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念奴，念奴（1 / 1）
从雪若死去，时间仿佛停止，没有人知道下一秒要怎么做，所以，都在等待别人先行动。
念奴慢慢绕过血迹走到静王的身边，跪下。
“雪若姐姐曾经求我，求我让您放他一条生路。此中悲切，不亚于当年媛妃。她们姐妹是如此的相似，可以爱也可以恨。当爱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或许只有以命相托才足以表达。念奴愚钝，自惭无法爱得如此彻底，只是感于她们对于爱的执着和痛彻心扉，希望已赴黄泉的灵魂得到安息。恳请爷不究过往，以兄弟情谊为要，体恤年事已高的淑德皇太后，放他一条生路吧。”
静王眼里的杀机终于消隐，但他的心感到一阵疼痛。皇太后看了一眼念奴，念奴也正看着她。她微微点头，感激，原本不需要多说。
“静儿，事以至此，多说无益。如今生杀大权在你手里，你的哥哥也好，你的母亲也好，如何处置全凭你做主。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不然对不起你们的父亲。从你此次夺位的手段和谋略来说，你一个人已经完全可以做好这个皇帝。为娘的一开始对你警惕防备，是因为睿儿他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软禁念奴不过也是希望最后能以此换得睿儿性命。我老了，禁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了。这么多年，我累了，如今的你，也不需要我指手画脚了。你一回来，我看到你，我就知道什么都挡不住你了。不然，你也不会回来。不管你想重新坐在这皇位上是为了什么，天下都是你的了，你也要对这天下负责。我想，你更适合做这个君王。所以，就让我和睿儿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安生过日吧。不用问我在我心里谁重要一些，你们都是娘的心头肉，即使今天换了位置，我也一样会为你说这一番话的。”
“母后，您永远都是这里的皇太后。但是，他必须死！”
静王剑抵哥哥的喉咙，眼里都是冷酷。
“你们兄弟之间根本就没有仇恨，你们不过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为何还要如此？”念奴呼喊着扑倒在地。
“生于皇室，本就不可能无辜。”静王的剑刺进皮肤，血沿着剑滴下来，英顺无动于衷。“你问问他，此刻是不是希望死去。就像我一样，在七年间，我每时每刻都希望自己已经死去。我亲爱的哥哥，你想让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希望自己已经死去却永远没有勇气去死吗？”
英顺抓着静王的剑，笑着说：“死是最好的事，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都在天上快快乐乐地看着我们这一出又一出的喧闹，而只有活着的人才以为活着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其实不是，活着的人得到的同时也失去了更多，直到老死的那一天才会觉悟自己原来什么都没有。都赔光了！哈哈哈哈哈哈……”
英顺往前一挺，一个转身，自己结束了生命。为了他们，为了活着的他们不再为难，自己结束吧。
皇太后颤抖着身体，梗咽地说：“好！”她走过去，握着英顺的手，奄奄一息的英顺艰难地说：“我不恨母亲，也不恨皇后。我，也，不怪弟弟。”说完，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雪若，自己的皇后，用力地握了一下母亲的手。淑德点点头，她明白儿子的意思，生不同床，死却想同穴的两个人，纠缠其中的恩怨说不清道不明，也是自己在推波助澜。说到底，自己才是葬送他们性命的人，江山，说是你的，却从来都不是你的。只有这留下来的爱和恨才是你的。
“来人啊！”皇太后示意带上这两具尸体，临走时，她对静王说：“这不怪你，睿儿他自己不想活了。是活得太累，是被我逼得太累。皇权交给你，我很放心，你是为权力而生的。所以，不必有任何的负担，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念奴看着一路流淌的血，无声地抽泣着。皇太后走了，南宫赦也走了，只留下沉思的静王，和突然觉得茫然的念奴。
“念奴，走吧，当你再次踏上这里，是你凤冠霞帔，母仪天下的时候。”静王扶起念奴。
“不，我不要。”念奴摇摇头，“只有媛妃娘娘才配做你的皇后。”
“念奴……你，怪我！”
“不！这是早就注定的事，没有谁能改变。”
“我答应过一个人，一定要让你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后。这是我对他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承诺。念奴，这一切，我为你，为我们的儿子。”
“静王您是为权力而生的。也许在媛妃去世的时候你有过消极隐遁的念头，但是，伤痛过后，一切都重新在心中滋长。爷您只有站在这个大殿上，才是静王您。”
“念奴！你这样看我？”
“是！我觉得自己就是最大的罪人，他们都死在我的面前，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到头来，我却坐享其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而你的命运就是被这么多人推到这个位置，不管是不是你想要的。只是，你，不想成为我的皇后吗？”
“我不知道！我并不觉得这是我真正想要的。我，我想回到从前，我是那个小丫头，爷还是爷，甚至，媛妃还是温暖优雅地笑着和您站在一起。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念——奴！我，不懂你的心，是吗？只是我一样不明白你之前所做的是为了什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有的人，就是适合站在高高的地方，远远地观望，助他成神。”念奴看着静王，大胆地看着静王。
静王久久不语，最后，他问念奴：“你不问我，我答应什么人要让你成为皇后吗？是否早已猜到，所以根本不需要问？”
“每个人都会做一些自己认为很有必要的事，不是吗？”念奴看着静王。静王觉得这是一个他完全想不到的念奴，她，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还要洞悉世事。
“那你觉得他做得对吗？”
“没有对与不对。我的父亲，不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跋山涉水历尽艰难把我带到他的面前，不知道我的母亲最想得到什么。他也一样不知道我要什么，从前是，现在也是。他只是一厢情愿地做他认为对的事，而且认为他必须做到，达不到他心里所想，他就会愧疚一辈子。可是，他却连对方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父亲，于我，就像你们的母后，于你的哥哥。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责怪我们的父母，因为这是他们的爱，自私却不得不承认只有父母才能如此。”
“念奴！”静王好想抱住念奴，紧紧地抱着。
一直躲在暗处的孤老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人，很难分得清是为别人还是为自己。
“人生就是这样，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假如今天一切都没有发生会是多么美好，可是，人生可以重来一次的话，你却依然会作跟现在一样的选择。所以，爷！我也是只能站在这里的一个无能为力的人。”
“念奴！不要再说了！”静王把她拥入怀里，好好地抱着她，也让她好好地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