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畏药（1 / 1）
夜风，徐徐吹来，坐在床榻上的沫涵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弟弟，从清晨送走大哥以后，她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思绪仿佛飘了很远、很远。
从八岁起，她与他已经共憩一个卧房，至今依旧如此，他们的床榻中间隔着一道屏风，一张在东，一张在西。
她清楚地记得，八岁那年的一个清晨，与他正在雅园嬉戏游玩。突然，父皇出现，低头看着弟弟，拉着他的小手，说道，“沫凌，父皇带你去一个地方。”遂又回头看着她，柔声道，“沫涵，父皇和沫凌去一个地方，可能会很晚，你自己慢慢玩，好好照顾自己。”
那日，他真的回来的很晚，当时她已经睡了，本以为和父皇出去，一定没事。可是，三更时分他一回来，就跑到了她的房间，浑身颤抖地说道，“姐，今晚，沫凌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我怕黑。”
看着他那苍白的小脸，她点了点头。而他，在她点头的那一刹那，迅速钻进了褥被。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担忧地看着他，问道，“凌，告诉姐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父皇带你去哪了，怎么会变害怕成这样？”
他紧紧地捂着被子，只伸出了一个头，没有正视她的视线，呆呆地望着线枕，回道，“姐，我没事，只是……只是回来的时候，迷了路，晚上太黑，我怕。”
迷路，从小就活泼贪玩的他，除了湘南宫，这个禁地，对月瑶宫的其它地方了如执掌，他会迷路吗？觉得还是不对劲，于是盯着他，正色道，“凌，你看着姐姐的眼睛说，没骗姐姐。”
挣脱了她的手，他将整个头都缩进了被子里，闷声道，“姐，我真的没骗你。”
见他实在不愿在说，而且，如今他又没事，她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后来的一些日子里，他总是吵着怕黑，要和她睡，她实在拗不过他，就吩咐几个侍卫搬了一张床榻，放进卧房，从此，他们一直睡在一个房间。
几年之后，再次回忆这件事时，她真的好后悔，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寻根到底，以她对他的了解，只要稍稍威胁，他一定会说，那么也就不会……很多人都会说如果，其实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
翌日，拂晓时分，暮春五月，繁花盛开，一只雏燕振翅高飞，传来一声划破长空的悲鸣。
翠烟阁，内室。
“凌，你醒了”，见沫凌睁开双眸，沫涵将药放到了八仙桌上，匆匆地走到他的床前，继续问道，“凌，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了，姐，你不用担心，其实昨天，我就醒了，大哥当时也在，他说你太累了，在休息，我知道，为了我，你很辛苦，就没让大哥叫醒你。”脸色苍白的沫凌，见姐姐还是满脸的担忧，遂扬起嘴角，冲着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凝望着虚弱而懂事的弟弟，泪瞬间溢满了沫涵的眼眶，她转过头，试图避开他的视线。可是却没有逃过他锐利而关切的双眸，他抬起右手欲替她拭泪，稍稍一挪，却不经意地牵动了伤口，面对撕裂般疼痛，他下意识地哀叫了一声。
“你别动。”听到他的哀嚎，她连忙转过身，见他的脸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她眼中的心痛欲胜，声音之中带着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颤抖。
“姐姐，我没事，真的。”听着姐姐那颤抖的关心，脸色已经接近惨白的沫凌，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止不住地向姐姐解释着他没事，语气之中还带着淡淡的嬉笑。
她不愿他一个病人还要替自己担心，遂转过身，拿起桌上的药，又走到床前，哄道，“沫凌，乖，把药吃了。”
“我不要，药好苦，姐，我已经没事了，不用吃了吧，嘿嘿”，他嬉皮笑脸地肯求着，从小他就讨厌吃药，宁愿挨打，也不愿喝那浓密而黏糊糊的黑色汁水。
“沫凌，乖，把药吃了，姐姐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蜜饯，很甜的。”她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仿佛他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弟弟。
“原来有人这么胆小，连药都不敢喝，哈哈……”伴着一阵笑声，一个秀气的青袍少年走了进来。
“表哥，你来了。”闻声沫涵转过身，抬起晶亮的双眸冲着栎冰微微一笑。
“表哥，你取笑我。”见到来人，沫凌板起了小脸，怒视着满脸嬉笑的栎冰。
“好了，好了，表哥错了，行了吧，不要用这种眼神瞪着我，看的表哥我浑身发毛，不就是一碗药吗。”
依旧板着小脸的沫凌，听了他的话，迅速端起姐姐手中的药，一饮而尽。而沫涵则取出袖中的一包蜜饯，拿了一颗，放进了弟弟的嘴里。
“表哥，不就是一碗药吗？有什么难的。”含着蜜饯的沫凌，冲着表哥得意地笑着。
沫涵深知，表哥从小就爱用激将法刺激沫凌，而且这招对于那个长不大的弟弟好像是特别管用，于是冲着他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栎冰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懒懒地说道，“沫涵，你跟我出来一下。”
“表哥，你带姐姐出去干嘛，什么事我不能知道。”
栎冰在沫凌的伤口，轻轻地拍了一巴掌，打趣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沫凌疼的大叫，不满道，“谁是小孩子呀，你欺负我，姐姐，他欺负我。”
“好，姐姐出去跟他算账，你乖乖的躺在这儿。”沫涵笑着安慰弟弟，随后便随栎冰来到了雅园。
“表哥，有事吗”
栎冰双手一拍，须臾，一个黑衣侍卫，拿了几株明香草，递到了沫涵的手上。
接过明香草的沫涵，疑惑地凝着表哥，紧张地问道，“你哪弄的。”
“在我父王那偷的，被他知道，非打死我不可，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表哥我这么聪明，怎么会让他知道。”
听了他的话，沫涵长长地舒了口气，感激地睨着他，说道，“表哥，我替凌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再说，沫凌不仅仅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表弟啊。”挑了挑眉，栎冰又继续道，“不过，我得赶紧回去了，自从你们发生这件事后，父王整天锁着我，不让我进宫，这次我是趁他不在家，偷跑出来的，他若回来，见我不在家，我就死定了，好好照顾沫凌，我先走了。”话音刚落，栎冰便转身离开了。
默默地注视着栎冰离去的背影，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表哥，沫涵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