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生日花烛（1 / 1）
“哟，今儿个算是赶得巧，还能蹭口饭吃。”
“这大雪天儿的您怎么来了？”暮晴放下手里正要摆在桌子上的小珐琅瓷碗儿，抬头问。
“敢情下雪天儿的我就不能来了，你这可比我那儿要暖和多了嘛。你这是干什么呢？做这么多好吃的。”十三馋猫似的搓搓手，围着桌子巡视着。“今儿个菜式不错嘛。”说着伸手去捏盘子里的牛肉。
“哎——别动！全嫂好不容易摆出得住么好看的花样儿，让你这就一块下去岂不是大煞风景？桌子上摆的有点心，你先垫垫吧。”暮晴心情很好，从十三进来到现在一直是笑眯眯的。
“真是的。”十三小声嘀咕着，不情不愿的坐在炕上去那小点心解馋。暮晴的厨娘做的东西可要比自己家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还不停的变着花样儿，所以十三隔三差五的来这儿打打牙祭。
“冷月呢？”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她还跟我说你在屋里来着，谁知到现在跑哪儿去了？”十三捏了块芙蓉糕就这盘子吃着，嘴巴满是点心渣子，但他丝毫不在乎。
暮晴听到这话心下有点儿恼怒，十三进来的时候冷月是知道的，可是她却没有想自己通报，就随随便便把他放了进来，这……其实从塞外回来自己就有过把她换掉的想法，但是一直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毕竟她是叶夫人的人，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能妄动的。
“宝贝儿呢？”
“在屋里堆积木呢，你现在先别去打扰她了，好不容易清净一会儿。”暮晴继续摆着碗筷，她的房间是不允许别人随便进出的，现在冷月不在也只好自己亲自动手了，好在也不是什么力气活儿。
“给，这是额娘让我送给你的。”十三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香囊，这才是他真正的来意。白绫雪缎嫣红梅，浅紫流苏轻慢摇。
“给我的？”洛妃对她不是一般的好，三天两头的让十三给她送点儿小东西，让一院子的人每天都眼红的看的她浑身不自在。唉，是福是祸呀？
“嗯，这可是额娘亲手缝的呢！”
“亲手缝的？”亲手做的意义可非同一般。做工精细，心思巧妙，孤傲的红梅跃然于锦缎之上，似乎还散发着缕缕幽香。
“额娘对你真是好，我这个做儿子的看着都要眼红了。”十三可怜样儿的抽了抽嘴角，一脸羡慕的看着暮晴。
“下次进宫的时候好好谢谢娘娘。”
“你是她儿媳妇儿，也应该和我一起叫‘额娘’的。”相比之下洛妃对暮晴的好连八公主和十公主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暮晴愣了一下，这是十三第一次跟她提这件事儿，而后不着痕迹的淡淡的说：“她是你额娘。”
“可你是她儿媳妇儿，唯一的儿媳妇儿。”
“儿媳妇儿？”暮晴淡淡一笑不接话，“儿媳妇儿”是吗？这几个字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她，承受不起，也没有做到作为一个儿媳妇儿应尽的职责，她和十三更像是同盟军。
“今天的饭菜怎么这么丰盛呀？”十三感到气氛有点儿不对就转移了话题，他不想和她吵架。
“我生日。”暮晴想了想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生日？你的生日不是在九月初九吗？今天可是腊月十八。”她的生日自己是专门查过的，还送了一件雪狐皮裘给她，不过——她没要。
“我的生日是腊月十八，不是九月初九。”腊月十八是自己的生日，过几天也是自己被亲生母亲抛弃的日子，而九月初九是兆佳氏的生日。
“那祝寿星生日快乐！不过——我今天可没有准备礼物，改天补上可好？”
“谢谢，礼物就不用了，你不是把空着的肚子带来了吗。等会儿帮我把这些饭菜给解决了就行了。”
“你把爷当饭桶了？酒呢？”
“上好的竹叶青，怎么样，可以吧。”
“这还差不多。”
“那等会儿这些菜不吃完就塞到你肚子里去。”暮晴俏皮的笑。
十三有点儿看呆了，几分促狭几分活泼几分可爱，笑容暖洋洋的直照到人的心窝里去……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从自己开始决定要征服她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可是……眼看着自己是一步一步快要掉入她没有设陷阱的陷阱中去了，可是自己这里……似乎是有些进展，但是这进展和自己的沦陷相比——太小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难道征服她就这么难吗？
“小姐，这是您要的蛋糕。”冷月端来一个大托盘，这是暮晴和全嫂一个下午的成果。
“好搁这儿就行了，你下去吧，把热好的□□和那两瓶竹叶青拿来。”
“是。”
“一一快出来，吃饭了，看额娘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暮晴吧椅子拉开，冲着十三温柔一笑：“坐吧。”
“额娘——”小一一从屋里跑出来，她和她阿玛一样可是个小馋猫。
“来，一一给阿玛抱抱。”十三张开双臂，笑得阳光灿烂。
不过直到暮晴点了点头，唯一才欣喜的奔向她这个和她一样馋的阿玛身边去，她也是很喜欢阿玛的。
“哎哟，又重了不少。”十三把她放在腿上抱在怀里，亲昵的点点小鼻子。
“呵呵……”惹得唯一一阵娇笑。
“小姐。”冷月的出现似乎是打破了这温馨的气氛。
“好了，放这儿你下去吧，也累了一天了。”
“是……”冷月思量了一下，似乎有点儿不愿意，但是还是出去了，或许她不在会更好实施。
“开饭了！”暮晴从十三手里接过唯一，掀起大托盘上面的小盖子，那是——
“生日蛋糕？”
可不是吗，就是生日蛋糕，乳白的奶油，各色的水果，虽然简陋了些，味道也不算很好，但是能做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你怎么知道？”本来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的，谁知道——十三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嘻嘻，今年过寿的时候额娘专门给我做了一个呢，呵呵。”十三一脸自豪。“蜡烛呢？”
“额娘，我要吃蛋糕，生日蛋糕。”唯一挥舞着小爪子在地上蹦着。
“一一，咱们先给额娘唱首生日歌。”十三把彩色的蜡烛一根根插在乳白的蛋糕上。
“生日歌？”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十三就一把把她抱入怀中，“老实点儿，等会儿唱不出来，阿玛叫额娘打你屁股。”十三威胁着，但眸子里任谁都看得出满满的都是宠溺。
“额娘——”小唯一嘴巴一厥，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额娘寻求救兵。
“宝贝儿开心点儿，今儿个咱可不许生气！”暮晴的眼睛弯成月牙，和她的嘴巴一起笑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十三抱着唯一在怀里，摆着她的小手两个人一起唱着生日歌，笑容灿烂。
奶油蛋糕上昏黄的烛光上下飞舞着，随着屋子里蒸腾的水蒸气，氤氲出一片朦胧的氛围。透过星星点点的火光，她看到了坐在对面的一大一小的两个开心的面孔，心中那大块的坚硬，正一点一点变得柔软……不知何时一滴清泪顺着白皙丰润的面颊流下，心窝里却泛出一点点暖意……
“额娘生日快乐！”歌声最后在唯一的欢笑声中结束，暮晴没有发现她弯起的嘴角一直没有沉下过，泪水碾过的痕迹也一直没有再干……
“生日快乐！许个愿吧！”虽然隔着点点烛光心细的十三还是发现了暮晴光润的脸颊上濡湿的泪痕，心里不由的一酸，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弥漫……
“好呀！”暮晴爽快的答应，站起身子，双手并握，合拳闭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如同一个纯洁的天使……十三依稀看到她扇子般黛色的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晶莹的泪珠……
“好了。”
“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好，我祝暮晴从今以后多一点温暖，少一点寒冷；多一点开心，少一点惆怅；多一点清晰，少一点迷茫。”十三站起来举杯，嘻嘻笑着，但话却很认真。青瓷杯碰唇，仰头，一饮而尽。
“谢谢。”这也是暮晴的真心话，是她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的让她如此感动的祝词。
“一一要跟额娘说些什么？”十三抱起唯一。
“祝额娘……额娘……额娘每天都能给一一唱歌听，每天都能给一一做好吃的，每天都能给一一讲故事，每天都能给一一……”
“好了好了，你个小坏蛋净想着自己！”十三温热宽厚的手掌捂住唯一喋喋不休的小嘴。
“呵呵……”她笑了，笑的很开心很幸福，一如初夏的向日葵，又似纯白的栀子花……
“今儿个晚上吃了你的席又没准备礼物，明儿个晚上要还，福晋可赏脸？”酒过三巡，十三笑眯眯的说。
“不用客气了，等明年你再过生日，我横竖吃回来也就是了。”暮晴拿着手绢儿给唯一一下一下擦着沾满奶油的小嘴，眉眼间竟是温柔。
“额娘，我瞌睡了。”唯一伸出小手打着大大的哈欠，神情疲倦。
“这是怎么了，竟是要比平常早睡许多?平时可是能折腾到半夜的？来，先把□□喝完。”
“嗯。”唯一迷迷糊糊的点点头，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徐嬷嬷——”
“老奴在，给主子们请安。”徐嬷嬷半晌才从外面进来，可能是隔得远没有听到。
“今天小格格怎么这么困？”不得不说，暮晴对唯一简直是细心细心再细心，连这么一点点小事也要亲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盘问，在外人看来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福晋有所不知。”嬷嬷赔笑着从暮晴怀里接过熟睡的唯一，“中午的时候小格格就没有睡觉，下午又疯着打闹了一下午，自然是会累的。”
因为今天比较忙，暮晴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让唯一待在她身边，也就深以为信。“这午睡是断不可少的，平日里的作息习惯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胡来，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是，老奴知道了。”
“下去吧，好生伺候着不可出半点差池。”十三插嘴。
“吱呀——”门关上了，屋子里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也少喝点儿酒吧，把这牛奶喝了。”十三伸手把冷月给她准备的牛奶端过去。
“扑哧——你是不相信我的酒量吗？”暮晴夹过一块鱼，小心翼翼的吐着刺。
“这是温过了的酒，喝着没劲儿。”这只是个托词而已，说实话他还真对暮晴的酒量没什么深浅，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塞外的格格们，其他女孩子一般都不善饮。“喝点儿牛奶也暖暖脾胃。”
“那谢谢啦！”暮晴从他手中接过嫩黄的瓷碗，热气腾腾的牛奶一口一口的灌了下去。
“呵呵——真是乖孩子，来吃个蜜饯。”
“别贫了，你当是哄一一吃药呢？”暮晴笑着白了他一眼。
“刚才我给你唱了生日歌，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样，你也回个礼吧？我过寿辰的时候可是没听到呢！”他知道暮晴擅唱，曾经缠着她要她一开金口，但是——自己的面子不够大。
“好呀！”暮晴答应得很爽快，平时他过生日也是要和朋友们一起去KTV的。
“那，在下就洗耳恭听了！”十三耍着贫嘴，搬了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你想听什么？”
“你唱什么我听什么。呃……《摇篮曲》除外。”这个暮晴哄唯一的时候他听过好多遍了。
“呵呵……”
嘴角一扬，大脑不知觉的“哄”得一下懵了……没有思绪只是檀口轻起，忧伤的音乐从中流出寂寞和空洞。
“天黑了
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不觉，单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双眼都迷蒙了，不再有思绪，只是追寻着心灵的呼唤，歌声翩然飘出，好似一根无根的野草，无依无靠，随风在荒野中飘摇，没有着落……
“谁说的
人非要快乐不可
好像快乐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
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
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轻缓起身，漫无目的的漂移到窗前。熏绕着冷香的浅紫色窗帘，被似乎是柔弱无力的纤纤指尖轻轻拨开，玻璃上迷蒙着一层莹白的水珠，隐约可看见外面漆黑的夜和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
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
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谁能帮个忙让它停呢。”
微凉的手指触到了水凉凝成了晶莹的液体，慢慢随着之间进出一条渍痕，湿透了她的心，然后悄悄爬上了她的眼，最终“啪”的一声掉下来——支离破碎。
“天黑得
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无助的凄凉感把她紧紧包围，被桎梏在这冰天雪地里不着半点温暖，这剩下黑暗和冷漠一点点把它吞噬……
心脏像是被狠狠的攥了一把，如此酸涩生疼，空远哀绝的歌声顺着她的眼泪，一下下重重的砸入他的心间，冰冷刺骨到酸疼不已……蓦地，他一个旋身把她圈入怀中……
“别动，让我抱抱你，只是抱抱你。”
微凉的唇在耳鬓发间斯磨，不松不紧的拥抱，让她沉溺在这个有着淡淡沉香气息的温暖之中，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不再有什么理智，只是追寻着最本能的原始感情，堕落贪恋这一点点的温暖。这温暖是属于她的吗？如果不是能不能借一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也行，就一小会儿，好不好？泪水决堤，无穷尽的宣示着自己急于在胸中多年的伤感和委屈，悲伤逆流蒸腾而起化作氤氲的氛围，萦绕在两个人周身。浓浓的苦楚化成夹杂着丝丝微苦的心语，把他们紧紧包裹在一片带情意迷蒙之中……
轻轻把她打横抱起，人已经睡着了，但是还正在不停的抽噎着，源源不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面色变得有些不正常的潮红，额角甚至渗出了秘密的汗珠。
“家……回家……”她有点儿神志不清的喃喃着，开始在十三怀里不安分的动着。
“你在家呢，就在自己床上，乖，好好睡觉。”十三小心安慰着，把不是很重的她抱紧坐在床边，床很软，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没有，没有家……我没有家，也没有爸妈，他们不要我了，一生下来就不要我了，我是谁？告诉我……爸妈在哪？你们都有爸妈疼爱，为什么我没有？”她还在不停的呢喃着，眉头紧锁，手也紧紧攥着十三的袍子不放，可是明显却已经是睡熟了，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也开始发烫……
“暮晴，暮晴，你怎么了？”感到她的异常，十三开始警惕起来，这是……
“暮晴？”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叫着她的名字。
“热，好热……”暮晴不停的往十三身上靠着，似乎他能够……
十三明白了，她这是——被下了药，看着暮晴的动作，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是谁，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回家……回家？家在哪？”暮晴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脖间的梅花盘口开始一颗颗解开，露出泛着粉色的且盈盈如白玉的细长脖颈……
十三把她向自己抱得更紧了些，现在，只有自己能解救她。身子也开始燥热起来，低下头在耳鬓后斯磨着，喷出一团团热气，用沙哑而诱惑的声音徐徐道：“你是爱新觉罗兆佳氏暮晴，是我明媒正娶的入了玉牒的嫡福晋。你是我的，我，不会放手了！”
被翻红浪，浅紫色的罗帐徐徐落下，遥遥可见灯台上两只紧紧交缠的分不出你我的红烛，独燃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