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陈鹿第二次在医院见到肖铁，是在出院的前一天。
傍晚时分，吃完晚饭，陈鹿半靠在床上，冲着天边橘红色的晚霞发呆，门突然一响，肖铁脸色铁青地冲进来，一把抓起她的头发，不顾尖叫，将她从床上拖下，端起她的脸，冷冷地注视。
陈鹿心一沉，意识清楚，明白死期到了，到底没逃过这一劫。虽然渴望，面对死亡，不可能没有悲楚，头脑轰鸣，身体发轻。
恐惧是摆脱不了的。
“杀了她，先前做的算什么？”魏涉急步进来，对肖铁道：“施成不过存有侥幸心理，大不了再送些东西过去，他还敢妄动？”
肖铁冷冷地：“事实证明，这个砝码已经不起作用。”
魏涉还想开口，肖铁已经放下陈鹿，挥手：“好了，我的愤怒期已过，你的话很有道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魏涉看着瘫软在地的陈鹿：“留着她，永远比除去好。捏死只蚂蚁很简单，但有时蚂蚁也有用。”
肖铁瞪着他。
魏涉再罗嗦也不敢再留，灰溜溜走了。
陈鹿起身，扶着床沿：“你又想怎么样，最好事先说清，我也好配合。”
肖铁坐下：“哦？不再以反抗表示自己的纯洁？”
“那么你呢？不再以折磨我表示自己不是施成的对手？”
肖铁胳膊一挥，又准备打陈鹿耳光，陈鹿已经发出痛叫，叫完后，却不觉痛，然后看见肖铁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你受伤了？”
“闭嘴。”
陈鹿果然闭嘴了，心说对这种人真是犯不着关心。
肖铁撕声：“你的施大哥干的好事，怎么，看了不兴奋？”
陈鹿嘀咕：“谁的施大哥？自己想叫还冒用我身份。”
声音太小，肖铁只听见几声蚊子哼哼，抬起她的下巴，冷笑：“笑啊，你的施大哥派人暗杀我，差点儿就成功了，怎么，你不高兴？施成还爱你，你不高兴？”
陈鹿低声：“高兴个屁，你不是活生生地在折磨我吗？”
肖铁苍凉地大笑几声，仰倒在床上，喃喃：“他竟然这么恨我……”
“不恨你才怪。”陈鹿恶意地：“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
“是，是我要的。”肖铁竟然无不良反映，痛苦地闭上眼睛。
陈鹿看着他，开始意淫，我先掏出你的枪，再对准你的脑袋，连开三十枪，跟放爆竹似的，让你脑袋开成朵牡丹……
肖铁闭目养神，过一会儿，轻声：“他们都说我很爱钱，为了赚钱，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干，如果我死了，就是被钱压死的。”
陈鹿心说，他们形容得很贴切，随口应付他：“恩，钱是好东西。”
“小时侯，我家很穷，除了吃饭穿衣，钱不能用来买任何额外品。”肖铁梦呓似地，自顾自沉浸在往事中：“那年，我爸帮人做工，发了工钱，舍不得坐车，到了晚上，还在赶路，离家已经不远，偏偏遇到抢劫，人家抢他的钱，他反抗，硬抢，他就拼了命一样，追过去再夺回来，劫匪急了，拿刀捅了他，他倒在血泊中，还是没抢回自己的钱……”
陈鹿看神经病患者一般看着肖铁。
“你能体会他的感受么，累死累活，挣那么点儿钱，被人抢去，便觉得天都塌下来，那个时候，不可能考虑命比钱重要，想的只是保住那么点钱。”肖铁眼中满是愤恨：“贫穷最丑恶。”
“那个时候，你就立志赚钱？”
“钱是最好的东西，拥有的人，很难真正体会它的好。”肖铁苦笑：“为了钱，我的确无所顾及，那又怎样，我再肮脏，钱还是归我，你见过它主动飞入天使的口袋吗？”
陈鹿闷声：“对不起，你找错了倾诉人。”
肖铁目光空洞：“我没和你说。”
陈鹿有意把话题引向施成：“你真确定是他的人？也许，有人等着渔翁得利。”
“你怕我报复他？”
“那是你的事，反正你已驾轻就熟。”陈鹿道：“多年对手，恐怕比我还了解他。”
“知道我抓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什么？”陈鹿惶恐地。
肖铁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笑而不答。
陈鹿恶寒地：“总不是要他败倒在你脚下，任你处置吧。”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你太有想象力了。”
陈鹿转过头，看着他：“原谅他吧，你的一切，他不知道。不知者不怪。”
肖铁笑了，很少见的，无奈与苦涩的笑，缓缓道：“我从未怪过他，我怎么会怪他？”
陈鹿沉默片刻：“他不过是个男人，很普通的男人，有能力，样子不错，这世上，多的就是这种男人。”
“你在劝我抽身？”
“人活一世，时光都浸泡在苦涩里，太不值得。”陈鹿柔声：“你本可以活得很好。”
“你以为感情像水龙头，打开，流下水来，关上，滴水不漏？”肖铁失笑：“人不是机器。”
“人也有义务让自己活得开心。”
“到了那一步，一切已成定局，穷一生之力，亦无法改变，还能顾及到开不开心？”
“他不知道啊，始终都不知道！”陈鹿抬高声音：“他以为你恨他，要他死，让他比死更痛苦，他不会让自己败在你的手上。他对你，就想他想象中的你对他，非置对方于死地。”
“他不可能知道，所以，怎么想，都不重要。”肖铁道：“以前，老大还在，我们都是二把手，从未停止过争斗，我们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你死我活，又怎样。”
陈鹿发觉她已无话可说。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即使将来，他像杀死所有对头一样杀了我，也会让一切烂在肚子里。人，怎么能让自己变成别人的笑话？”肖铁缓缓坐起来：“跟你聊天，很舒服，看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陈鹿白他一眼，彻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