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二十一章 玉女神驹(中)(1 / 1)
时间倒回二十年:西晋八王之乱,天灾连年,诸侯割据,杀伐不断,异族垂涎,铁蹄叩边。中原千里沃野,竟成横尸白骨陈列场。然而,所有在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都会怀着无比崇敬,无比羡慕的心情提起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东方问天。
年仅弱冠之年的他,一改万仞城孤绝隐世的祖风,接纳了北到幽州,南到楚地云梦,西到川陕,东到兖州逃难而来的百姓。劝农课桑,带头兴修水利;首倡利市,鼓励货殖经济;义办公学,广开民智教化。将豫州黄河拐角处的万仞城建设成为天下民众所向往的乱世乐土。
当时山河表里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西贝有女人上人,嫁个汉子邪了门,野马家马厩里反,关里关外要吃人。天惶惶,地惶惶,泪别乡土去流亡。东乐土,西乐蜀,万仞城里有圣主,适彼适彼好乐土!”说的是晋朝惠帝皇后贾南风乱政,引发八王之乱,民众流亡,心向万仞城的事。当时万仞城主东方问天的声誉可见一斑。
然,东方问天娶了鲜卑皇族独孤氏育有一子一女后,十年前便飘然离去,不知所踪。十年来,再也没有谁见过他,也没有任何他的传闻!所有有关于他的资料都是十年前留下的!
东方问天的政务才能,天下共睹;东方问天武艺卓绝,却谁也不曾亲见!但,当年纵横大江南北,以武艺之广博精深博得无数武林同道景仰,各诸侯国奉为奇货,虚太傅位以待的奇人武通却甘愿屈居门庭做了他幼子的教习;余者,令江湖人闻之胆寒的百越刀,剑客丁一,十二血刃护法都是东方问天一手□□出来的。谁也不敢怀疑东方问天盖世才华,卓绝的武艺——只是谁也没有亲见!神秘,是东方问天第二特征。
沈忆颜冷静搜索脑海里曾经细细研究过的东方问天一丝一毫的信息,决绝宫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万仞城里小到八大区里稍微有点名头的市斤小贩,决绝宫都案图造册有所记载!只是东方问天,除了他留下的政绩和众口相传的风流艳史外,其余的都是自宫主口中所了解到的。总之,东方问天是一个心计极深,手段狠辣,寡恩薄义的人!
脑海里仍然理不清头绪,沈忆颜皱了皱眉头,眼角余光瞥见东方兰心半是幸灾乐祸,半是恼恨报复的表情,心底里嫌恶得很,恨乌及乌:子女这付德行,老头子好得了哪里去?如今我既违了宫主的原定计划,不得已先使个缓兵之计,这泼辣丫头好对付,不如激她一激,一会儿老头面前我也好斡旋!主意已定,沈忆颜粲然一笑,抬手摸了摸东方兰心的粉腮:“要见你老头子,好歹也给我找件像样的衣服!你大清早的就叫人把飞龙袍给我送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要提前拜堂呢!”
这话听得东方兰心软和许多,看他仅着中衣,这副模样去见父亲,那就是极大的不敬!再说,父亲知道我不避嫌的和他在一起,万一也迁怒我,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虽然心里有所缓和,嘴上却不饶人:“你少得意,一会有你好受!”转身对跟在后边的两名婢女道:“去,挑件光鲜点的袍子送来!”两人应了一声,迅速朝后院走去!
沈忆颜慵懒的活动活动胳膊腿儿,一屁股坐到护栏上,靠着廊柱子眯着眼悠闲的晒太阳!东方兰心气得干瞪眼,可就是不敢再对他凶!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蔑视她,也从来没有人敢打她,羞辱她,但这个男人却丝毫无视自己的存在,丝毫不怜惜自己屈尊降贵,极尽温柔的修习妇德。即使是这样,心中仍是恋恋不舍,毕竟她想不出自己哪一方面不优秀,不值得他爱的理由!太过于自信的人,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侍女送来了一件石青刻丝银鼠坎肩,月白窄艮箭袖长袍。沈忆颜十分满意,慢条斯理的穿了起来!本来就生得肩宽背阔,腰直腿长,这么一穿更显得玉树临风,王者贵气!连最挑剔不过的东方兰心也禁不住暗道一声好!
知道东方兰心已经有所缓和,沈忆颜很满意自己的表演,以迷死人不偿命的招牌式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款式不错,等闲下来多来几件试试!带路吧,见你老头去!”东方兰心讪讪地走在前面,心底的恨丢到爪哇国去了!
万仞城东方府邸正厅。未等二人走近,远远地听到朗朗大笑声,一名富态十足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迈步跨出门来,随后出来的竟是河西走廊秦道上所遇见的布衣人,门外候着五名峨冠佩剑士族卫士,人人珠光宝气,“身价”不菲!
布衣人眼尖,没等东方兰心到近前,远远迎上前来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啊?”
“前辈?”沈忆颜有些意外“你怎会在这?”东方兰心嘴欲张未张,颇有惧意的看布衣人一眼,默不作声!
“沾光沾光,有我这位养马头子的朋友,哪里还去不得?”布衣人回望着身后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朗声笑道“石老弟,快过来见见我的这位小朋友!”
石达呵呵笑着迈着八字步走过来拱手道:“兄台何时有了这么一位忘年交?想来英雄出少年,定非池中物了!”
沈忆颜听他说是养马的,又见他如此奢华排场,江湖上能担得起这个名头的只有豫州马王石达!他施施然还礼道:“马王谬赞,晚辈受之有愧!”
布衣人诧异道:“好小子,有几分道道啊?竟一眼看出他是马王石达?”
石达拿眼打量一边的东方兰心,啧啧赞道:“这位想必是贤侄女吧,多年不见出挑得越发伶俐可人,‘火凤凰’名号当真名副其实,可不就是万仞城里独一无二的凤凰么?”
布衣人眼光一凛,东方兰心瑟缩了一下。“哪里的话,小孩子家胡闹,外人跟着起哄,父母疏于管教,你这做叔叔的不说拿出长辈的样子约束她,倒越发长他气焰!”石达打着哈哈笑道:“此言差矣!兄台只有兰心这么一位掌上明珠,不日即要举行于归大礼,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再苛责她?”
此时,沈忆颜已然证实了自己先前的设想:布衣人,他就是传说中的东方问天!
“晚辈沈忆颜拜见东方城主!”
布衣人嗤的一笑:“我说呢,竟还有比我老人家钦点的女婿更杰出的人选?不错,这丫头脱缰的野马,倒真要你这样的后生来管束管束!”
东方兰心脸红了,跺脚道:“爹!”
石达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屋里再叙去,你一家子团圆,我就不多打扰了!待晚上盛宴欢迎贵宾,你我再畅叙不迟!”布衣人回了一礼,目送石达一行人等离去。自顾往屋内走去。
东方兰心吃不准父亲的来意,沈忆颜明显的感觉东方问天刚才话里藏话,警觉起来,二人各怀心事,闷闷的跟了进来!
“兰心出去!”东方问天厉声道“我有话问他!”
东方兰心吃了一吓,欲言又止,十分担心的看了沈忆颜一眼,慢慢转身退了出去!
“你当真要娶我女儿?”
“城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哼!有几分胆子,照实说!”
“我本意不想娶令爱,但高堂大人,欲结这门亲事。母命难违,忆颜只有遵从她老人家之意,来万仞城提亲一试。不想错得令爱青目,愿嘱以终身之托!”
“你那伉俪情深的小娘子打算怎么处置?莫非真想坐享齐人之福?”
沈忆颜面显痛苦之色:“今生早已盟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东方问天点头赞道:“不枉我当日一番苦心,果真没有错看你!只这烂摊子你打算如何解决!”
沈忆颜大大方方平抬双手,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劳动您老人家大驾,重现江湖?”
“噢?原来兜来兜去,竟是冲着我老人家来的?”东方问天仰天大笑:“沈忆颜,我欣赏你的直率,当初我答应你那未过门的媳妇,要见了你,替你们风风光光的举办婚礼。竟是如此,少不得替你想个脱身之计,玉成你和那丫头的好姻缘!”
沈忆颜大为感动,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前辈成全!”东方问天上前来扶起他,细细打量一番,眼神十分复杂,终于叹了一口气:“你今年正当弱冠?”
“不错,五月才行过弱冠之礼!”沈忆颜被问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五月?”东方问天闭上了双眼,仰天喃喃道:“若当真如此,便是她骗我了!”
不知为什么,未见东方问天之前,沈忆颜将他设想为敌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应对周旋,但见了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他面前说谎,更奇特的是,竟然莫名的有一种亲近的渴望——这是怎么回事呢?
“城主?”见他想得出神,沈忆颜轻轻唤了一声。东方问天一惊,回过神来,道:“你去歇息吧,等你母亲来了,晚上自然有分晓!”
“晚辈无能,上不敢忤逆母亲命令,下不能周全令爱声誉!前辈即使要处罚晚辈,晚辈也俯首甘愿受罚!”
“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不必过多自责!你那小娘子也来了,赶紧去找她,别让她误会这才是头等大事!”沈忆颜喉咙有些发堵,他深深的看了东方问天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大门!
东方兰心焦急的在廊檐下来回踱步,一眼瞥见沈忆颜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我爹跟你都说了些什么?你怎么会认识我爹爹?他要怎样对你?”沈忆颜淡淡一笑:“东方小姐,你有令尊大人这样的父亲是你的福气!什么都不用说了,晚上自见分晓!”说得东方兰心一头雾水,但听他不再老头长老头短的叫了,心中更是好奇,父亲在自己心中又添了一层谜!
出了东方府邸朱漆铜钉大门,沈忆颜笑得春光灿烂,脚步轻盈得健步如飞,大白天的飞檐走壁直奔城西南“声声慢”酒楼!
在熙熙攘攘的酒客大张着嘴的注视礼下,一阵风似的奔到后院北面贵宾客房,高声叫道:“瑶星,我回来了!”房门应声而开,屋内却空无一人!沈忆颜愣在了门口!
怎么可能?逍遥窟秘道上来不过一盏茶功夫,魏小青应该引领瑶星早到了这里,怎么会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