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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只见桌上摆满了传说中他“喜欢”的菜，西芹牛柳，芹菜炒虾，西芹炒鱿鱼，西芹炒腊肉，红烧鲫鱼，上面放满了绿油油的芹菜，还有猪血草菇芹菜汤，更夸张的是，红烧排骨上面似乎也有点点青翠！
幸好，还有一盘饺子，不过，他刚刚庆幸完，姚妈妈的声音就传来……
“振东啊，小珺说你喜欢吃芹菜，今晚加的香菜都是芹菜，那盘饺子也有放芹菜，芹菜饺子。”
“……”
“振东啊，你快坐下，这些菜可都是我老妈亲手做的，你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多吃点，最好不要剩。”姚珺嫣强忍住笑，一脸正经地学着姚妈妈的腔调对李振东说，但是，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李振东感觉头疼得厉害，今天黄历上肯定写着不宜出门！都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遇到小鬼。
望着满满一桌盛大的芹菜宴，李振东感觉如坐针毡。
“振东啊，这个红烧排骨今天做得不错，你尝尝看，”姚妈妈说着，夹了一大筷西芹牛柳放到李振东碗里，“你太瘦啦，多吃点肉，胖点好。”
“老妈，我也很瘦。”姚珺嫣端着碗，可怜兮兮地看着姚妈妈，有点撒娇地说道。
“红烧排骨不就在你面前嘛，要吃自己夹，刚才还没注意呢，现在认真看你的脸，最近好像都有婴儿肥。”姚妈妈不理姚珺嫣，回头继续对李振东说：“振东啊，你衣服穿太少了，今年冬天特别冷，不要感冒了。”
“老妈，我才是你亲生的……”姚珺嫣说。
“你这丫头，饭桌上要多吃饭少说话，你去厨房拿个勺子出来舀汤。”姚妈妈吩咐道。
“老爸，我真的是你们亲生的吗？”姚珺嫣不情愿地起身，小声向坐在斜对面的姚爸爸抱怨道，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厨房走去。
她没有发现，坐在她旁边的人，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很快，姚珺嫣拿着一个勺子出来了。她殷勤地端起李振东面前装汤的碗，给他装了满满一碗汤，芹菜格外多。
她边装汤边说：“这些菜都是我老妈亲手做的，我外公是厨师，我老妈从小得到他的真传，不是我吹啊，她的手艺可是一流的，而且她从来没有给别人夹过菜，你切记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哦。”姚珺嫣得意地微笑着。
“是啊，振东，你怎么还没吃呢，刚才给你夹的排骨都还在，凉了就不好吃了。”姚妈妈说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什么是所谓的进退两难，知道吗？如果以前不知道的话，李振东今天也算是深有体会了，碗里排骨上绿油油的芹菜就像暗夜里的鬼魅，朝着他阴险地笑着，还有那一股浓重的芹菜味，就像蚊子杀虫剂一样，熏杀着李振东这只可怜的蚊子……
李振东艰难地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排骨，感觉筷子似乎灌了铅一般，重到他几乎拿不动。放进嘴里，咀嚼，眉头轻皱，感觉喉咙像塞了一团海绵，而胃里在剧烈地翻滚。不过，他嘴角却扯出优雅的笑，“不错，伯母果然好手艺。”
姚妈妈听了，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喜滋滋地拿起筷子，又往李振东碗里夹了更多菜。
李振东哭笑不得地望着碗里随处可见的芹菜，好像前面不是放着碗，而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引爆。
“自作孽不可活啊。”一丝细细的幸灾乐祸的声音飘来，不用猜也能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此时，姚珺嫣正咬着嘴唇忍住笑，身体却剧烈地颤抖。
“老妈，你的厨艺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今天做的菜都色香味俱全，特别是这些芹菜，又香，又脆，又绿油油的，什么时候你教我做这些菜，以后啊，要是有朋友同事来家里吃饭的话，我就可以做这样的菜给他们吃。”姚珺嫣强忍住笑，直起腰，一本正经地对姚妈妈说，眼角却挑衅地瞥向李振东。
“当然可以，这些菜你是要学的，振东喜欢吃，以后要多给他做。”姚妈妈说。
“好。”姚珺嫣欣然答应。
李振东感觉背后一直在冒冷汗，不过，他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悄悄把芹菜挑到碗边，夹起一块鱿鱼，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老妈，我们姚家是不是有一条不成文的家规，是这样说的，不准浪费食物，不准剩饭剩菜？”姚珺嫣故意提高音量问姚妈妈。
“是啊，浪费食物会遭到雷公劈的。”姚妈妈点头说道。
“哦，在我们姚家的饭桌上，可不能有剩菜哦，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掉，包括那些香菜哦。”姚珺嫣眼尖，看到李振东碗边的芹菜，落井下石地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老夫子的至理名言。
从出生到现在，李振东今天才知道吃饭也是一件难熬的事……
不过，他却莫名喜欢这样的氛围，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桌上吃饭的感觉，他多久没体会到了？二十五年？姚爸爸姚妈妈给他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他一直期盼的……
这一年的年夜饭就这样轰轰烈烈地结束了。
饭后，姚妈妈和姚珺嫣在厨房收拾残局，清洗餐具，而姚爸爸和李振东回到客厅，继续他们刚才还没下完的那局棋。
“振东，你……你和小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姚爸爸突然开口问。
“几个月前。”李振东微微有些诧异，诧异于一直沉默的姚爸爸会主动问他问题。
“你跟小珺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姚爸爸伸手把“车”移到楚河对面，问道。
“……”李振东没有回答，不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知道吗，小珺以前的名字并不是姚珺嫣。”没等李振东回答，姚爸爸突然又转移了一个话题。“她以前的名字是姚萍凡，发音跟‘要平凡’很相似。”
“……”李振东拿棋的手一滞。
姚爸爸苦笑道：“这也是我们后来才发觉到。”他伸手拿起杯子，轻抿一口水。
“小珺是家里第三个女儿，当年，我和小珺妈都期盼能生个儿子，当看到小珺出生时，我们都极度失望，随便给她取了个小名，小凡。”
李振东礼貌地点点头，表示他在听。
“从出生起，我和小珺妈给她的关注实在太少，几乎可以说是忽略了她。”
“从小到大，小珺也习惯了躲在被人遗忘的角落。”
“记得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六一儿童节，幼儿园要表演节目，她们班好像是表演白雪公主那个童话故事，女孩子都争着要演白雪公主，而小珺却静静地坐在一旁。”姚爸爸苦涩地笑了一下，接下去说道，“那个时候，家长都被邀请去看表演，我和小珺妈听说小珺也有参加演出，兴致勃勃地坐在前排，等整个剧都表演完了，我们都没有看到小珺，以为她的角色被更换，没有上场。回家后，问她，她说，她有参加表演，我们就问，怎么没看到你在台上，她说，她演森林里的一棵树，一棵没有任何台词，一动不动的树。”
“小珺是萍字辈，姚萍凡，我们叫她小凡，或许，更贴切的应该是‘小烦’，烦又添了个女儿。你知道我和小珺妈后来为什么要给小珺改名字吗？那是在小珺小学三年级那年，有一天早晨，小珺妈在整理小珺房间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一本笔记本，她担心是小珺的作业本，忘记带去，就打开，笔记本的首页写着‘小凡的梦想’，小珺妈好奇地看下去，只见，里面写着，‘小凡希望有一天，爸爸记得给我带礼物’，‘小凡希望也能和大姐二姐一样穿漂亮的裙子’，‘小凡希望有一天，玩游戏的时候，同学们不会忘了找我’……小珺妈看着看着，当场就泪流满面，她抱着笔记本给我看，现在，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看到那些稚嫩愿望时的心酸，我和小珺妈顿时惊觉我们给小珺的关心太少，少到连取名字都不耐烦，我们也才发现，小珺的名字，姚萍凡，跟‘要平凡’发音是那么相像。在我合上笔记本的时候，从里面掉出几张纸，我好奇地捡起一看，竟然是三张奖状！一张是毛笔字获得三等奖，一张是跑步第三名，还有一张是作文获得一等奖！我无法形容当时我看到这三张奖状时的震惊和心酸，因为，小珺以前从来没有拿奖状给我们看过，我和小珺妈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奖状。她大姐和二姐倒是经常有奖状，每次拿到奖状时，都会兴高采烈地在回家第一时间给我们看，然后，被高高地贴在墙上。小珺从来都不会采取行动让我们注意到她，这个傻孩子。”姚爸爸缓缓说道，很慢，很慢，似乎边说边在脑袋里理清思绪，也似乎在回忆那些往事，他视线离开棋盘，转头望向窗外，不知不觉，眼眶微微湿润。
许久，他的视线又回到棋盘，伸手把“兵”推向前一步。
“小珺就像棋盘上这颗常常被人忽略的‘兵’，没有闪光点，仿佛只是楚河旁一块石头，但是，如果让‘兵’过河了的话，它的潜力定会让人大吃一惊。”
李振东微微点头，他突然想起那个晚上，她一直很开心地谈她的幸福经，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幸福的，他的心像窒息一般，疼痛。
“你知道我和小珺妈为什么给她取名为姚珺嫣吗？珺，有美玉的意思，小珺是一块未经雕刻的璞玉，我和小珺妈希望，将来，会有一个人，发现这块璞玉，然后，小心地捧在手心呵护，不管遇到什么，都会始终保护着她。”
姚爸爸抬起头，望着李振东。“我不知道小珺是怎么样认识如此优秀的你，说实话，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是那么诧异，怎么样的机缘巧合，你们相识了，不是我在贬低小珺，是因为你们差距太大，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姚爸爸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相遇了。振东，我希望你能给小珺幸福，她一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她怕黑，怕疼，伤心的时候，任何不开心的事都会在她脑海出现，你一定要像珍宝一样呵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特别是感情上的，受伤时，她很难愈合。”
“好。”李振东坚定地答道。
“小珺她爸，喝杯果汁，我刚榨的。”姚妈妈端着一杯果汁，兴冲冲地从厨房出来。
“怎么只有一杯？也给振东倒一杯。”姚爸爸注意到姚妈妈只端一杯果汁出来，疑惑地问到。
“小珺说振东不喜欢喝果汁，他喜欢喝芹菜汁，小珺正在厨房榨呢。”姚妈妈回答到。
“对，喝芹菜汁好，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铁，听说可以使目光有神，头发黑亮。”姚妈妈话音刚落，姚珺嫣就出现在客厅。
芹菜汁？有这个东西吗？他还爱喝？李振东有种不详预感。果然，看到姚珺嫣手中那杯绿黑绿黑的芹菜汁，顿时感觉胃里又一阵剧烈翻滚。他抬起手，看下手表，故装诧异地说：“九点了，这么晚。”他回头对姚爸爸姚妈妈说：“伯父伯母，今晚打扰你们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和小珺她爸都喜欢热闹，再说了，现在也才九点，再坐会，过会儿吃点点心再回去。”姚妈妈听李振东要回去，忙出声挽留。
“对呀，现在还早呢，等下吃完点心再走嘛，反正今晚包了很多饺子，可以用来当点心，芹菜饺子哦。”姚珺嫣假意也要挽留李振东。
“我也很想再陪伯父下盘棋，但是，我还有些工作没有做完，现在必须回去做，以后有机会会再来拜访伯父伯母。”李振东说道，起身。
“这样啊，那好吧，你早点回去把工作做完，也可以早点休息。”姚妈妈说着，送李振东往门口走去。
“伯父伯母再见。”李振东彬彬有礼地朝姚爸爸姚妈妈道别。
“路上小心啊，大年三十，路上车肯定很多，开车要留神。”姚妈妈嘱咐道。
“好，我会小心的。”李振东说着，往电梯走去。
“小珺，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赶紧去送送振东。”姚妈妈看姚珺嫣趴在门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赶紧捏了一把她的腰，提醒道。
“啊！老妈，痛死了！”姚珺嫣吃痛地喊出声，“他会懂得怎么走。”
姚妈妈头疼，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脑袋不开窍的女儿，真是泥巴糊不上墙啊。
“叫你去，你就赶紧去。”姚妈妈催促。
“哦。”姚珺嫣不情愿地迈出脚步，往电梯走去。
姚妈妈满意地关上了门，多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可是……
不到两分钟，门铃响了。
姚妈妈打开门，看到姚珺嫣站在门口。
“振东呢？”姚妈妈问。
“回去了。”姚珺嫣不在意地回答。
“不是叫你送他了吗？”姚妈妈问。
“送了。”
“送到哪？”
“电梯门口。”姚珺嫣理所当然地回答。
“……”恨铁不成钢啊，姚妈妈眉头紧皱，“傻丫头，都不懂得抓住机会，碰到振东这样优秀的人比中头奖彩票的概率还小，再说了，你也不小了，以你的条件，能遇到这样俊朗出众的人实在是不容易，要紧紧抓住！错过了，肯定不会有第二个振东这样温文尔雅地人！”
“哦。”姚珺嫣应付地回答道，往房间方向走去，后脑勺冒出无数黑线，温文尔雅？老妈啊，你是没有感受过他那张包公似的黑脸！会冷到让你冻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