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谁在吃醋(1 / 1)
才过完年,胤祥就被康熙派去办差了,和往常不同,他这次是孤身一个人去的。三月初,胤祥回京,正巧还能赶得上十八号的万寿节。差事办得很漂亮,所以一回来胤祥就被进了爵——固山贝子,还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与其说书是进爵不如说是复爵,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因为一废太子的事康熙就把胤祥的爵位给罢了,如今这是……又升回了从前的爵位。但是十三贝子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遇到好事儿就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反而是平平淡淡,就像没什么事儿发生似的。
宠辱不惊,是他学会了吗?总之胤祥的确是收敛了很多。就算是开心,在别人面前也是淡淡的,为人处事不再那么锋芒毕露反而愈加的深沉内敛了,对任何人都是谦恭有礼,处事圆滑,没有了从前的飞扬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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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十三贝子了。”
“同喜同喜,福晋客气。”
今天册文正式下发,直到晚上胤祥才有时间来和暮晴见上一面,贫上两句。
“今年……一一……一一和皇阿玛的生日相冲撞了,所以我想在二十号给宝贝儿补办一场,隆重一点儿,可好?”
“那多谢您的好意了,不过……还是算了。”
“叫我胤祥。”
“如果大肆操办的话,这和您这些日子来低调的作风完全不相符不是吗?”
“叫我胤祥。”胤祥再次提醒她,她不叫这两个字,他是不打算再往下面说了。
“胤祥。”
“不相符?呵呵,我这些日子的低调?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暮晴没有接他的话,胤祥勿自勿地说着:“这次办的差事虽然算是漂亮,但是这个爵位是可晋可不晋的,你可明白?”胤祥踱到她身边,接过手中的笔。
“嘘——”暮晴警惕的看看四周,把门窗关上。“你可真大胆,难道就不怕有人听了去?”
“你这儿不是挺安全的嘛,都是你的心腹,我害怕什么?”是呀,这儿可是她的势力范围。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自从胤祥外出以后,瓜尔佳氏就拍了几个人在这人做卧底,以名是给福晋更周到的照顾,福晋现在可是爷心尖子上的人。暮晴也不好推辞,但只是把他们安排的远些罢了,可毕竟不像以前那么安全了。
“呵呵,就他们?以你的手段,收服个把子人还不是小菜一碟?以前德妃派来的那个嬷嬷不就……”瓜尔佳氏在这里安插了人手他是知道的。
“哼!”,暮晴冷哼,一旦自己在他的那些妻妾身上用了心思那不就意味着……她可不,她不屑和她们争风吃醋耍手段,她不屑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整天守着一方天空痴痴的等待着他的“临幸”。
胤祥知道她不喜欢这个话题,就接着上一个的说,否则气氛会变得越来越僵。什么时候他十三爷也开始为了别人而费尽心思了?回叙是从他爱上她把。“可这次偏偏就是封了个贝子,这回算是和十二哥,老十四一样了,平了,我也——最起码看起来不是那么落魄了。”胤祥自嘲的笑笑,笔下的字——也毁了。心,能平下来吗?
“给你单独进爵,而且是凭借着你自己立的功进爵,这难道不算是重视吗?”在别人春风得意的时候偏偏冷落他,而后又单独给他以殊荣,什么意思?这恐怕不是一个浅浅淡淡的“器重”就能说明白的,帝王心——难测呀!
“呵呵,‘器重’,那你也太高估我十三爷了。前些日子皇阿玛又召我密谈了,他——骂了我一顿。”胤祥顿了顿,不着痕迹的往下说,但可以看到,他的眸色黯淡了不少。
这算是什么意思?给个甜枣儿再打一巴掌?“唉,你这个阿玛的心思还真是……”暮晴略有些同情的看了看他,他是有父亲的,但是这个父亲……
胤祥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他来这儿不是为了说这个的,“我考虑过了,宝贝儿的生日还是不大肆操办的好,但是——在宫里过,就是长春宫,额娘那儿,就咱们四个,反正额娘也早就说想一一了。”这也算是他对唯一的补偿吧,这么多年来可他竟还没有给自己的女儿过过一次生日,他对唯一还是很愧疚的。
“我说过了,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
“我也说过了,就咱们四个人简简单单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太多人,也不喜欢太过热闹。但是这场生日一定要办。”她还在犹豫些什么呢?真的不相信自己吗?她难道就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去保护她们母女俩吗?难道自己不是真心对她们的吗?
“唉——”暮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举办生日如此殊荣,这么一来又不知带会引来多少闲言碎语呢。
……
“我该歇下了,您请回吧。”半晌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下了逐客令。
胤祥一转手从后面使劲把她拉入怀中,紧紧的箍着,不由得她动弹。“你就这么不希望我留下吗?”暧昧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稍,几缕散乱的青丝贴着肌肤摇摆。
“我今天不方便。”暮晴闭了眼,低下头,坚持着自己的意志。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不存在什么义务关系,她不愿意自是不行。但为什么自己的理由不能更直接一点?为什么自己不理直气壮的告诉他自己不愿意?“富察氏怀孕了,你可以去看看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难道就不怕他误解吗?还是自己……她能确定的是,这句话是她不假思索的就说出来的。
胤祥嘴角一弯,搂着她轻轻的晃着,这是说明她因为自己而心情有波澜了吗?自己是不是也能够影响到她的心绪了?想到这里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吃醋吗?”她是在吃醋吗?还是……反正“欲擒故纵”,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对这种事,她不屑于用这一招。
“没有。”暮晴紧紧地闭了眼坚定的回答。吃醋了吗?为什么心里会有种怪怪的感觉呢?他的小老婆怀孕了关自己什么事?为什么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
胤祥把她的身子翻转过来对着自己,缓缓的抬起她的头:“看着我。”他要她说实话,面对着他,说心里话。“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还未等她说完,胤祥就以吻缄口。
“我不管你现在怎么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的。”这是暮晴意识混沌神之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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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若是厌了就四处逛逛吧,这儿有我照顾着呢!不妨事儿的。”
“唯一还睡着呢。”暮晴低低头示意怀里正睡着觉的唯一。
“没事儿,交给我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戏,还在这儿强撑着,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你去走走吧,一一在我这儿你还不放心吗?”四福晋那拉氏和善的笑着,她也是十分喜欢与唯一的,自从她的独子弘晖死后,她就再没有孩子了。
“那就麻烦四嫂了。”暮晴把孩子交给那拉氏,她放心,毕竟还有羽佳在一旁守着,反正自己也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应该不碍事儿的。
胖乎乎的身子离开妈妈温暖的怀抱不悦的皱皱眉头,但仅一会儿就复为平静了。
春暖花开三月天蜂蝶戏舞彩丛间。浓郁而纷杂的花香遮住了暮晴身上悠悠的薄荷香气,红紫万千的娇芳中却掩盖不住那抹湖绿色的的身影。这热闹是他们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没由来的竟会有一阵失落,无可奈何花落去,徘徊在小园香径中,虽没有那份感伤时节的惆怅,但是却多了一种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来。热闹而纷繁的花,却感染不了她那颗寂寥而萧索的心……
“暮晴!”
蓦然回首——不是他。自己又在期待些什么呢?为什么会希望是他?
“暮晴。”面色酡红,从他周身散出浓浓的酒气,他——醉了,以至于才——这么大胆。
“十四爷找我有事吗?”
“晴儿。”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只是随着感情就叫了出来,或者说是跟着心,就叫了出来。
“十四弟,你越矩了。”
十四的脸色边的有点难看,玄色的某种闪过愤怒,哀伤,还有——不解。现在可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独处了呀,她还在隐藏什么呢?她真的变了,真的变了很多很多,本以为如果就他们两个人她就能够敞开心扉,不再那么掩饰……以前只要自己叫她“晴儿”,她都会……是她吗?这还是那个暮晴吗?晴儿是绝不会叫自己十四弟的,即使他们之间再疏离,隔得再远……
“十四爷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溦洢也该醒了。”
“你每次见了我都这么急着要走吗?放心,桂子在守着呢,没有人知道我们俩在这儿。晴儿,你到底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趁着醉酒,该给她的都给吧,以后清醒了,恐怕是在没有这份勇气了……
“十四爷说的哪里的话,暮晴并没有躲着您呀。”
“晴儿,这个——给你。”十四没有接她的话,他从怀里掏出一方蓝色的锦帕,里面包裹着东西。“收起来吧,等回去再看。”他见暮晴没有接,上前一步,放进她手心里。
“这……”
“十四弟好兴致呀,怎么不到外面听戏,到这里来了?九哥可是在到处找你呢!”是他。树林中传来他的声音,他来了多久了?或许又是——一直都在?淡淡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出,不似十四的那般浓烈,却给人一种迷醉的感觉,足以晕眩……
被这一惊,十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十三哥怎么在这儿?今天你这‘不醉公子’可是没喝多少呀,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倒是弟弟我被灌了不少。”
“出来散散酒气,也喝得不少了。没想到正巧遇见了。你也逛累了吧,咱们回去吧,宝贝儿该醒了。”胤祥对着暮晴语言极尽温柔,但是从眸子中闪出来的……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他拉着的那只手——很疼。
“十三哥高升,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祝贺祝贺呢,要不您赏个脸,咱们哥俩有时间出去好好喝一场?”
“十四弟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还有什么可说的?”
……
“那我就先走了,凝儿估计这会儿也正寻我呢。”
“去吧,别让你福晋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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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原因吗?”他没有看她,朱砂笔尖在她写了字的宣纸上来回游移着。
“什么?”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情。”寻寻觅觅的朱笔飘逸的圈上了那个已有了她神韵的“晴”字,当然,同圈的还有一个——“情”。
“‘道是无晴还有情’,哼哼。”他冷笑。“这就是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晴儿’的原因吗?”他听见了,他是叫她晴儿的。
——“您还是别叫我晴儿了”
——“为什么?”
——“不好听,怪腻歪的,每次都起一身鸡皮疙瘩,还是叫我暮晴吧。”
——“晴儿。”
——“晴儿,这个给你。”
她,也明白了。却什么也没有说,她是真的不知道十四称呼以前的兆佳氏是晴儿的。这——就是巧合吧!
那块浅蓝色的绢帕和包裹着的东西一起放在桌角上。她,还没打开过。“您若是喜欢就拿去吧。”她的语气里淡淡的没有不舍亦没有——解释。
血色在笔下晕染开来,濡湿了那个字——情。黑红匀为一片,变得——血肉模糊。
“唉——”蓦地松手,玉杆小狼毫“啪”的一声倒在宣纸上,血色四溅!
他颓然倒在桌案后的圈椅中,剑眉紧锁,一手捏着额间,闭了眼似是很疲惫,又,无力。半晌,他开口,“你还是忘不了他?”
“随便你怎么想吧!”她说出这句话,忍住了想要解释。这是个摆脱他的好机会。也闭上眼,不再去想,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眸中的犹豫。
蓦地,胤祥从圈椅中站起,捏着她的下巴,抬高。“睁开眼看着我!”语气冰冷的犹如寒冬腊月的天气,滴水成冰。
缓缓的睁开眼睛,对上他深深的玄色的眸子。
“怎么?害怕了?看着我!”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而眼睛中的怒色——更甚。
“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这是哪个伶牙俐齿的你吗?怎么才单独见了一面连话都不会说了?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我对不着办好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他对她已经够好的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待过一个女人,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是吗?”暮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闪现的是佟佳芯凝对着他时的娇羞,还有瓜尔佳婉眉和他的卿卿我我。这,就是他所谓的“已经够好了”吗?何时?手已握成拳。“那真是承蒙十三爷的厚爱了,但是——暮晴承受不起。”清澈的眸里是森森的寒意,他被她瞧得——微冷。
他放开了她,“你……”俊眉锁得更深了,傲气如他,什么时候会被一个女人这么伤过?
“你好自为之。”甩袖而出,头也不回。他——已走了。
风微凉,窗帘飘飘,萦绕在她周身的只有他身上未消散的酒香——徒留。风起了,零散了那方蓝色的丝帕。包着的是一根通体银色的步摇,雕着繁杂的花纹儿,陪着心形的大坠儿,流落着长短不一的蓝宝石……还有一条项链,下面的坠儿是红色水滴状的……孤然留在桌上,满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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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还是履行了他的承诺的,二十号,领着唯一和暮晴进了宫,这是他第一次给这个宝贝女儿真真正正的过一次生日。虽然她和胤祥还在冷战,但是有洛妃和可爱的活宝唯一,所以也不至于很冷清。
之后,胤祥就再也没有去见过暮晴。于是府里就有人说,福晋失宠了,爷又有新欢了,这些日子也都是宿在侧福晋瓜尔佳氏那里的,爷又夸大格格大阿哥了……
这些留言传到暮晴耳朵里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练字,但内心却不像表面那么波澜不惊了。她意识到了,自己是真的喜欢上胤祥了,她竟然会因为胤祥在哪里留宿而牵动情绪,她竟然会因为富察氏怀孕而吃醋,她竟然会因为……笔下的字再练不出半分神采,心烦气躁,又怎么能写好呢?
她——沦陷了吗?在这场角逐中投降了吗?呵呵,着实可笑,骄傲如她,竟然也会有这一天……可他呢?他又是怎么待自己的?一生一代一双人,这种誓言在他看来统统儿戏,就算是她和他在最温馨的时候,他也还是会跨足别的女人的院子。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一个人坐在大树的枝桠处,远远的望着那个看不是很清晰的小院儿。那所他想再进去却不敢涉足的小院。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哄唯一睡觉?看账本?亦或是练字吹箫?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她的忽近忽远,忽冷忽热,把自己悬得高高的,她就是那么飘渺,似乎永远也——抓不住。为什么呢!骄傲如自己什么女人得不到?偏偏要为她去伤神?兆佳暮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如今的芦苇又抽出了嫩芽,却独独不见那人的倩影。他是明白的,她并不喜欢十四,至少现在她已经不喜欢了,但是他还是不能自控的发了脾气,很大的脾气。他承认,自己是在吃醋,但他并不想厚脸皮的请求她的原谅,他没有错。
十日,又是十日过去了,他每晚踏进瓜尔佳氏的院子却不曾再去看过她。他在利用瓜尔佳氏来探她的底,可是——结果却是很失望——无动于衷,每天重复着规律的生活,即使,那很无聊。难道自己真的在她心里没有一点分量吗?那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感情又是为何?她实在是太难懂了,暮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