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北人子语(1)(1 / 1)
十二月的天,冰天雪地,天寒地冻,行人不见前路,唯有眼前呼出白蒙蒙的雾气弥漫了双眼。
“子语先生,今天这么早啊。”子语一身淡蓝色长袍外加厚实的面披风,才刚刚跨入‘北苑书院’的大门,楚先生站在廊下亲切地对他打了招呼,嗓音略带嘶哑。
“先生,今日可身体好了些。我给先生求来了一个治哮喘的药方给了琉明,他拿着药方配药去了。”
楚文渊握拳抵唇咳嗽了几声,感激的说道,“有劳子语记挂了,老夫这个病自幼便有,每每到了秋冬都会发作已是习惯了。”
子语看着不到四十却双鬓泛白的楚文渊,关切的说道,“受业教人,责任重大,费心费力。先生可要多多保重。”
“咳咳,无妨。”楚文渊清了清嗓子,“哎,早些年碌碌无为,心凉如水。现在多亏了齐将军下令开办了书院,且信任老夫将其交付与我,让潼关的各族孩子都有机会来这读书识字。我自当是竭尽全力办好这书院的,才对得起齐将军的信任和那些大月父母的托付啊。”楚文渊将视线从书院外的天空移向子语的脸庞,慈父般的笑道,“当然,子语放心,我必当注意自己的身体,不敢怠慢。正如子语所说,‘教书育人,责任重大。’为了这份责任我也要坚持下去的。”
“先生,辛苦了。”子语看着一身清朗傲骨的楚文渊,从心底发出了一句感慨。
“哪里。只要能为大月人尽一份力,能让大月人和汉人有所了解,消除芥蒂。楚文渊鞠躬尽瘁,在所不惜。”
子语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语。他能理解身为一个大月党夏人,楚文渊心中的惆怅和抱负。
据说,当年大月皇帝的皇后亦是南越的公主,也是东煌姚妃的亲妹妹。闻人凤举恨极了大月皇族与南越勾结与以姚妃操控东煌皇权,颠覆东煌。所以征服大月以后,血洗了大月皇城,动荡之时留下了武将铁腕夏侯渊治城。对大月采取的是残酷的政策。
夏侯渊采用的是以暴制暴,高压的方式治理大月郡。致使大月的以党夏为主的少数民族和汉人之间形成了一道难以跨越的民族鸿沟。汉人瞧不起大月人,不尊重他们的文化和习俗。而大月人仇恨汉人,以至于在各种高压的政策之下,各种暴动依旧频频发生。而动乱使得本土的大月人越来越少。大多数百姓不是失去生命,就是逃出了关外过着动荡的生活。
后来大月皇族后人借着这种名族矛盾联合了塞外北疆的游民部落,发动了大规模的动乱。夏侯渊在暴动中被刺伤,而这种矛盾逐渐被激化,对东煌的主权形成的威胁。
闻人凤举此时改变了对大月的政策,把得力助手齐铮派到了大月,“镇压”和“亲和”是闻人凤举赋予齐铮的双刃剑。只是由于夏侯渊时期时,大月人和汉军的矛盾激化相当。齐铮入关以后,一方面下令严查和镇压暴动分子的时候。一方面对于大众百姓实行安抚和怀柔政策。严惩了领头的□□分子,同时许多被煽动加入暴动的百姓被赦免。齐铮还上奏皇帝,为大月的百姓讨来了两年的轻税政策。这对于接连经历战争,战乱之后的大月百姓是一个最实惠也是安定民心的政策。
随后齐铮鼓励大月商人的发展,重新开通了潼城的商贸之道,放宽了夏侯渊时苛刻的入关政策。虽然此策有利有弊,打开了门户后造成了大月郡的居民情况复杂,但是闻人凤举依旧支持这项政策,促进边境商贸的发展。为了防止动乱贫发,齐铮加强了治安管理。同时还在大月郡各个地方都开办了书院,让汉人与大月各族的孩子在同一个地方读书。在学堂上一同学习汉书,汉字,也让汉人的孩子了解少数民族的习俗,民族融合思想和尊重是最关键的一步。
这种历史性的创伤不可能一下子抚平,失去民心犹如覆水一般容易,恢复民心却要一步步来。虽然现在民意已逐渐稳定,暴动却依旧存在。据说在大月各地潜伏着一个组织,他们会发动各种□□抢取商铺,不分汉人和本地人。目的只在打乱大月逐渐安稳下来的民心和秩序。
“擒贼先擒王”,齐铮一直派人在追查,绞杀了一些据点,但是由于幕后的之人极其神秘,游离无踪,据说这个组织北疆索加部落有关。因为夏侯渊遇刺的那一次暴动,城内的□□四起,关外同时受到了索加人袭击。
“今天嗓子哑了,就拜托郝立先生帮我给孩子讲《论语》了。” 楚文渊清了清嗓子对着凝想的子语说道。“快下课了,你可去看看。孩子们喜欢你给他们讲故事。故事虽小,其中的道理却不可忽略。那些孩子,不论是汉人还是党夏人,只要能明白背后的文化,一点一滴的。以后就不会轻视或是抗拒对方吧。像子语这样会说党夏语和古苍语,精通汉语还了解北方民族文化和汉人文化的人还真是不多啊。子语真是了不起啊。”
“先生过奖了,子语不过是在北方长大的孩子,身边人说着各种语言耳濡目染便学会一些。子语学识较轻浅,自是比不过先生和郝先生的。”子语微微欠身施礼,“那我先去看看。楚先生好生休息。”“去吧!”楚文渊点头轻笑,子语向后院走去。
书院子弟一共有五六十来人,分为几班。子语自不敢误人子弟,只是喜欢给年纪小一点孩子们将一些故事,或是教一些诗词歌赋,或是教一些党夏孩子说汉语。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走入后院的右侧小院门外,孩子们朗朗地读书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勿要忧虑别人不了解自己,而应担忧自己十是否了解别人。在了解别人的过程中,也使别人了解自己。‘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稚嫩的童声之后,响起了一个清幽的男子声音。
“学堂里,张泽轩你是汉人,童鸣你是党夏人,天天坐在这里学习。如果不试着去了解对方,就永远都不会被对方接受。如果你们试着互相了解彼此,在你学习和了解别人的时候,其实也让别人了解和接受了你,你们也许就能成为友人,而不是敌人。”这样简单清晰地讲解,极易使孩子们理解这种大人都难以理解的道理。子语站在窗前不禁微笑了起来,看来自己今天收获也不小。
“啊,子语先生来了。”一个模样不到7岁的孩童坐在座位上,梳着两个童子髻,白嫩嫩的手指指着窗外的雀跃地喊了出来,然后孩子们都哗然了起来。子语迎向了俊秀儒雅男子墨色的眼眸时,不禁大囧,进退两难。脸上浮出一片红云。
“子语先生来了。”儒雅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卷从椅子上起身,对着立在窗外的子语说道,一身玄袍凸显风雅。“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男子扬手结束了授课,孩子们立起施礼。
“打扰先生授课。子语莽撞了。”
“无妨,也该是下课时候了,这群小猴子怕是多一刻也坐不住了。”走出门外的男子面带清雅的笑容,身上那股清风一般的气息,让子语想起了一个人。
“孩子们很喜欢子语。子语能来北苑,是孩子们的幸事。”郝立看着那群欲动而不敢动的孩子们笑道。
“子语只是和孩子们玩得愉快。先生教的才是真才实学。”
“大智慧皆是一些平淡的小道理。入微观甚,点滴积累。子语不要太过谦虚。”郝立扬起悠远的目光看着子语,眼神中闪过一层清亮的眸光。
子语闻言略带思考,随即一笑,“先生说的极是。”
“好了,你们不要憋着不动了,出来活动一下胫骨上课时才能不痒痒。”郝立轻扬带笑的话语刚一落,孩子们就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将子语团团围住。最小的孩子还垫着小脚要往子语怀里钻。
“呵呵!”子语面对眼前的热烈的孩子们,听着不远处男子发出的轻笑,抬头看见了郝立带着脸上那抹清风淡雅的笑容正欲转身离去,“郝先生慢走!”子语将小不点抱在怀中,看着那个俊瘦的背影脱口而出。
男子回身,脸上依旧是和煦如暖风一般的笑容,枝头的白雪在他的眼眸里倒影出明亮的光华,轻一点头迈出幽雅的步伐流云一般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