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少女依旧是那个样子，漆黑如墨的瞳仁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
“怎么不说话？”玖兰李土的笑容之中带上了血的戾气，“你一点都不难过么？他不要你了。明明是承诺过最爱你的人，明明是最应该陪伴着你甚至是为你去死的人不要你了。你不难过么？阿宸。”
尾音邪恶的上挑，如同恶魔能够蛊惑人心的话语，诱惑着堕落。
“你也曾经承诺过，李土。”少女开口，微微偏头，对上玖兰李土异色的双眸。玖兰李土危险的眯眼，却并没有从少女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出怎样的波澜，少女平静地重复，“你也曾经承诺过我，李土，在我失忆的时候，不是吗？”
玖兰李土眼中的色彩逐渐变冷，之前的锐利却渐渐消散。
是的，他曾经承诺过。
但是……“你信？”
少女转回头，淡淡道，“自然不信。”
甚至记得，也是因为曾经有人说过一样的话。
“李土，我一直在想，你究竟爱过么？”
“什么意思？”完全退却了柔软的冰冷。
“难道不是吗？无论是闲姐姐，真澈姐姐，或者是玖兰树里。李土，你爱过吗？”少女的声音中有着安谧和淡然，却方仿佛沉淀着的冷寂，“根本没有，你从没爱过她们，是吧？”
越是冷寂，越是淡然安谧，越是激起他血液中流淌着的本能的暴躁和疯狂。
“这么说，我还小看你么？”玖兰李土这时的声音反而冷了下来，却带上了一股子让人无法忽略了毛骨悚然。
“那么……是不是杀了你，就不会说出这么让人讨厌的话了？”
少女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的动容，急急的想要从男子的怀中脱出，却被狠狠拽住。抬手一个肘击，被玖兰李土轻松挡下，血鞭迅速地捆住了少女的双腕。
连拔剑都来不及，尽管知道那毫无用处，但是……
胸口突地一痛。
尖锐的，如同被刺穿一般的苦楚。
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维，像是将她的时间都停滞在了那一刹那。
几乎是茫然地低头。
狰狞的五指，穿过胸口心脏的部位，五指曲张成爪，红色的温热液体顺着指尖暗色的长指甲一滴一滴的划过。
鲜血淋漓。
猛地抽出左手，带出的鲜血飞溅了一地，青石的地面上，粘稠的血液折射出诡异的光线。猩红的舌尖舔了舔指尖的血液，狰狞如同恶魔。
站立不稳。
捂住胸口的动作像是完全无用一般，鲜血从伤口中不断的涌出，沿着深刻入骨的伤口，血流成河。
痛……好痛……
脚下一个瘫软，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直接堕地的钻心疼痛此刻却被全然忽略。
胸口，在短暂的麻痹之后传来的疼痛，那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恐惧感……
会死吗……自己……
会的吧……别说是人类，就算是吸血鬼，心脏受到了纯血种的攻击，也活不下来的吧。
更何况是以自己现在人类的身体……
会死的……这样下去……
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血液的流逝，身体渐渐的冰凉，胸口却一直温热。
温热的血流出身体，却温暖了心。
多讽刺。
她多想嘲讽的笑出声来。
可是一张口，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不行了么……
连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不清了。所有的事物都像是重影了一般，瞳孔无意识的转动，模糊一片。
唯有听力仍旧清明。
所以才清晰的听到那一句，男子冷冷地嘲笑。
“呦，一条拓麻，你回来了？”
归墟其十·终离
谁？
听到了的话语，一时间竟连大脑都迟钝了。
头越来越晕，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痛感反而渐渐的淡了下去。
但是，她听到了谁的声音了，是吗？
听不清那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又或许他根本什么都不曾说过。
那么，是幻觉么？
想听到，想看到的。
于是努力地睁开眼，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却依旧只能看见短短的一线。
但已经足够了。
她看到了那个人。
已经足够了。
一条哥哥，既然你如此，那么，我如果什么努力都不再做的话，是不是太过软弱？
她在心里安静的微笑，下了决定。
最后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好。
要帮到他，一定要帮到他。
所以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去想，不管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或是达成了些什么。她只要确定了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可以。
被安稳的抱起，柔软缱绻的温暖。
可以贴近男子的怀抱，迷迷糊糊中张开唇想要说话，却绵延出了咿呀的声响。
连说话都……
少女躺在男子的怀中，却觉得绝望的想要哭泣。可是因为力气和精神的丧失，连哭泣的权利都已被剥夺。
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剩下些什么了，你知道么，一条哥哥？
这么弱……弱到只能接受你的保护，弱到只能用这样残忍的方式逼得我们互相伤害，弱到不得不妥协，明知道自己会死却仍是无法躲开……这些，你知道么，一条哥哥？
知道的吧……
你知道的。
我如此肯定而又坚信。
你从来，都是最明白我的。
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一条哥哥，你有多痛？
对不起，对不起……
“拓麻，喂血，让她觉醒。这是唯一救她的方法。”温柔的女声夹杂着异样的铿锵。
感觉到干裂的唇被贴住，渐渐湿润，有什么液体顺着唇流入喉口，再流入身体，充满着腥气和铁锈气，有粘稠的质感。
这是……血？
脑中平静的湖泊被突然的扰乱，掀起巨浪。之前一直恍惚的神经在这一瞬居然也恢复起来。
血的味道无比的熟悉，这是她这一生唯一接受了的血液。
香甜，与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美味。
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骚动，尤其是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急促，像是在急切地催促着什么，一声声像是震在她的耳旁，几乎要将她震聋。
血……想要更多的血……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眸会是怎样的颜色。
曾有的如墨的黑会完全褪去，只剩下了红，炫目清澈直逼人心的红，嗜血的红。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狂吼，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可是明明想要血液想要的不得了，却令人诧异的还保持着冷静和超乎寻常的克制力。
所以伸手止住了一条不断划破手腕的动作，“一条哥哥……够了。”
够了，真的够了。不要再做下去了。
一条紧紧地拥住面前苏醒的少女，紧得几乎要让少女觉得无法呼吸，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宸宸……你还在……你还在……”
那样充满着恐惧的言语，恐惧丧失的心情，每一个字都是犹如万剑刺心的疼。
他越是欣喜，她却只觉愈发绝望。
要怎么跟他说……要自己怎么跟他说？
说即使是觉醒也不可能存活下来？说觉醒能够起到的不过是片刻的清醒和恢复到吸血鬼的体制？说心脏被破坏，这是连纯血种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还是说，
“对不起……”
一条哥哥，对不起。
男子更加用力的抱紧她，“不要再说对不起之类的话了。宸宸，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过。不要再说对不起了……好么……不要再说了……”
是这样的么……
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么？
少女偏头靠在一条的肩上，在一条拓麻看不见的地方微笑，“呐，一条哥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么？”
一条一怔，不安的感触超出了他的控制。
而少女的下一句话，验证了他的不安。
“一条哥哥，吸我的血吧。”
少女的嗓音轻缓柔软，却让他浑身如坠冰窖。
“你乱说什么！”
“没有乱说哦，一条哥哥。”少女的声线之中带着轻浅的欢快和撒娇，“我怎么会随便乱说。”声音逐渐转向坚定，“我是……在说真的呢，一条哥哥。”
“一条哥哥明明也知道的啊。这个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心脏破裂，现在完全是在靠觉醒的那点血液在支撑着呢……”
“一条哥哥……乘着我还没死的时候，乘着我还是吸血鬼……”
吸尽我的血液，获得比现在更强的力量。
“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了。一条哥哥，别拒绝我，算我求你。我唯一一次求你……”
一条拥抱的力度让少女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压碎。
“一条哥哥明明知道即使觉醒也无用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按照我说的做呢……一条哥哥，那些愧疚或者对不起的心情都与你无关，从来不是你的错。”
你从来不曾对不起我，一条哥哥。
从来不曾。
她可以感受到男子最终在绝望的气息中咬下的牙，可以感受到血液一点点的缓慢流失感，可以感受到……男子抱着自己的怀抱，夹杂着越来越多的死寂感。
她闭上了双眼，反手抱紧了男子，明明知道吸血鬼的身体是冰冷的，却期望这样的动作能够给他温暖。
在尚未觉醒的时候，她曾经听到过有关于拥抱的定义。
那是最寂寞的姿势，因为身体贴得最近，却无法看到对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