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十三章 绝骑无尘（下）（1 / 1）
瑶星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现实拉了回来：“阿颜，我记得在一个绣房里的床上躺着呢，有一个中年妇人，好像是百里行的娘亲，她要我死呢，给我吃了一颗药丸！”
乍听这话，沈忆颜讶然：“百里行的母亲？你说那颗黑色药丸是他母亲给你吃下的！”
“模糊之中也记不太清，但她对我很不友好这是肯定的！后来我怎么和你在一起了呢？”
沈忆颜略微将事情叙了一遍，听到丁一断了一臂，瑶星心里五味杂陈，幽幽叹了一口气。沈忆颜玩味的笑道：“你在为他惋惜？”
瑶星莞尔：“只是可惜了他那样的好身手，品行却不敢恭维！对了，阿颜，你这原本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沈忆颜抬头看了看西边的远山，道：“我们幽兰谷的开山派祖师左衡，二十年前，曾经以一种奇术将师祖婆婆的遗体保存了下来，据说只要寻得紫阳金环，便可重生！我想找到他，让你活过来！”
瑶星百感交集，说不上话来！眼望着窗外萧瑟的林木，忽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去幽兰谷的路，诧异道：“可我们不是回幽兰谷啊？”
“是的，你说对了，因为祖师爷爷并不在幽兰谷。据说当年师祖婆婆是被其夫所杀，祖师爷爷处理好师祖婆婆遗体后便去塞外寻那负心悖义的女婿，发誓要带他回来，终身守着师祖婆婆！”
瑶星听得入神，又总觉得这个故事似曾相识，蓦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莫不是师父和师娘的故事么？这么说来，师娘的爹是不肯放过师父呢？师父岂不是很危险？当初师父说过，我先来中土，他随后就到；如今过去了一年，紫阳金环已经出现，他都没有出现，莫不是师娘的爹寻到了师父，师父遭遇了不测？
瑶星顾不得身子弱，急急推沈忆颜：“阿颜，快，快，我们赶紧去塞外，我师父有难！”
阿颜奇道：“你师父？怎么关系到你师父呢？”
“一言难尽，总之，你的师祖婆婆就是我师母就是了！”
沈忆颜倒抽了一口冷气，一直以来许多谜团终于都解开了：瑶星与紫阳金环的关系；瑶星的武功与决绝宫的渊源；还有她的汉学，五行遁甲术，如果是师祖公公□□出来的，那一切都在情理中啊！但母亲本就痛恨师祖公公负心害了师祖婆婆，而瑶星又……看来，瑶星注定不可能受到母亲的厚待了！如此一想，心灰灰的，见瑶星又催，不好拂她意，便兜转马头，在她指引下往塞外魔山走去！见瑶星那猴急样，沈忆颜皱紧眉头啧啧道：“哪里用得着你现在这么急急的赶？一切都是猜测，再说二十年过去了，他们都没有什么音信，哪有说找到就找到了？看看你自己”沈忆颜恨恨的瞪了瞪她：“身子弱得一阵风都吹得跑，还不乖乖给我回去躺好，不然，哼哼……”瑶星在那威慑的目光逼视下，讪讪的退回到车厢，不敢再瞎指挥了。
一路急行约三天，瑶星终于缓过劲来，和沈忆颜一块坐到车辕上，两人一路耳鬓厮磨，儿女情长，软玉温香不一而足。这回沈忆颜更是特特地将瑶星学艺的经历问了个清楚明白。说到兴高采烈处，瑶星心中隐隐一动，想起了师傅给她的武功秘籍，她侧头细细的打量着沈忆颜，直看得沈忆颜没奈何放任缰绳，将她掷到了车厢软席上，跟着一个饿虎扑食覆住了她的娇躯。瑶星格格的笑了起来：“干什么，粗鲁的家伙，你的君子风范破坏殆尽了！”
“什么君子？跟你在一起，我可不是正人君子，也做不来柳下惠！女孩子家，懂不懂矜持啊？就那么直勾勾的盯人？”
“哪有哪有？我只是想起了师父临行前给了我一本剑谱，说要和我未来的夫君一同修习，可以收到奇效，这才看你符合不符合师父的标准呢？”说到这里瑶星脸颊红得胜似苹果，越往后声音越低。沈忆颜却敏感的捕捉到什么，故意逼视着她：“什么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瑶星扭捏了半日，使劲的推开他：“我不和你说了，总是欺负人家!”
“我怎么欺负你了？非要等我昭告天下，你才承认是我的夫人啊？”
“你……”瑶星忽然忆及汉人对女子贞操的固念，一丝隐忧弥漫在心头，神色转为凄凉，沈忆颜心中暗悔自己说话造次，握着瑶星的手，正色道：“瑶星，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只是——”
沈忆颜食中二指覆上她的朱唇，深情的凝视着她：“若你信我，你该知道我的心早已经是你的，只要你开口，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是昭告天下，我便会落得违背母命，背叛决绝宫，终日被人追杀，成为不名一文的潦倒后生。我自问给不了你幸福，也不够格保护你。但，瑶星，只要你想要，我可以，哪怕将我的命拿去……”
“不要，我不要！”瑶星着急的坐立起来，扑到在沈忆颜怀里：“我不要你涉险，不要你和你母亲决裂，不要你受到一丝伤害！”两颗心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良久，瑶星捧起沈忆颜面庞，泪光闪闪，凝眸细细打量：“能做你的妻，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阿颜，从今而后，不要再将我推给别人，不要欺骗我，好吗？”
好一会儿，瑶星似乎下定了决心，仰头看着沈忆颜：“阿颜，你放心，我不会惹你母亲不高兴，从今而后，你要教我怎样和你母亲相处，我会让她喜欢上我的，相信我，我能做到！” 沈忆颜长长叹了一口气，拥佳人入怀！沉默代替了回答：她太天真了，身为师祖公公的嫡传弟子，母亲与她肯定不共戴天啊！能期望有那么一天吗？
蓦听一声长啸！二人惊得屈膝半蹲了起来，沈忆颜心中一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想到这里，反而更冷静了，他紧了紧瑶星的手，笑着点了点头让她不必惊慌，略略整了衣衫，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这才返身将瑶星扶了下来！瑶星放眼望去，决绝宫五色殿主居然来了东南西三位！余者一干三十弟子分列，决绝宫主沈洁立在百米开外一白色绸幔搭建的凉亭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这一眼，瑶星就能感觉那目光如电，如刀，如针，害怕极了，瑟缩着想往后躲！沈忆颜双脚离地一点，潇洒绝伦的来到母亲坐下请安问候。沈洁却无任何表示，眼睛似乎渺无焦点，只看着远方。
瑶星想起自己对沈忆颜的承诺，深深吐了一口气，也学沈忆颜过去请安问候！沈洁终于有了反应，她笑了——但是冰冷的笑，一边笑一边拿眼死死的瞅着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你们好，好得很！你打量本宫不在跟前，便变着法子魅惑我儿子，如今倒双双私奔，打算躲我躲到天边去呢？”
瑶星双手猛摇：“不是那样的，我们没有要私奔啊！”
沈忆颜忙道：“母亲，你误会了！”
“住口！没用的孽种，你还偏袒这贱人？本宫呆会再揭你的皮！”
沈忆颜的心痛苦的纠结成一团，他看了看惶恐无依的夜瑶星，向她迈了一步，与她十指交缠，四目相对，多少言语不用表白，但已然知悉，瑶星在这样的注视当中获得了信心，她幸福的笑了。冷不防素衣一抖，一道白绫如电光火石劈头抽向夜瑶星，瑶星早料知要受皮肉之苦，也不闪避，硬生生的接了下来，脖颈至胸，火辣辣如刀锋划过，瑶星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哼一声。
沈忆颜赶紧将瑶星拉到身后庇护下，双膝跪倒，恳求道：“母亲，这一切都是不孝儿一人的主意，与瑶星无关，孩儿甘愿承担一切惩罚，只求母亲不要为难瑶星!”
瑶星好容易缓过气来，她知这一击决绝宫主只是一下示威，尚且没有用十成的力，但一听阿颜这样一说，她反而更上前一步：“宫主，我是真心的喜欢阿颜，求你成全我们，只要你答应让我留在阿颜身边，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什么都答应？”
沈洁双目精光内敛，沈忆颜大骇，他记起了十年前母亲是如何处罚宫中一位为情所困的南雨殿殿主，瑶星如此真情表白不亚于自杀，他立刻上前道：“母亲，孩儿与瑶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生死不渝劫早已深入我俩体内，若瑶星有什么不测，孩儿也不能独活！”
“你在要挟我？”
“孩儿不敢，只是孩儿答应要全力助母亲完成大计，唯一的请求就是恳请母亲接纳瑶星姑娘！”沈洁审度眼下的形势，暗咐复仇大计用得着他的地方还很多，且暂依他；只是这丫头，不能就这么轻饶她！想到这，语气缓了下来：“本宫也不是不通情理，你向来做事有分寸，本宫甚感欣慰；原打算等大事一了便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既中意她，便收了她，只是——”沈洁柳眉倒竖“日后你若再敢不顾大局，自作主张，本宫定取她性命！”
沈忆颜大喜，连连应诺。瑶星也甚欢喜，只是沈洁刚才所说的“收了她”，分明是汉人的纳妾，心中有些惆怅，但转念一想，阿颜定不会负我的，只要我能留在阿颜身边，我定会让宫主对我改观的。念及至此，忘记了疼痛，上前来与沈忆颜一起纳头便拜：“谢宫主成全！”
沈洁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心里恨得如被千万只蚁虫嚙咬般难受！她沉吟了一会儿道：“青霞，你带这丫头一边休息，本宫有话问少主！”
东殿主应了一声，引领瑶星往二人百米开外的马车走去，沈忆颜目送她的离去，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眼见沈忆颜与沈洁二人神色严肃一问一答，瑶星也猜不出是什么大事，但只要能和阿颜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应对，阿颜那样英明神武，就是我的阿爸，当年也不见得有他一半厉害呢，瑶星喜滋滋的看着沈忆颜的背影，百看不厌。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了，才见沈忆颜微笑着向这边走了过来。瑶星迎了上去，队伍出发了，一路往东，瑶星诧异的看着沈忆颜，那目光在询问：我们不去塞外了？
沈忆颜歉意的笑了：“对不起，瑶星，母命难违！”
瑶星心里一咯噔，想着自己的师父生死未卜，如今所谓的紫阳金环既然已经在我身上，我何不回魔山，将金环交给他，再告诉他我和阿颜的事？
她拉着沈忆颜退到路边，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他。沈忆颜皱紧了双眉，经历这样一次生离死别的折磨，他是一万个不放心瑶星再离开他半步，但如今自己身不由己，分身乏术，真真难为啊！瑶星看得出是给沈大哥出了难题，转身去到沈洁的座前，行了一个大礼。沈洁正眼都不瞧她：“你又要折腾什么？”
“感激宫主厚爱，应允我与少主在一起，只是我离家日久，恐师父挂念，如今此处接近长城关卡，我想回家探视一下他老人家。深知少主有要事在身，也不敢劳动，只求我单身远行去到塞外，他日再来宫主座前领罪！”
这一通话倒缓和了沈洁的嫌恶，也罢，离了这灾星，本宫差遣那孽子倒便宜多了。她笑道：“既是如此，难得你孝心，你速去速回罢！”
沈忆颜欲言又止，瑶星笑着向他要摇了摇头。
站在一处高坡上，一直目送决绝宫人消失在远处蒿草丛，瑶星这才独自驾着马车奔赴塞外！
太阳收拾起最后一抹红霞，一轮凉沁沁的孤月挂上天空，几行大雁飞过！看得瑶星有些发怔！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