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二十七章 千年寒玉棺(上)(1 / 1)
瑶星不再犹豫,锋利无比的黑铁匕首在掌心划过,立刻,鲜血奔涌了出来,她正要将百里行的掌心劳宫穴破开——冷不防,毒手魔尊突然跨上前来,抓住了她流血的右手:“你中毒了不知道吗?”
“我?!”瑶星一惊,想起了刘曜倒入她口中的白色粉末,心慌意乱道“不能再用‘华陀洗血’了么?”
“自己身上的毒都没有解除,还想帮他解毒?”
“那……我现在还可以尝试来……”
“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辰了!”毒手魔尊越说越气,一拍桌子“为师让你苦练华陀洗血功,就是为了防备你行走江湖,被屑小暗算;你可倒好,中毒了不自知,还妄想再用华陀洗血功为别人解毒!救吧,快点动手,让他死得更快!”
瑶星懵了,颤颤巍巍站起来来:“这么说……真的,没有办法了?”毒手魔尊转过头去不理。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盆雪玉霜,刚刚才重新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殆尽!
沈忆颜看着瑶星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起她身上还被人下了别的毒,关切道:“前辈,瑶星中的是什么毒?”
“穿心一日忘情散!”
沈忆颜蓦然一惊,说不清是喜是忧,决绝宫的《解毒秘本》上有对这种毒的详细记载,但,要解此毒,还必须知道用药人的药引是什么,此毒有八种药引,每两两组合又能成为一种新的毒,也就是说瑶星身上中的毒有五十六种可能性!然而下此毒者,断非要人性命,只是一种控制的手段!中毒者一日之后,若没有解药,便会永远丧失永久记忆的能力,就如同一个时辰前见过的人做过的事,一个时辰后便全然不觉!如得了健忘症般!沈忆颜看着憔悴枯槁的瑶星,心疼的想:“瑶星,忘了也好!忘了这一切的爱恨纠葛,重新回复到你单纯的世界里,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瑶星对他们谈论自己身上中毒的事置若罔闻,只痴痴的看着地板上的百里行:“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告诉我啊!”所有力气仿佛一下子从身上抽走,她坐倒在地上,失望,悲伤,心有不甘,愤怒,她突然抓着百里行的胸襟狂摇起来:“你答应过我要重新开始的!现在就想一死了之?百里行,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啊——”目睹这一幕,沈忆颜五味杂陈,步履蹒跚的走过去,蹲身去扶她:“瑶星,你先冷静一会儿!你师父没说不能救他!”
毒手魔尊嘿嘿冷笑道:“能救?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能救?小子,你倒挺会为老夫拿主意?”
沈忆颜毫无惧色,针锋相对:“前辈没说过能救,但也没有说过不能救!又或者前辈知道有人能救也未可知!”
毒手魔尊闭口不言,看了沈忆颜一眼,忽然踏上前一步:“那就先让他死吧!”就要对百里行痛下杀手!瑶星大惊失色,冲了过来挡在百里行身上:“你要杀他先杀我!”
沈忆颜轻呼一口气,拿这个认死理的女人没辙:“瑶星,听话,你师父是真的要救他!现在唯有最上层的龟息护元神功,能让他陷入假死状态,只维持心头一口真气!阻止鲜血流失的速度!然后再慢慢想解毒的办法!”瑶星将信将疑的看看师父,又看看沈忆颜,终于让了开来!
毒手魔尊将百里行扶起来,连点督脉“至阳穴”,“灵台穴”;任脉“巨阙穴”,“璇玑穴”,最后于头部“神庭穴”注入真气,半盏茶后,百里行经脉绝息,软倒在地!身上的伤口果然不再流血!瑶星从木板床上拿了件外衣,撕开来,替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做好了这一切,她终于长吁一口气,抬起头来祈盼的看着师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中毒到现在有多久?”
“已经一夜了!”
沈忆颜点了点头,看着门外越来越耀眼的阳光“今天日落之前,我们必须寻找到解药!瑶星,给你下毒的人是谁?”
瑶星犹豫了一会儿,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百里行若暂时无碍的话,我想出去了结些事情!”
她站了起来,清水般的目光里是化不开浓浓的忧愁,带着无限期许地看着沈忆颜:“阿颜,我求你一件事!”
沈忆颜不容商量的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涉险!要去哪,我陪你!”
“你陪她?就凭你?”毒手魔尊轻蔑的看了沈忆颜一眼,拿手朝门外一指“你能跳下这棵树再说!”沈忆颜默然,眉头拧成了川字,忽然双目怒睁,抬起头来直瞪毒手魔尊,显然是原形毕露:“喂,老头子,说什么风凉话呢?你的什么破药膏一点用都没有,还好意思吹嘘自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毒手魔尊被这一顿抢白,威严被大大地侵犯,不由得急了:“你该求神仙去,靠近心窝的三个窟窿,就能一夜给你填补上!”
瑶星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忆颜:“‘靠近心窝的三个窟窿’?阿颜你……你怎么啦?”沈忆颜展颜一笑道:“怎么啦?跟你师父斗法,被他‘魔爪’抓了一爪子,可不有三个窟窿么?”毒手魔尊大有深意的看着他,暗暗点了点头,也不揭破,颇有些得意道:“丫头,你一人去也好!以你现在的武功能伤得了你的也寥寥无几!”
“老头子,你?!”沈忆颜义愤填膺道“你敢让瑶星孤身涉险,以后我天天让你尝‘新玩意儿’!哼哼……后面的不用说,用‘哼’的就知道了!”
毒手魔尊不服气:“谁怕谁啊?”这一老一少二人之间的对话令瑶星十分惊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俩:什么时候见过师父这样孩子气?确实!毒手魔尊远离中土三十年,一人在塞外苦寒,鸟不生蛋的地方孤苦伶仃地苦捱岁月;越到晚年,就越是觉得膝下凄凉感!若不是他当年争强好胜,只怕妻子左凌云早已经给他生了一堆儿子,女儿!虽说七年前收了瑶星做入室弟子,但收养她时,已经是十多岁的小姑娘,既要顾及师徒身份,又要成天到晚地板起面孔来,只怕一时好性,纵容了她,荒废了学业!自打遇上这邪里邪气的沈忆颜,不管不顾,没大没小的和他胡搅蛮缠,倒真排遣了不少寂寞,心性也如同回到二十几岁年轻时的样子!
见他们大有就此话题继续深入的趋势,瑶星不想掺和进去,道:“阿颜,我主意已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了结!此去多则六个时辰,少则四个时辰便可返回!你不必为我担心!”
沈忆颜默然半晌,终于让步:“申时一过,若你不回来,我便去长安寻你!”
“好!”四目相对的那一霎那,饱含了千言万语,只是不能说出口!瑶星拿起百里行的秦剑就要出门——“等等!”沈忆颜脱了自己的外衣,披到瑶星身上,她的衣服本就是为了便于穿戴盔甲而特意挑选的男子短衫褥裤,再加上撕扯了许多做包扎伤口的绷带,又被百里行的鲜血浸透,紧贴在肌肤上,上衣已经与一件肚兜儿无异!瑶星感激的拉紧了还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长袍,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去了!
战火洗礼后山谷,正午的阳光加速了尸体腐化的程度,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引来一群群扑楞楞的乌鸦,嘎啊——嘎嘎——的叫着,在天上盘旋着,突然一个俯冲,钻到草丛里,啄食现成的碎块……饶是久经沙场,铁面无情著称的王弁,也被触目所及的惨烈荒凉震撼了,若不是王命在身,自己所率领的人员又极其有限,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些昔日一起出生入死,称兄道弟的战友们尸骨殓了,使他们入土为安!
“报告统领,山谷外一道深沟里发现了光禄大夫游大人!”
“带路!”
“是!”
出了山谷,王弁滚鞍落马,三步并作两步朝士兵围成的一个圈奔了过去!游子远鼻青脸肿,发髻散乱,身上的血混迹了尘土,变成了血泥,形容十分狼狈!他面色死灰,双眼深陷,血丝密布,仿佛一昼夜间老了三十岁!王弁分开卫兵,走上前去:“游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游子远浑浑噩噩,竟然毫无反应!王弁俯身贴近他再唤了一声,他才如梦初醒,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条件反射般往后急退,趔趄着差点又要摔倒,两旁的兵士赶忙将他扶住了。王弁知他惊魂未定,也不敢逼得太急,忙令属下给他些酒水压惊!那游子远得了酒囊,如得了甘露般喝了个磬尽,好一会儿,“唉——”面部皱缩成一团,长出了一口气,三魂六魄才算归位!王弁这才尽量放缓语气,斟酌着问了几句话!
“游大人,中山王和王妃眼下身在何处?”
“中山王妃?”游子远诧异的看着王弁,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有见到王妃!凌晨寅时一过,大军刚到谷外,探子回报,前方无异,我等正要入谷,忽听谷内有豺狼嗥叫,王爷称敌人已然觉察,下令变换阵型,装甲兵开路!不料——”王弁终于明白山谷里的焦糊的火场是如何得来的,接口道:“石勒早已经算好我大军袭营,故意在此设伏,使用火攻?”
游子远擦了把眼睛,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尽然,据侥幸逃出的骑兵报告,谷里并未见到石勒大军,只有□□手!后来呼延寔和刘贺两位将军请命自两侧破敌,再无消息!中军突遭石勒大军包围!中山王率部冲杀进入山谷,一去不返!”王弁喘息了一会儿,眼望山□□:“王统领,山谷内可有寻到王爷?”
王弁默然不答,若有所思盯着游子远道:“四万大军无一幸免,大人如何幸免于难?”
游子远心下一紧,道“怪那该死的畜生,一个马失前蹄,将我掀翻下来,滚落到深沟里,卡住了怎么也爬不上来,这才侥幸拾得一条命!”王弁怕再追问下去,令他起疑,赶紧好言安抚,令卫士带去照看。自己返身上了马,寻思中山王与王妃生死未卜,没准还是被敌人生擒了去。如今找到这游子远,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皇上也不至于怪罪下来!想到这里,立刻下令收队回营!
大队刚入辕门,早有士兵上来接过马匹缰绳,告知中山王妃已然回来!王弁不敢逗留,立刻唤上游子远,赶去皇帝金帐!
中山王妃手持中山王从不离身的秦剑昂首站在王帐台阶下,白袍上鲜红的血印如同盛开的红杜鹃花般灿烂。刘曜站在上首王座前,面色凝重,注视着中山王妃:“这么说来,中山王已然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