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何处是归程?(1 / 1)
何文远心中自是一惊,一时也是猜不出这老尼的究竟,这山神庙自己也是来过多次的,何曾见过如此仙风道骨的高人来,又被这老尼的气势镇住,只得福身道:“弟子有要事欲要进庙寻人,但错过了时辰,不知师太可有办法?”
“寻人?”老尼沉吟了一会道:“这花果山神庙虽处闹事之境,平日里来求佛的倒是不少,可寻人,倒是少见,敢问施主,可是哪位庙内弟子的亲人,那贫尼也好与那庙住说道,求个情理。”
“这。。”何文远听那老尼如此之说,也不知是否该吐露实情,又被她盯得心虚,只道:“其实弟子也不知要寻谁,只有这家生的奴才见过。”
“哦?”老尼仍是不紧不慢,微微侧了头向右后方道:“玄风,你过来,你在这呆的日子多,看看可曾见过这个孩子?”
“是。”但听得老尼身后响过一声细语,从暗中转出了一个瘦弱的小尼,着的一身粗布的僧衣,样貌普通,两靥生有病色,只那行路间,可见幽兰之姿。
“啊,就是她,老爷,就是她看见了的。”未等那叫玄风的小尼停当,林檀却突然灰常鸡动的拉住了何文远的袖子,指着了玄风。
卢玥听了,也是好奇,心道,佛门子弟,居然撞见苟且之事,她可会承认,但见那玄风见了林檀,也是略略讶异,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一时,众人之目光齐聚在了玄风的身上,只那老尼还算淡定,见何文远面有不豫,玄风又是一副受辱的样子,便知事有深浅,淡淡道:“既然玄风就是施主所寻之人,施主也算是与佛门有缘,外面风大露重,不如进寺详谈如何?”
何文远本来已是认定了林小受与自家女儿的苟且之事,消了那对证的念头,此时见这老尼如是相邀,也不好推却,只得点头应了。
木门轻扣三声,花果山神庙的寺门应声而开,透出了些许沉重的光亮,以老尼为首,她的四位弟子为辅,何文远父女加上林小受殿后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入了寺,甫进门,寺内的弟子好像听到了起床号一般纷纷从寺庙两边的甬道小跑了出来,迅速站成了两排,卢玥暗暗观察了,但见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小尼姑还偷偷瞄了那老尼一眼,一脸崇拜的样子,哎,这大概就是古代的星光大道吧。
老尼和他的弟子自然是不乱的,优雅的向各位同门中人见了佛礼,直到见到队伍最后出来的一位瘦高的尼姑,才停下了脚步。
按卢玥的话来说,领导见领导,应该是背后放冷刀的,看这瘦瘦高高的尼姑的僧袍,显然要比其他众人庄重些,难不成就是庙住?但见她见了老尼,也是一脸的恭敬,二人寒暄片刻,那瘦高的尼姑就向何文远这边三人看来,像身边的小尼说了句什么,那小尼便头也不抬的走到了何文远跟前道:“施主请跟我来,师太有要事与庙住相商,稍后前来。”
“劳烦了。”何文远也知佛门重地不可造次,即使心中不耐,面上也没有流露什么,带着盯着玄风猛瞧得林小受和四处乱看的卢玥跟着离开了。
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渊寂,人人只道是佛门清净,但这庙联却也止不了俗情啊。”花果山神庙内,一清骨老尼垂手侍立,淡眉深锁,望着那庙柱上的字出神,言语之间止不住的沧桑。
“难道弟子就不想要清净礼佛,若非您的执意,此地也不会成了那临安城的月老庙?”一瘦瘦高高的尼子站在老尼的身侧,望着那老尼的侧颜道。
“呵,大隐隐于市,为师让你拘于此地经营这花果节,焉能没有为师的道理,芸芸众生,善善恶恶,,越是人间,越是看的分明,你可知为师今日为何要来?”老尼问道。
“弟子猜测,可是为了刚才那三人?”渊寂答道。
“不对,只为了那三人中的一人,便是那女子。”
“啊?”渊寂视着老尼平静无波的眸子道:“依弟子看,那女孩子似有痴傻之色,如何能入得师父的法眼?”
“渊寂啊,为师只道是你用心修炼,不谙人性,你看她痴傻,在她眼里,我等众人又何曾不是痴傻呢?”老尼的唇角微微有些牵动,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之事。
“师父是说。。。”渊寂恼然的要求得答案。
“罢了,你让人准备些茶果与我一道去看看吧。”老尼敛了衣袖吩咐道。
“是。”渊寂点了头,随即又面露犹豫的抬了头,嗫嚅唤道:“师父。”
老尼听了,顿了顿身形,一身墨袍似乎要融到这夜色中去,良久才道:“玄风她,很好。”
此时,何文远兀自在供客人休息的净室内踱着步,林小受死皮赖脸的贴着卢玥一起站着,一副要死一起死的样子,卢玥呢,美人爹爹站着她也不敢坐,身体早已是饿的七荤八素,见林小受还靠在她身上,心里的火piapia的往上冒,嘴里轻轻哼哼着,哪知何文远本就心烦意乱了,被卢玥这么一闹,更是气恼,猛的回头怒视着卢玥,卢玥被吓得噤了声,低头玩弄着衣服,心道:美人爹爹的眼神,怎么看都有点像在看奸夫□□的味道。
正想着,净室的门很不和谐的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推开了,但见门外黑洞洞的一片,居然没有人,缭绕的白烟慢悠悠的飘进了本就不大的净室,吹散了木桌上的一点枯灯,浓浓的,是妖意。
“施主,施主你怎么了?”捧着茶果的小尼从门外进来,本来是想好心的劝卢玥用茶的,哪知卢玥只是留着哈喇子呆呆的望着门外,不端不接,一片浑浊在眸子中荡漾开了,礼佛之人,自是对怪异多一份心,当即唤了施主,果然不见了反应。
一旁的何文远和林檀见了,也是慌了神,以为中了什么邪,唤也不听,推也不动,后来只能掐人中,可掐的都快出了血来了也不见卢玥回过神来。
“玥儿,你可别吓爹爹啊。”何文远这才流出一丝慈父的样子来,深黯的眼底焦急而疯狂:“你若是真喜欢这小子,爹爹答应你就是了,你这是,玥儿,玥儿。。。”
一旁的林小受听了,哪里顾得上惊喜,也死命的摇晃着卢玥枯柴般的身子,用不上劲的地方还用脚踢了两下。
净室内,自是一片哭天抢地,哪知卢玥此时眼前的景象竟是从那净室浮现到了她在现代住的屋子,柔软白净的床上躺着一个清秀的女子,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双眉间尽是不安逸的风情,卢玥定睛瞧了,这女子岂不就是自己吗,难道,这么快就可以回去了,卢玥心生惊喜,更是不对身后有半点留恋的要向自己飞去,越来越近,床上的女子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身体几不可见的略略挣扎着。
我要回来啦,卢玥大笑飞奔。。。矣?!谁又抓了我的衣领,卢玥使劲想要挣脱,却是动弹不得。
“施主,你现在还不能走。”是那老尼的声音,卢玥就知道她会坏事。
“凭什么不能走?你都在我耳边嘀咕一天了,现在我要回去了。”但见幻境中床上的女子又复归了平静,卢玥急的双脚跳。
表到这里,看客许是要问,这卢玥与老尼并未交流,如何说得上嘀咕了一天,原来,这老尼的身份正是那昌国的第一大寺护国寺的高尼清觉,因能知晓天理而感知到了卢玥这么一个人,并知其命系国祚,命之所归,因而施了法术,自卢玥出门之时附在耳边讲解昌国的风土人情和人物关系表,好不至怀疑,也因是此,卢玥才知了这里是女尊男卑的风俗,也知了这林檀的小名,一路上,卢玥虽是奇怪,也没露了清觉的馅,只道是灵魂都能穿越,还有什么不能见的,却不想卢玥初穿此地,念家心切,与这世的缘线终究细了一些,佛门深重,却也最招冤孽前来求得安生,天门顿开之际就给这卢玥的灵魂给钻了空子。
清觉知道自己理亏,但眼下只道是万万不能放走卢玥,心下一狠,就挥手灭了卢玥的窍火,可怜卢玥,离家近在咫尺,却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就倒在了清觉得怀里。
“啊!清觉你这个老、太、婆!!”花果山神寺后院的暗室里,除了一位闭目打坐的老尼但笑不语外,其身后的四位弟子都默默给自己施下了清音咒,将那扑耳而来的嘶喊给挡在了身外,用一种十分不耐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位回过魂来的女子向他们的师父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不得对师父无礼!”一直站在清觉身后的天禽及地卜二位女弟子见此迅速鼓起风袍,动静之间,就将卢玥掀出了几米远,三千青丝散落一地,可怜卢玥刚刚从天门走了一遭,尚自晕晕乎乎不待说,现在又被华丽丽的甩在了地上,心中不免一阵委屈酸涩,趴在地上怨恨的怒视着丝毫不为所动的清觉道:“你,你你,你是不是出家人啊,居然打晕我,你,你,我不管,你要负责送我回去,还有你的徒弟,欺负我不会武功是不是,我,我,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听卢玥泄完一腔怒火,后悔不已的神情,清觉这才缓缓睁开了久闭的双目,眸中尽是不可谋动的光彩,注视着眼前这个像个孩子般哭诉的卢玥,也不知自己是否是对是错,是嗔是痴。
“师父。”见清觉好似入了禅定,心知事有蹊跷的玄风轻轻唤了一声,她嘴上不敢言,但对清觉如此在意眼前这个毫无半点修为的女子似乎很不是滋味。
“啊?”清觉被玄风搅了神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妄动了私心,不禁责怪起自己来,想来刚才入了天门消耗太过,竟然在弟子面前出了神,这可真真是第一次。
卢玥在地上呜呜了半天,心中实在是气不过,但见清觉和她那四大护法徒弟无半点理她的意思,心里这才生出一丝后怕来,这不会是,真的回不去了吧,难道要自己在此装疯卖傻一辈子,卢玥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小眼眨巴着,想着是不是要在地上打滚施下煽情戏,毕竟这老尼忒是厉害了,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嘛。
“女施主切勿急忙,贫尼若非出于无奈,断不会出此下策。”清觉在这卢玥的耳边附了一天,早已对这女子的心境知了个半解,也道卢玥也算纯良之人,但就是有些鬼灵,此时见卢玥眼珠略赚,便略略猜透了戏码,为了佛门的清净,才开了口。
卢玥一听,登时喜上眉梢起来,收了这酝酿的鳄鱼泪道:“如此说来,你有办法还可让我回去?”卢玥心心念念就是回去,也不管清觉话下的深意。
清觉听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施主既然来之无意之间,去时想必也是无意。”
“啊?!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回去,那,那,那莫非我要等到老死?”卢玥自然是心急如焚,偏偏清觉老尼也是个说话要打禅机的,这一来二去,卢玥更是着急。
“贫尼此处但有无量功法,可助女施主不受邪魔,再入天门,但时机何时,终究还要凭天意。”清觉声如洪钟,姿态却是娴雅如莲,一点儿没有入老之态。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让我走,什么天意,什么邪魔的,卢玥人间尚有双亲挚友,你如此做就是让我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卢玥还想逼动清觉,只是对于出家人,实在是不能口出妄言罢了。
“贫尼自有贫尼的道理,女施主虽来自无意,但焉能说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清觉吐气如兰,平心静气的从团蒲上下地,走至卢玥跟前道:“何况贫尼并未言不肯帮你。”
“哼,你肯帮我就不会拉我回来了,这下好了,就是回去了我怎么说,难道真说我中邪了,谁会信?”卢玥双手叉腰,越想越是纠结,不想眼前突然伸出了一只苍劲的手来,只在她脸上轻轻一拂,便抚平了自己皱着的眉头,就连泪痕也不见了踪影。
“你,你,你不要碰我。”卢玥被清觉拎回,心中对她也是惧怕,忙忙跳开闪在了一边,可胸中已然是说不出的舒服,似乎也不那么饿了。
清觉的眼中只稍稍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平静道:“不如如此,贫尼就与女施主定下一年之约。”
“一年之约?”卢玥和清觉划开一米距离,不解道。
“正是,女施主但只安心在这临安城住下,也可不必再倚痴傻,一年之后,若是女施主仍然执意归去,那贫尼就是违了护国寺的寺规,也必施援手,绝无二话。”
“师父,你。。”听清觉如此是说,身后的三位弟子天禽、地卜、玄风皆是吃了一惊,这无量功法乃是禁用之法,这规矩也是清觉自觉太过无道而定,如今竟要为了这女子破例?当下三人自是生了劝诫之心,只那四弟子中唯一的男弟子黄蟾仍然手捻佛珠,岿然不动,只在手中停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