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二十七章 千年寒玉棺(中)(1 / 1)
瑶星悲愤的直视他,咬牙切齿答了一声是!
“那遗体何处?”
“陛下知道遭遇‘不死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我夫君一世英名,身为他的妻子,我没有什么大的能耐,但,为他收殓尸骨,化了骨灰,让他保有最后的尊严,这点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刘曜面色一凛,转瞬即逝,换作一脸哀戚道:“爱卿多虑了!朕痛失定国安邦栋梁之材,恨不能立刻将逆臣贼子石勒擒来,取其项上人头为中山王报仇!只可惜——”刘曜一拍案桌,愤然道:“竟被这竖子小儿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袭击了平阳封国!如今要千里回师,却是鞭长莫及!”
瑶星没有兴致看他的即兴表演,她惦记着重伤中的百里行,向皇帝施了一礼:“陛下隆恩,属下受之有愧!如今,我夫君已辞世,这爵位封赐,还请陛下收回!准瑶星卸甲归田,了结余生!”
刘曜并不接话,道:“爱卿何出此言,朕念你新寡,悲恸难忍,又身心俱疲,不如好好回帐中好好歇息,朕明日再去看望爱卿如何?”不待瑶星答话,刘曜大声喝道:“来人!传朕旨意,送中山王妃回帐,着皇后派遣女侍服侍,给王妃压惊!”早有侍卫轰然领命,进屋来请瑶星!
瑶星知道再多说也无益,虽然不知道刘曜把自己扣留下来的真实目的,但只要他不再算计百里行,还是不跟他扯破脸皮的好!眼下天时尚早,不如依了他,看他还有什么伎俩!想到这里,朝刘曜行了个军礼,随侍卫走了出去!
羊皇后办事果然利落,心细如发,不仅把自己最得意的婢女喜奴儿遣了来,还派人送来上造的宫廷丝缎衣裙,将自己的朝阳五凤钗,金雀玉搔头等也一并送了过来!服侍瑶星香汤沐浴!
如此甚好,瑶星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不料这一天一夜的惊吓交加,悲喜交集,本来经年习武,从不怎么生病的人,这一放松,风邪入侵,居然头重脚轻,满面通红高烧不退,一头病倒了!瑶星不想给刘曜拖延下去的理由,她穿戴整齐,强作若无其事,对喜奴儿道:“多谢姑娘了,烦请去外面通报一声,称瑶星要面见皇上!”
喜奴儿已看出她面色有异:“王妃,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要不要奴婢给您传太医来?”瑶星断然拒绝:“我没事!你别多问,快照我的话去做!”喜奴儿无法,只好走三步回头看一眼,依依不舍的去了!待她一出帐门,可怜的瑶星终于忍不住打起寒噤,牙关上下咯咯直打架,跟个土拨鼠似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刘曜还没有来!瑶星眼皮如灌了铅般,视野里的东西似乎都要旋转起来,她深一脚浅一脚如踩在棉花上,捱到榻前,心想:“我坐一会儿就好了,坐一会儿……”身子一挨床榻,再也支持不住,倒头睡了过去!
沈忆颜站在树顶木屋外,看着渐渐西沉的红日,心急火燎,回头冲木屋吼道:“老头子!瑶星还没回来!我要去找她!”
“吵嚷,吵嚷,就知道吵嚷!丫头可是我一手□□出来的,她的本事我还不知晓?你能耐,自己跳下去找她,我绝不拦你!”屋里那人丢过来硬邦邦的话,让沈忆颜气不打一处!他把心一横,叫道:“跳就跳,死了也是你这老头医术不精害死的,让你名声扫地,看你还敢行走江湖,大言不惭!”转身一个纵跃,啊地一声惨叫,尾音拖得老长——毒手魔尊大惊,立刻掠出来一看,果然:那小子摔下十多米高的大树,四平八稳地匍伏在乱草林里!
“糟糕!兔崽子要是缺胳膊断腿了,我那傻徒儿还不知要怎么折腾呢!”毒手魔尊大感头疼,飞身下来,蹲下身去,正要试探沈忆颜还有气没。冷不防他撑起上半身来:“死老头,学什么不好要学鸟?树上筑窝也就罢了,还要选这么高的树?害得我差点跌散了骨头!”说着慢腾腾的起来,如同打开一把折尺,站了起来,伸伸胳膊抬抬腿,十分满意道:“还好,功力恢复了三成!我走了!”
毒手魔尊也不禁莞尔:“先别得意,此去长安,快马也要三个时辰的脚力,你仅凭三成功力就想飞去?”
沈忆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谁说我要用腿走了?”
“那你怎么去?”毒手魔尊十分好奇。
“昨晚那二十里外的平阳城喊杀震天,吵嚷了一夜!肯定是打的一场恶战!刚才我站在树上看得清清楚楚,东面青草坡上,四五匹战马正在那啃草哩!可不是现成的脚力么?比不过瑶星的汗血宝马,我还不会用两匹马交替着骑啊?”一番话说得毒手魔尊心服口服,点了点头,看着他懒洋洋朝东面山坡去了!
朦胧中,瑶星滚烫的额头上贴了个冰凉的物事,冰得她浑身一激灵,意识恢复了些,微微睁开了眼帘,是刘曜!瑶星摆动着头要躲开他的手,却浑身骨节酸软,眼角余光瞥见帐篷里居然燃起了油灯——掌灯时分了?我身上的毒?瑶星心里一紧,集中意志力,一下子睁开眼来,撑坐起来:“解药给我!”
“什么解药?”刘曜故作不知。
“一日穿心忘情散!”
刘曜笑道:“你竟已知是什么毒,就该明白朕的苦心!”
瑶星已经没有了愤怒的力气,她推开刘曜:“我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我死不了的话,你就让我走!”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这毒的秉性,只是知道个名目而已!想到这里,刘曜心下有了主意!再有一个时辰就满一昼夜。刘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解药送到瑶星唇角,微笑着道:“来,喝了吧!”
瑶星隐隐觉得不妥当,虽然头疼欲裂,可明显看到刘曜眼神闪过一丝怪异的光!她挣扎着躲开。
“这就是解药,来!听话,快喝了!”刘曜再次将小净瓶送到了近前,突然将她捞了过来,一手控住她的头,将药液悉数倒入她口中!一股涩涩的甜腥味顺着咽喉滑了进去,瑶星感觉头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终于,往后一仰,睡了过去。刘曜将她身子放平,掖好被子,自言自语道:“过了今晚就好了!你就再也不会记起你的从前了!”解开外袍,侧躺在瑶星身畔,在他耳边,呓语般诱导着:“你是旭烈兀部的公主,你父汗将你送到大汉国,朕册封你为……”
“启禀陛下,右中郎将冉边城将军已经回营,有要事启奏陛下!”刘曜的话被帐外近身侍卫打断,他大为光火,起身下榻,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夜瑶星,想来长夜漫漫,也不急于一时!江山,美人,朕全都要!刘曜拿过绣着金龙的黄缎外袍,往肩上一披,双手平伸,十分潇洒的套在中衣外,踌躇满志地迈着“龙骧虎步”出了帐!
帐篷中央立柱正上方,一把弯刀扎了进来,顺时针割了个圆弧,一个身影轻轻落下!是沈忆颜。他看着正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夜瑶星,吁了一口气:“好险哪!我再迟来一步,只怕你醒来后就不认得我了!”十分后怕的看了看帐帘“多亏那个什么冉将军把这荒唐皇帝支走了!不然,以我现在的功力还真硬斗不过他们!”他还刀入鞘,插入靴筒里,走上来,伸手试了试瑶星的额头,烫得他往回一缩手,怒骂道:“狗皇帝,瑶星都病得这番田地了,还不给她解毒?只怕这一晚过去了,不死也烧成了个白痴!”
沈忆颜环顾一周,帐内并无可藏身之处!若是带着瑶星硬闯这防护森严,铁桶样的军营,必然讨不到丝毫便宜;若是留在帐中,只怕一会儿那皇帝返回,只须发一声喊,帐外近身护卫就够自己应付的了!怎么办?他抬头看了看打开的天窗,暮色渐浓!疏疏朗郎几粒寒星点缀着,诡秘地眨巴着眼睛!沈忆颜大感头疼,将瑶星从被子里抱了出来,牵扯了左胸的伤口,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两人扑跌在榻上,发出砰的一声:这是木制的行军床,铺着厚羊皮褥子,一直垂到地上,床底下好大的空隙!
“有了,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何不来过‘金蝉脱壳’?”沈忆颜将瑶星轻轻放在床上,深吸一口气,重新纵跳上顶梁,将那顶棚开得足够两个人通过的大小,把顶布掀在外面。这才落下地来,抱起瑶星躺倒在地上,将她放入床底内侧,自己侧身躺了进去,把她抱在怀里,头枕在胳膊上,尽量压缩两个人所占的空间。垂下来的羊皮褥子正好将两人全身遮盖得严严实实!除非有人特意掀开床褥来寻,否则乍一进来,根本就想不到瑶星居然会在床底!
沈忆颜度那皇帝刘曜认定瑶星昏迷不醒,自己不能行走,定是被人带走的,只要他一抬头看到那破开的顶棚,定会勃然大怒,转身出帐,下令士兵四处搜索!这样一来,自己和瑶星反而就更安全了!
果然,躺在地板上,帐外传来的脚步声清晰可辨,正是朝这边走过来的!不对,脚步轻浮得很,不似男子所有!果然,一个女子声音传来:“咦?中山王妃去哪里了?”这一喊,帐外卫士赶忙朝里一张,哪里还见得到半个人影,立刻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冲去报告刘曜去了!不一会儿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刘曜阴鸷的声音传来:“你们该当何罪?”一众近身护卫噗通跪倒,连称皇上饶命!一个很好听的女声:“陛下息怒!这帐顶被人破开一洞,臣妾听奴才们回说中山王妃抱恙在身,神智不清,定是有些手段的江湖人将她掳了去!床褥尚温,应是去得不远,现在下令去追,兴许还来得及!”这一番话,沈忆颜也大为叹服,好心细的女子!若她再在帐中多呆片刻,只怕要露了马脚!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所幸,那刘曜听取了这后妃的建议,果然下令侍卫营加派人手,四处搜索,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中山王妃找到!那心细的后妃跟着刘曜出了帐!沈忆颜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又安放回肚。和瑶星靠得更紧了,碰触到她滚烫得吓人的额头,又着急起来:怎么办?现在无论如何是不能去找药了!
忽然,沈忆颜的视线被瑶星头上莹莹闪光的首饰吸引了——是那支两脚的玉搔头,细细的黄金打造的两脚簪子,与医用金针不相上下!沈忆颜大喜过望,立刻拔了下来,撅断成六寸来长的金针,拇食中三指拿捏住了,解开瑶星胸衣,循手太阴肺经于乳上第三肋间“中府穴”,手腕一沉,向外上方斜刺五分有余一寸不到,慢慢转动,停留片刻拔了出来。依次又于“列缺穴”、“尺泽穴”、“太渊穴”进针,如此半个时辰,瑶星浑身热气蒸腾,大汗淋漓!沈忆颜这才松了一口气,收起了金针,适当替瑶星宽衣散热,她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额头出了好些汗,不再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