就不会再错过了。”
“那是我在疼，你又不能替我。再说你在别处悠闲地喝凉茶，我是怎么样你会知道吗？”
“我守着你。”
“陪我进产房。”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