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1 / 1)
若干年后,临江的小镇里,有一对夫妻在这里经营着间小小的药材铺。
虽然正是战乱,可这里地处偏僻,又不是什么交通要塞,百姓们自给自足,日子竟也过得相对安宁,所以药铺的生意竟也还做得有滋有味。
“牛婶子,你怎么来了?”
三十多岁的妇人迈进店门,憨厚的笑着,黑亮的大脸竟露出几分羞涩的笑。“呵呵,听说夏先生又病了,这不,娃儿他爹在前日打了几只野鸡,我特地拿来给夏先生补补身子。”
“这怎么好意思呢。”年轻的女人走出柜台,梳着妇人发髻笑咪咪的推辞,虽然粗衣麻布,却掩不住身上一股子贵气。
“是啊,我男人前些日子也在山里挖几棵篸草,夏大嫂你就收着给夏先生用吧。”说话间,忽然又呼啦啦走进一群人,有老有小,但无一例外都是打扮过一番的女人们,七嘴八舌的,小小的店铺瞬间热闹起来。
“这怎么行,陈五哥也不容易,五婶这样吧,就当我买下的。”先前的少妇拿出银子,可对方却坚持不收。
“你就别客气了,我们这里人懂的少,多亏夏先生来了这后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的,俺们也没什么报答的,你看,这不是夏先生给累病了嘛。”
少妇好脾气的解释。“其实……也不是被孩子累的。”
话题一转,人群就更热闹了。
“说起来,夏先生的身体也太不好了,总是小病不断。”牛婶不懂婉转,“看看俺家铁牛,真是壮得就像一头大黄牛,冬天里下河连喷嚏也不见一个。”
少妇勾唇笑了笑,“那铁牛哥……确实是很健壮。”
人群七嘴八舌。“是啊,是啊,夏先生好看是好看了,就是身体弱了点。”
“那哪叫好看啊,夏先生就是天上的神人,连书本上的画儿也比不了。”大婶满脸通红的露出羞怯的笑。
少妇勉强勾了勾嘴角,“五婶,那个……他已经娶妻了。”
被这么一提醒,五婶不好意思起来。“夏大嫂别介意,我只是说说而已嘛!”
“夏先生的身体不好,这年头又兵荒马乱的,不然真应该去大点的城市找个有名的大夫看看。”
少妇咪咪笑着,保持着风度。“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他不过是有点水土不服。”
“话说回来,夏先生都来这里好几年了,怎么还是水土不服呢?”
“你懂什么,人家夏先生一看就是金贵人家的公子,为了避难才来到我们这种荒村野地,自然也是有不惯的。”
其他人连连点头赞同,“是啊,应该是好生将养着。”
二楼的房间传出几声咳嗽,少妇立刻懂了意思,适时摆出送客姿态。“哎呀,你们专门来看外子,本应该请大家喝茶坐坐的,瞧我这记性,熬着的药还在灶上,实在是不能招呼了,改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主人都说了这话,闹哄哄的一群人即使再恋恋不舍,也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最后只剩下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门口,手里托着尾鲜鱼,踌躇着没离去。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红着脸低下头去,始终闷不吭声。感叹着丈夫老少咸宜男女通杀的魅力,少妇笑眯眯走上前,“怎么了,小刀也是来给夏先生送礼的吗?”
少年嘟嘟喃喃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话来。少妇耐着性子,好脾气的问。“什么,再说一遍吧。”
少年憋了片刻,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他们都说夏先生好看,可是我觉得嫂子也很好看,就像画里的仙女一样。”
少妇愣了愣才笑,“谢谢你,小刀。”
“我是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少年淳朴,露出白牙憨憨的笑着。“俺爹说了,女人滋补很重要,这条鱼是我送给婶子的,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上次我受伤没钱买药,也是多亏你送了那些药来。”
楼上的咳嗽声忽然大了起来,少妇的表情慢慢有些微妙,“那也没什么的,本来大家就应该互相帮助,更何况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里的。”
“不行,我懂的虽然不多,可也听夏先生说过几次课,他说滴水之恩,必要涌泉相报,这道理我明白。”少年说得恳切,一脸正色。
楼上的咳嗽声顿了顿,像是被自己呛到,少妇忍着笑拍拍小刀的肩膀。“道理是对的,不过你就像我弟弟一样,帮助自己的兄弟是不需要回报的。”
勤于劳作的少年身板初成,却已经有几分架势了。也许是没听懂对方话里真正的意思,只是高兴得两眼放光。“既然这样,我可以不可以不叫你婶子?”
妇人的表情一呆,很快恢复笑容。“我的名字中有个宁字,如果你喜欢叫我声姐姐也可以。”
小刀兴奋得满面通红,一把塞过鱼,飞快的跑了出去。“谢谢你,宁姐姐!”
她听着楼上那不耐的咳嗽已经变成了重重一哼,更是愉悦的向小刀挥手再见。
可是小刀边跑边补充了一句,让她差点扑到在地。
“宁姐姐,大家都说夏先生身体不好,以后……就让我代替他来照顾你吧。”少年似乎是鼓起了相当大的勇气才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再也不敢向后看,撒起脚丫子飞快跑远,留下背后冷风阵阵的绵宁,忍不住微微苦笑,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呢。
“……宁姐姐!?夫人,是为夫的记错了,我们何时多了个弟弟啊?”一人黑发如墨,青衣长袖,容颜倾城,正缓缓拾阶而下。一抬眸,一勾唇,一如当年绝代风华。
忙屁颠颠迎上去,“怎么下来了呢,药已经好了,我这正要拿去给你呢。”
粉白色的薄唇微微一挑,“不过一会而已,嫂子变成宁姐姐,再不下来,不知道等下变成什么了。”
“不过就一个称呼而已。”
夏轻衣的眼睛漆黑一片,看不出波澜。“也是,可以代替我照顾你,我看你也不是不愿意。”
糟糕,真的全听见了。
暗自吐了吐舌头,这醋劲不小啊。忙讨好的笑着,“干吗跟小孩子计较,看看那些姑娘大婶一日来三次看你,我不也没当回事嘛。”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夏轻衣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怒极反笑。“是啊,这么说倒是我的气量变小了,也罢,你爱如何就如何吧。”他举步离开。
急急忙忙的阻拦,“别这样啊,都是我错还不行吗?”
停下脚步,夏轻衣倒真问了。“错在哪里?”
检讨了下,小心的觊觎了他的脸色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年来依旧魅力不减,我可没有故意拈花惹草,真的不能怪我。”
一拂袖,夏轻衣冷下脸转身。
“你要去哪里?”她急了。
“收拾行装,明日我就带叮叮铛铛离开这里。”
“那我呢?”
“你自己看着办。”
“夏轻衣,这么大人了,怎么老玩这套。”
他不理,掉头要走,却被她拉着袖子。也管不上没关门了,她急得摇着他的袖子撒娇。“好啦,好啦,下次不敢了,这次就原谅我嘛。”见夏轻衣还不为所动,只得拿出杀手锏,压低了声音。“最多,晚上我会认真检讨自己的错误,保证直到让你心满意足。” 她满脸恳切,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像村口那只小黄狗。
“……念在你的态度还好,这次就从轻发落。”夏轻衣的神色依旧淡淡,可她晓得他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
“嘻嘻,我们今晚吃鱼汤吧。”
“……”
“诶,诶……你怎么又翻脸了。”
“……我明天带叮叮铛铛走。”
“有话好说,我们继续聊聊……”
……
楼梯的护栏上,两个四五岁粉团儿般的娃娃头挨着头,脸贴着脸,甚是有兴趣的看着吵吵闹闹渐渐走远的两个大人。
“阿姐,爹好像真的生气了耶。”穿着蓝色衣衫的男孩转过可爱的小脸,神色不安。
“怎么可能,爹爹疼娘都来不及了,哪会舍得生娘的气,你不知道每次吵架虽然是娘肯定输,但可怜兮兮跑来跟我们睡的娘幸福着呢,我好几次都看到半夜爹站在床头给娘盖被子。”粉色裙子的女孩也转过头来,骨碌骨碌转个不停的黑眼睛露出十二分的机灵劲。
男孩不解,“那爹刚才还说要带我们走?”
女孩的眼神很不屑,“你懂什么,我上次偷看过娘的笔记,上面说这叫生活的‘情趣’!吵吵闹闹就是增进感情的办法。”搬出自己所见过最深奥的字眼,女孩洋洋得意。
“阿姐,你实在是太聪明了。”铛铛满脸崇拜。“那我们这次要站在那边才对呢?”源于对姐姐的信赖,他决定不耻下问。
叮叮上下打量了弟弟一番,“好歹我们也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你怎么都没遗传到爹十分之一的聪明。”她撇了撇可爱的嘴角。“我们当然要坚定的跟着娘了。”
“为什么?每次不都是爹爹赢吗?”铛铛不懂。
“铛铛真是笨,爹爹是赢了面子,可其实被娘吃得死死的,这辈子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虽然被叫笨蛋很委屈,可他却不得不承认比起姐姐来确实差多了。“你又偷看了娘写的笔记吗?”
叮叮嘿嘿一笑,“这次你倒是变聪明了,我觉得娘的文笔虽不怎么样,可写的东西比爹爹书架上那些干巴巴的文章有用多了,怎么样,改天我们一起看。”
“……要是被爹发现了,我们可就惨了。”虽然被诱惑,可铛铛还是强自坚持自己不太坚定的立场。
“那你想不想变机灵点?”
“……想。”郁闷啊,他也不是那么差啊,为什么和阿姐在一起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笨?难道爹娘的聪慧真的全给了阿姐,还是娘藏起来的那本笔记真是天下奇书,难怪姐姐每次偷看完都眉开眼笑,就算被爹爹发现狠狠教训过也屡教不改。看来,下次真要开开眼界了。
“呵呵,爹娘现在都不在,机会难得。”叮叮小身子一扭,一溜烟就钻进了房间去。
眼看姐姐又去看奇书,铛铛急了,这姐弟的距离不是要更大了吗。“阿姐,等等我。”不甘落后,那小身子也尾随而去。
等到夕阳西下,好容易哄回了丈夫的皇甫绵宁进了房间才发现,床头一对粉雕玉琢的孪生子正头挨着头睡得香了,各自嘴角还挂着笑容。
“咦,怎么玩到这来了,还累得睡着啦。”
夏轻衣轻轻走上前,从女儿手里拿过一本字体不争气的笔记,无不好笑。“看来,孩子们对你的‘日记’很感兴趣呢。”
绵宁红着脸抢过,有点紧张的抱紧在怀里。“我明明藏得很好,他们到底怎么找到的。”
“你啊……”笑叹一下,她难道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吗?
暖暖的夕阳从窗外轻轻投了进来,落在他们的身上都镀上了层淡淡的金色。夏轻衣搂过爱妻的肩膀同坐在床边。平静的生活,安定的日子,偶尔嘻嘻闹闹,原来他们一直期盼的幸福竟如此简单,看着睡得香甜的子女,他心头的满足难以言语。
如此,就算袖手了天下,也心满意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