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1）
归墟其八·背弃
我离开了很久，想回来却又总是被阻拦。
接我回家吧。一条哥哥。
一条哥哥，带我回家吧。
像是绝望。
一条看着面前的少女的眼眸之中碎裂的神光，清晰而让人无法忽视。
他在一个瞬间里感受到了无措。
少女低下头，垂下的发丝微微遮住了眼眸，看不清她的神色。
直到她抬头，望着面前一直温柔而稳重的男子鲜有的无措表情，缓缓地，由唇角勾起了一个微笑。
从稍显失落的弧度，一点一点的勾起，勾出一个看上去通透明澈的弧度，笑得亲昵而熟稔，就像是从前每一个轻柔的微笑，“一条哥哥？”
轻盈而由来温情的嗓音。
一条拓麻看着面前少女，缓缓应答了一声，“嗯。”
少女微笑，偏头露出他熟悉的姿势，“呐，一条哥哥，可以……重复一下么？”少女深深吸气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勉强，在一条仍未反映过来的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以，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么？一条哥哥。”
一条知道她在纠缠些什么，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若是真的重复的话，有可能会失去些什么。
他无法确定宸宸是否真的失忆，无法肯定她是否真正记得他们的曾经，无法排除玖兰李土对她施咒的可能。
他……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重复一遍，好么？”少女再一次的恳求，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着透亮的光，直视着他，让他无法回避。
没有深呼吸，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然后静静的开口，仿佛所有的内心纠葛犹豫全部都不存在了一般。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我清楚并且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
“是这样么……一条哥哥？”
她微微抬头，凝视着他，“我是这么叫你的吧……在我失去记忆之前，对么？一条拓麻。”
收敛了温柔熟稔，收敛了笑容，站在他的面前，漆黑的眸子里看不见星亮。之前所看到的那些表情和情绪好像从来不曾在她的脸上身上出现过一样，全然消失。
少女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的样子像极了从前。
却再也看不到如从前那般的眼神了。
“我不会让你们离开的。一条拓麻，你也别想要带走她。”
刷地拔剑，剑尖指地，秋水如泓。
神色凛冽坚定，眸子里有摄人的光。
我快要不认识你了，你知道么？
真的，宸宸……
你知道么，这样子的你，我都快要……不认识了啊。
“宸宸……”一条抿着唇，尝试一般地往前迈步，却在抬脚的那一刹那，看见了少女的动作。握剑的手微一转腕，剑身一侧，亮眼的白芒一闪而过，刺亮了人的眼。
犹如利剑……不，比利剑更甚，刺得更伤更痛。
这是我所认识的你么？
“一条拓麻，你以为你现在看的是谁？”她神色淡然，“放弃你那无聊的幻想好了。”
“不是你现在想要看见谁，那个人就会回来。”
“记忆什么的都与我无关，会被影响，但也只是被影响而已。”
“更何况……听到你那样的话，再有什么记忆复苏的东西……”她冷笑一声，“也与你无关了吧。”
与你无关。
心中暗自苦笑，却很好的控制了表情。
“要么，你离开，要么……谁都别想走。”
“我必须带姐姐走，宸宸，不要拦我。”
“说的轻巧。”少女眉头紧皱，“一条拓麻，你当这里是一条家的后院么！”
手心一紧，几乎就要开不了口，强迫性地放松，拉住真澈，眉眼间冷清中隐含着些犹豫，“让开。”
然而少女的手比他更快，在他刚刚露出意图的刹那，立马挥剑，剑势惊人，“做梦！”剑尖划过他的面门，却意外地在一条准备后退避开时掠过了他的面前，居然直指向了他身侧毫无防备的一条真澈。
逼得一条拓麻无处可退，只得拔刀。
眼疾手快地挡住剑，一个用力，震退了少女，咬紧了牙，“宸宸！”
“不用喊这个名字了！”少女持剑微微后退，进攻的姿势鲜明的不需要任何说明，“我说过了的吧，你以为你现在看着的是谁！”
刀光剑影交错之间，他看清了少女略带嘲讽的笑容，“放弃你那些无聊的幻想好了。过去的那个她，不会再回来了。”
“放弃吧。”
少女背对着玖兰李土，眼中似是有悲悯和痛楚。
他看错了么？
心中想着，手上却不曾停下。一个用力，将少女的剑反压回去，只觉得虎口微麻。宸宸何时有了这样大的力气，更遑论她如今仍是人类的身体！
自己打的这么被动，而且吸血鬼的力量几乎完全用不出来。
神色一僵，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玖兰李土自进门后便不再言语，让他居然忽视了这个男人的作用。
他玖兰李土怎么可能站在一旁什么事情也不做？
那么……释放压力迫使他无法使用吸血鬼的力量，却不会对仍是人类身体的宸宸产生影响。
故意的么……
尽管心里已经思考良多，面上对抗却仍是丝毫不敢手软。
宸宸下手没有一定一点的犹豫，在他不经意的分神时，会极其犀利的攻向要害。
这么说起来，他的身上已经有好几处险些挂彩了呢。
心中苦笑，却将注意力更加集中在面前的人上。
少女轻巧的转身，挥剑下挡，背对着玖兰李土，冲着一条无声地开口。
走？！
一条眼神一滞，双手持刀挡住了少女攻来的剑，心思却几乎停滞了。
宸宸刚刚的那个口型……是“走”？
惊诧到几乎要失神。
要他走？
宸宸，你到底是……
“怎么，不敢下手么？”少女反手一个格挡，嘲讽之意更甚，眼中却爆发出极为鲜艳的色彩，“速度变慢了啊，一条拓麻。”
明明是漆黑如墨的眼眸，明明是黑白分明的眼眸个，却在那一刻爆发出那样绮丽炫目的色彩。
第一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宸宸。
骄傲而耀眼的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她一直都是温柔羞涩的，略带着骄傲和自信的样子。而现在的模样，如此骄傲而耀眼。
“你这样子，我很高兴。”明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还是说了，也做了。眉目温和，犹如持剑的人不是他，面对的人亦不是她一般。
这样的话让对面的少女手足一滞，一直以来维持着的表情都有了一瞬间的破碎。
他……他刚刚，在说什么？
惊诧之下，连反击都忘记，武士刀反射着潋滟的光芒，刀锋停留在她的颈侧。
连一旁的真澈看着都几乎皱紧了眉。
刚才那一刀……若不是拓麻在最后收住了，最后的结果，古洛宸必断一臂。
失神如此了么。
“那么，是我赢了。”
长久的寂静之后，陈述着出人意料的事实。一贯温柔的嗓音里褪去了所有的情绪，平静的只剩下空荡荡的冷寂。
少女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惨白的唇微微的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连质问的权利都被剥夺。
一条拓麻不敢去看面前少女的眼睛，少女破碎的无神的眼睛让他无法直视。
他背叛了她，背弃了她。
他知道。
归墟其九·咎责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十字架。
别想着逃避，那些最终只会成为我们更多的罪责。
玖兰李土无声地笑开。
“一条拓麻，你可以带走真澈了。”他挑眉毫无诚意的恭喜，“祝贺你。”
一条牵起真澈的手的时候，玖兰李土肯定自己看到了非常好的东西。
比如说，一条隐匿的很好的悔意和痛苦，以及他牵起真澈时指尖轻微的颤抖。
这些细小的东西，他看的清清楚楚，他也相信，除了他之外，另外两个人也看的相当清晰。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便很大方的放他们离开。
一条牵带着真澈离开的样子有着太过明显的惶恐，像是逃离一般，急促得并不正常。
是在害怕吧。害怕一旦有分毫的迟疑便会放弃之前的所有？
真是有意思。
他扫了一眼明明面对着门口却别开眼的少女，不由勾起了唇角。走了过去，从背后拥住少女，低头在她的耳边低喃，亲密无间的姿态。
“呐，我亲爱的阿宸，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完全的恢复了记忆的呢？”
少女表情木然，被男子拥着也不见慌乱，更像是毫无反应。
男子轻嗤了一声，拉起了少女的手掌一寸寸的细致的抚摸，细细的整理她掌心的纹路，语调轻松如同玩笑，“让我来好好猜猜，是白蕗更见你的时候？还是更早之前？”
少女仍旧毫无反应。
玖兰李土嗤笑，扳住她的下巴，逼得她直视大门，即使一条和真澈离去的背影早已消失。“看清了么？”他愈发贴近少女的耳边，如同情人之间的蜜语，语气如同九尺寒冰一般，“看清楚了，一条拓麻走了！他带着别人走了！他已经不要你了！”言辞到最后演变成难以言喻的激动，怒气四溢，在并不大的房间之中似乎要爆炸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