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不知不觉地（1 / 1）
步离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逃一样地回到房间。
其他女生又在叽叽喳喳地聊起龙峥的事，说他练功的模样有多酷、打实战的样子有多厉害、微笑的样子有多迷人，还说他有古天乐的皮肤、金城武的脸……
步离从来不参与这种讨论，她怕提到他，会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刚刚才做了一件大事，心里的喜悦未消，她头脑异常清醒。这样躺着，只怕一个晚上都睡不着，她便换上衣服鞋子，轻手轻脚地来到宾馆后面的练功场打沙袋。
武馆10点半就熄灯了，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月光也是淡淡的。万籁俱静，只有拳脚打在沙袋上发出的低闷的声音。这样的夜晚，她最爱的那个人离她那么近，四周没有喧闹和烦扰，没有恶梦缠得她喘不过气，她的心里，很宁静。
龙峥玩了两个多小时的游戏后，离开电脑，走到窗前透气。
风从窗外吹进来，让他精神一振，不由伸了伸懒腰。忽然，楼下一个跳跃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么晚了，谁还在打沙袋？细细打量，有些眼熟，步离？
这么晚了，她竟然一个人练功，她刚才的话闪过他脑里，这女孩……真是说做就做，丝毫不含糊。月光下，她就像一个坚韧不拔的黑夜战士，隔着那么远，都能感受到她的认真和投入。
他看着她的身影，想到她每天早上在小区的草地上打沙袋，也是这般的英姿飒爽。真不知道这女孩为什么会这么拼命，就像那次晚会，她在用生命唱歌似的，歌声里有一种惊心动魄、呕心沥血一样的东西，现在也是。
好半天，他才离开窗前，仰头倒在床上。
孤单的夜晚，孤单的房间，他想起了花瑶。他想和她聊QQ，她不在线上。想和她通电话，她在酒吧里，吵得不行。花瑶和他一样，都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他们喜欢热闹，喜欢刺激，喜欢Happy和High。
这里的夜里，他真希望花瑶陪在他身边。他并不是离不开女人，他只是不喜欢一个人而已。真希望她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娇笑着扑到他怀里，但他知道她绝对不会坐三个多小时的班车，或者挤两个小时的火车来这个连肯德基都没有的地方。
当然，只要他开口，随时会有很多人来看他、陪他，但他不想开这个口。
只有别人需要他，没有他需要别人。
集训一晃就过了大半月，步离进步很快，已经和同级别的女队员打成平手，这给了她巨大的动力，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快乐。但龙峥却相反，他对这个地方显然失去了新鲜感与兴趣，不怎么搭理人，步离有好几次看到他买酒回房间，有点担心。
这天下午天气阴凉，教练让大家在广场上自由练功。
五点多了，晒了一个下午的队员们有些松散起来。教练不在，龙峥把队伍交给副队长管理，自己跑到一边的花圃打盹去了。
步离一直看着他，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孤零零的。有几个武馆的学生也坐在那里休息，但没人敢走近他，他在他们之中就像流落民间的王子一样不合群。
忍了半小时以后，步离也找了个借口去休息。佯装若无其事地转悠了一会，她左看右看，见无人注意，便装做无意地在龙峥旁边坐下，问他：“龙峥，你今天下午怎么这么没精神？是不是病了？你可是我们的主力，你病倒了我们会实力锐减。”
龙峥淡淡扫她一眼：“无聊而已。”
如果，他也喜欢这里该有多好……步离在心里叹息：“这里是蛮无趣的，不过只呆一个月而已，忍忍吧。”
“是啊，一个月而已。”声音懒洋洋的。
“呵呵，实在受不了就偷偷翘课呗，我们住宾馆，要溜的话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龙峥不说话了，又开始抱肩，闭目养神。步离很安静，在旁边陪着他。好几分钟后，龙峥睁开眼来，睨着她问：“你练功不是很勤奋吗？干嘛还坐在这里？”
步离微微一笑：“在这里陪你啊。”
龙峥一愣：“陪我？”
步离轻轻道：“是啊。看到你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为什么，很想过来陪你说说话。没有打扰到你吧？”
龙峥眯起眼睛，盯了她几秒，忽然笑起来：“不会。”
步离展颜一笑，十指交握放在膝上，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天空。
没过多久，队员在喊集合了，她站起来，看到龙峥没动，叫了他一声，他还是没动。她靠近，看到他眉头紧凑，双目紧闭，脸色有些黯淡，想了想，伸出手指轻触他的肩膀。龙峥睁开眼，瞪她，有些不悦。
“集合回去了。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好像有点发烧。”
“要不要紧？要不要晚上和明天请个假？”
“不用。”
晚上的实战比赛，龙峥没有出现，听说是身体不舒服。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病去吃药或看病。比赛结束后，她偷偷溜出宾馆买了几粒药回来，想了想，又拿上一瓶矿泉水来到503号房。
龙峥看到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步离笑笑：“你不是发烧吗？我问他们要了几粒药，你吃点药吧，水我都准备好了。”
“不用。”
步离还是微笑：“吃点吧，练功这么辛苦，要注意身体。同校的就我们几个，我们又是同班，别拒绝同学的心意。”
她边说边把矿泉水瓶盖扭开，把水递给他。他盯了她三秒，接过来。步离又打开小纸袋，倒了一粒药到瓶盖里，递给他：“今晚先吃一粒，明天早中晚再各吃一粒，应该就好了，如果不好一定要去看医生。”
龙峥皱了皱眉，拿过瓶盖，迅速把药倒入嘴里，灌了几口水服下。
“行了吧？”
步离笑笑，把剩下的药往他手里一塞：“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盯着她的背景，直到她消失在楼梯口，才返回屋里，继续刚才的游戏。正玩在兴头上，手机短信铃响了，他打开：现在已经是晚上12点了，该休息了，晚安：）”
他微微一笑。这个原本只在早晨问候他的号码这几天晚上都给他发短信，问他过得怎么样、提醒他早些入睡。确实有些头晕，他关掉电脑，倒头就睡。
这夜睡得很沉，等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隐隐听到楼下传来零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他张眼看着天花板，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猛然想起要晨练，赶紧跳起来冲到窗前一看，队伍已经晨跑回来，正在点名。
他暗叫不妙，匆匆穿上衣服，脸都没洗就冲下楼。他们的队伍才刚解散，他冲到小教练旁边：“教练，我迟到了。”
小教练瞅了瞅他，奇怪地道：“你不是病了吗？不在屋里休息，来这里干啥？”
龙峥一怔：“我是有点发烧，不过不要紧。刚才睡过头了，没能去晨跑。”
教练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班的步离帮你口头请假了。”
龙峥又愣了一下，她帮他请假？心里忽然有点感动，举目张望，正好看到步离从食堂二楼的办公室里匆匆跑下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教练，假条已经批了。”
她看到龙峥，惊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你病了就休息吧，我帮你请了上午的假，如果下午还不舒服，再补请。”
这个女人……龙峥嘴角往上一勾：“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谢谢关心。”
她脸上微微一红，笑笑：“那就好，药记得按时吃，如果还不舒服就休息。”接着又问：“该吃早餐了，要不要我帮你打？”
“不用，我回房间吃。等下我会去练功。”
龙峥回到房间，洗漱过后喝了一大杯牛奶，冲了一碗麦片，啃了几块饼干和巧克力，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再摸一摸额头，烧退得差不多了。
临出门，他看到床头的红色手机，顺手拿起来一按：
一个女生说：“我的鞋除了上体育课，别的时间都不好意思穿，被老鼠咬了个洞。”另一个女生说：“你肯定是打饭的时候，滴了一滴油上去。”提醒帅哥以后吃饭别掉油在身上。祝君早安：）
他微微一笑，不经意间看到桌上的药，蹙了蹙眉，还是打了杯水服下，才下了楼。
龙峥的病很快好了，但没过几日更显心情低落，总是眉头微拧。他是有什么心事吧？步离感觉得到。
很快到了周日，休息一天，龙峥中午和几个男生出去了，估计又去喝酒了。这个地方没什么娱乐，男生一有机会就偷偷溜出去喝酒。步离讨厌休息日，因为这天不能时时看到他。他不在她的视线之内，她会觉得不安和空虚，仿佛生活少了什么。
她中午小睡一会，下午三点多钟醒来，换上道服去室内练功馆练功。馆里没什么人，似乎只有她觉得练功是件快乐的事。
练到傍晚六点时，她匆匆跑去食堂吃了点东西，然后又跑去练功。一个多小时后，她虽然意犹未尽，但不好意思为了自己一个人练功而浪费武馆的电，离开了练功室。
她练了整整一个下午，全身都湿透了，简直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室外很凉爽，看着暮色，平静下来的她忽然觉得很孤单——这里没有她的去处，其实——其它地方也没有。
她不想回到四面是墙的房间，转头朝后面的小土坡走去。
坡顶插了十几根梅花桩，偶尔会有学员来这里练习打桩、走桩。四面杂草稀疏零落，遍种十几株松柏，中间有几个石桌石凳。这种时候，武馆学员大都挤在食堂里看影碟，集训队的成员要么溜出去喝酒，要么呆在房间里看电视，这里没什么人。
她在山坡上转悠。转到后面时，忽然听到一棵松树后传来低沉的声音，竟然是龙峥在打电话。她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刚想悄悄走开，却忽然听到他说了一句：“我现在很郁闷。”
这句话让她停下来，侧耳聆听。
“想我就来看我，我走不开……这里什么都没有……我都没吃过一顿像样的……管得很严，出门都要条子……我的生日快到了，你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那就算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也想你，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回去了……88……”
龙峥挂上了电话，靠在树干上，不语。
步离感觉得到他的孤单和烦闷，自己也变得孤单和烦闷起来，他的心情直接影响着她的心情。她真想跑过去陪他，靠在他肩上，或者拥住他，不让他一个人在角落里独自坐着，可是她没有这个资格。她恨自己不是他的知己、好友、亲人、家人或者……女友，不能名正言顺地呆在他身边关心他。
她背靠树干，默默地看着广阔的黑暗。
她就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孤单沉默，却不能让他知道。
晚上，龙峥正在房间里玩CS，一路过关斩将，胜利在望，手机短信忽然响了。他干掉最后一个恐怖份子，打开短信：生日快乐：）最关心你的人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
又是那个号码，刚过午夜12点，果然是第一个。
他淡淡一笑，有些感谢她的关心，只是这个短信为什么不是她、他、他们发来的？他没有心思再玩游戏了，关上电脑，躺回床上。想到她、他、她，心里有些烦燥，他翻个身，一口气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感觉身体舒畅了才躺下来。
早上天还很暗，他又被短信铃声叫醒。起床铃声没响，还没到5点30分，短信这么早就来了？他直觉地认定是“她”发来的，打开手机一看，果然：
花园里最美丽的99朵玫瑰花，天还没亮就起床打扮，集体坐车出发。其他花儿问她们：“你们这么早是要去哪里啊？”她们说：“世界上最英俊最迷人的王子要过生日，我们要赶去给他庆祝呢。”其他花朵又问：“谁是世界上最英俊最迷人的王子？”99朵玫瑰大声地说：“我们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开门的那个就是他！”
他猛然丢下手机，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把门拉开。
刹那间，他的心里涌上一阵惊喜——门口真的有一大束粉红色的玫瑰！娇艳欲滴，含珠带露，芬芳扑鼻，就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每一朵都在对他微笑。
“龙先生，祝您生日快乐！”捧着鲜花的宾馆服务员很有礼貌地道。
“谢谢！”
他深吸一口气，抱过花，上面有一张心形卡片：最关心你的人祝你生日快乐！
第一次，他因为有人送花给他而感到发自内心的惊喜、满足和骄傲！
这个小镇没有花店，去最近的县城坐过路车也要一个多小时。这束花估计很早以前就直接从花店或花园送过来了，他承认，送花的人很有心，这样的浪漫取悦了他，让他很心动。
他抱着鲜花走进房间，镜子里映出一个英俊的男人和一捧鲜妍的玫瑰。他盯着镜子里的画面，忽然抚额大笑。他怎么会这么开心？像个初次收到女生情书的小男生似的。
笑了一阵，他停下来，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沿盯着。
有了这么一束花，房间顿时生色不少，他怎么瞧都瞧不够。不就是99朵玫瑰吗？根本不算什么，可他为什么这么开心？甚至有了一点点……幸福……的感觉？
幸福？一定是错觉。他自嘲地笑笑，起身穿衣。
早上的浪漫，让龙峥上午练功时充满干劲。
但中午回到房间后，这份浪漫引发的兴奋就大打折扣。花瑶给他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虽然她说了很多甜蜜的话，还说她现在陪家人外出度假，等他回去再给他补过生日，但他的心已经沉了下来。他要的是她主动来看望他，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千里之外的声音。
他和她也打来了电话，他外出没接到，他和她就发了短信，他的是：“生日快乐！礼物随时留着，想要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就好——父亲。”
他淡淡一笑，按惯例，想要什么由他定。高考那年暑假，他给了他那辆顶级的哈雷摩托车，大一的暑假给了他那套应有尽有的绿海桃源的房子，大二的暑假给了他两张马尔代夫豪华游的全程票。大三了，他该提什么要求呢？他还缺什么呢？他想不出。
她给他的短信是：“妈妈已经帮你联系了英国剑桥大学的留学事宜，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毕业后去英国留学就好，这是妈妈送你的礼物，祝你生日开心！妈妈永远爱你。”她爱他吗？当然，他是她唯一的儿子，他们给他的，确实都是最好的。
除了生养他的人，还有很多人——上百的人，给他打来电话并发来短信。他一律不理，呆在这里很无聊，但被无聊的人骚扰更无聊。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应该开心的，但不知为什么却很烦躁，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
下午练功的时候，他绷着脸不说话，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步离想，他早上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为什么下午变得这么冷漠？今天是他的生日啊，王子的生日应该是热闹快乐的。
下午的训练一结束，步离就匆匆换上衣服，直奔食堂厨房。
她把在镇上能买到的最好的香米放进高压锅后，开始做菜。食材已经准备好了。肉，选的是排骨旁边的半肥瘦五花肉，菜要的是上好的新鲜薄皮尖椒；把五花肉细心地切成一条条细丝，尖椒去籽后也切成一条条细丝，把一片薄薄的豆腐肉和几粒红色尖椒剁碎备用；把锅炒热，淋上足够的猪油，把肉丝放进去慢慢地炒出肉香后，再把椒丝放进去炒，加点调料，香味四溢。
她缠了食堂的大厨很久，说了不少好话，出了双倍的钱，终于说服食堂让她傍晚时在这里炒一个菜。食堂的菜有限，她的厨艺也有限，她想了很久，决定炒青椒肉丝给他——做生日礼物。
虽然她的技艺不比厨师高，但她比他们用心百倍，她想让龙峥吃一餐好吃的饭菜。
没到半个小时，饭煮好了，菜也做好了，绿油油，香喷喷。她挑了一根肉丝和椒丝放进嘴里，嗯，还不错。她把菜铲进碟子里，放在灶台上，跑出去看情况，已过了吃饭高峰期，食堂里人少，龙峥坐在饭桌边，还没开始吃东西。
她端着托盘出去，放在他面前。
“嗨！”
“干嘛？”龙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把盖子揭开，一股香味和热气飘出来，一大碗晶莹的米饭，一碟青椒肉丝，一碗鸡蛋番茄汤。步离俯首在他耳边轻轻地道：“生日快乐！这是我做的，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开心。”
龙峥惊愕地看着她。没等他开口，步离就微笑地冲他摆摆手，跑开了。
龙峥盯着她的背影，转头看桌上的饭菜，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亲自为他做的饭菜？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这样的事，给过他这样的生日礼物，也许……有过吧，他记不清楚了。
他挟起一口菜送入嘴中，慢慢咀嚼。
肉丝很香，椒丝很嫩，油盐、调味品的量恰到好处——很好吃。
今天是8月8日，步离能记住一辈子的日子——他的生日。日记里记载着他过生日时班上的轰动，大家都以参加他的生日晚宴为荣，但步离从来没有机会参加。没人会邀请她，没人会注意到她。
晚上没有比赛，步离整个晚上没敢出门，躲在房里偷偷地想象他的感受。
他会开心吗？他会不会露出笑容？她每年过生日的时候，父亲总是给她张罗丰盛的饭菜，所谓丰盛，其实也就是买只鸡或炖个排骨、猪脚，谈不上有多么美味热闹。她一向不重视生日，也从来没有热闹地过过生日，然而在父亲过世之后，每到生日她都无比怀念父亲做的饭菜，没有蜡烛、蛋糕和礼物，却刻骨铭心——她从来不知道父亲的生日，也没有给父亲过过生日，父亲去世的时候，她看到父亲的身份证才知道他的生日。
那是她心里永远的怀念和痛。
龙峥什么都不缺，她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送他什么才能让他开心。她所能做的，就像她的家人为她做的那样——用心地炒个拿手的菜给他。
龙峥生命里的第22个生日就这样度过了。
第二天上午的练习，龙峥异常活跃，状态极好。这样的龙峥，浑身像闪着光，步离远远地看着他，想，龙峥就该这样的，充满活力，锐气逼人。
途中休息，一群武馆的小孩围在她身边，“大姐”、“大姐”地叫个不停，缠着她陪他们玩。步离喜欢这些孩子这么叫她，笑咪咪地应着，耐心地指导他们练功。一个小男生的鞋带松了，他抬起脚问她：“大姐，我不会绑鞋带，你能不能帮我绑？”她笑笑，蹲下来帮他绑好。一个小女孩想要编辨子，她也笑咪咪地帮她编好。
龙峥盯着她，这个女人……很有母性。等那群小孩散去练功，他走到她身边坐下，问她却不看她：“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步离托着腮笑：“你喜欢就好。很普通的菜，我怕你吃不下。”
龙峥凝视着远方，静默一会，转头直视她：“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青椒肉丝。”
她心里一颤。
龙峥停顿了一会，道：“我昨天晚上打了三个小时的靶，换了四个人帮我拿靶。我没觉得累，他们全都累趴了。”
她微微低头，不让他看见她眼里的泪花：“那就太好了……”
龙峥不说话，眼睛又望向前方。
步离也不说话了。又过了一会，龙峥忽然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步离的心脏又是一阵剧烈地跳动。她想了好长时间，才道：“因为，你对我也很好。”
“哦？这我倒是不知道。”
“你不用知道，我知道就行了。”
龙峥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道：“几乎没有人这么说过我。”
步离笑笑：“我不会对你说谎。”
教练叫队员集合了。龙峥站起来：“知道吗，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不错。”
“是的。”步离微笑：“当然。有我这样的朋友，你一定会很开心。”
“和你在一起，确实很开心。”
“我也是。”
在排队回馆的时候，她走在他后面，看着他英挺的背影，百感交集。朋友？很好的词，很明确的词。这个词既拉近了她和他的关系，也明确了她和他的距离。
她高兴，也忧伤。
晚上打实战，龙峥像只精力过剩的狮子，竟然挑战武馆学生中的第一高手，选择项目还是最凶狠、最危险、限制最少的自由搏击。他当然很强，但和已经在专业学校训练了几年的高手比较，他具备抗衡的实力吗？
那是一场很激烈很精彩的战斗。
两人一开场就打得异常积极凶狠，谁都不服谁。他们疯狂地攻击、撕杀，斗志高涨，热血沸腾，像草原上两匹争夺地盘的狮子，有我无你。他们似乎都很喜欢和享受这种殊死搏杀的感觉，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个女人所不能进入和理解的世界。步离淋漓尽致地看到了龙峥的另一面——好斗、狂野、喜欢冒险。
龙峥是狮子。8月8日出生的狮子座，最具男人特质的星座，容貌出众，头脑一流，骄傲自负，果断强势，永远追求胜利的王者，愈挑战愈好战。
在擂台上，他身为狮子座的特性表现得异常突出。步离凝视着他，彻底被他倾倒和折服，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想不到任何人、任何事。
他们打得难解难分，直到双双倒在擂台上，最后由裁判来报数，谁先起来谁获胜。他看起来精疲力尽，鼻青脸肿，她揪着胸口，担忧地看着他。即使虽败犹荣，她仍然不想看到他倒下或失败的场面。
忽然，一动不动的龙峥睁开眼睛，对她微微一笑。她的脸红了。他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比对手快了一秒。裁判举起他的手宣布他的胜利时，他露出了得意而骄傲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魅惑人心。
不知是不是错觉，步离感到他在对她微笑，她的脸一直地、一直地红。
从这天开始，龙争像变了个人，练功积极，斗志汹涌，每天晚上都去找高手挑战，从散打、跆拳道到柔道、枪剑，横扫馆里和队里的高手。他似乎从这种极度枯燥单调的生活中，找到了全新的乐趣。也许，对男人来说，战斗并不是负担，而是存在的一种方式。龙峥喜欢并适合这样的生存方式。
练武的人大都崇拜力量，龙峥不仅有无可挑剔的外形，更有压倒别人的力量。他就是这里的偶像和英雄。步离经常静静地坐在一边，托着腮梆子，微笑地看着他带领队伍扬长而过，就像从战场上凯旋而归的国王。
龙峥比以前更照顾她，大家都开玩笑说他是她的御用教练和陪练。一起集训的女生问她是不是和龙峥有什么特别关系，她笑笑地再次告诉她们，龙峥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绝色美女，别人不会有机会的。
其实，她只是在提醒自己。
她和他只能是朋友。做朋友才是真正的好，平安长久。
夜里，她站在窗前，看着遥远的天空，心里竟是如此宁静。
8月20日，集训结束，学校派车送他们回城。
步离看着武术馆越离越远，心里满是惆怅。她舍不得离开那个地方，回来以后只怕没有机会再和龙峥这样相处了。她看向龙峥，几乎全车的人都找他留言、合影，拿手机记他的号码，问他要QQ和邮箱。他很大方地给了，那些联系方式她都知道，他们注定要失望了，龙峥几乎不使用这些联系方式。
她一路上很安静，龙峥一路上不得安宁，好久以后他才得以安静，闭目小憩。
车子来到绿海桃源，步离扯了扯龙峥的衣袖，终于把他叫醒了。
“到了。”
“哦。”他下车，把手提电脑递给她：“谢谢你的电脑。”
“不用。累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是啊，终于可以去HAPPY了！”
两人走进大门，步离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就先88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步离！”龙峥叫她，步离回过头来，微笑。
“你的手机是多少？我记下。”
“137”她把自己的常用手机号码留给他。当然，那个专给他发短信的号码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他掏出银色手机，拨通她的号码后关掉：“这是我的手机，如果要找我，就打这个手机吧。”
她微笑：“好的，我回去了，改天见。”
她优雅地转身，步履不轻不重。待走到拐角处，她咧开嘴，抱着电脑跳起来，兴奋得直想大喊出声——他把他的手机号码给她了！真正的私人号码！
她转着圈，挂着幸福的微笑，在小区里晃荡，舍不得那么快远离这种感觉。
她终于得到他的信任了，她——是龙峥的朋友了。她以后可以像他的朋友一样打电话给他，自由地跟他打招呼，和他说说笑笑，偶尔还可以和他一起去玩去吃饭，可以多一些了解他的事情，太棒了！
一回到屋里，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登陆QQ后打开和“龙眼”的对话框，想输入自己的感受，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到晚上睡觉时再写。
要沉得住气啊，步离。她告诉自己。
哼着小调收拾好屋子，洗头洗澡后躺到床上，带着微笑小睡。其实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慢慢回想和品味集训以来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快到傍晚五点的时候，手机响了，知道她手机号码的人不多，都是重要的工作伙伴或亲朋好友，很少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才看了手机一眼，就惊得跳起来，竟然是龙峥打来的！
天啊，他给她打电话了，她要晕了，手都在发抖，手心几乎渗出汗来。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才颤抖地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力图平稳地道：“喂——”
龙峥的声音在手机里还是那么有磁性：“今晚有没有空，请你吃饭。”
她呆掉了，他……要请她吃饭？她紧紧捏住拳头：“好啊，可是我做电灯泡不好吧……”
“就我们两个，我女朋友过几天才回来。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
“嗯，好。”不能多说一个字，否则会泄露她的心情。
“六点钟可以吗？我去你楼下接你。”
“还是在小区门口吧……”
“那好，六点钟在小区门口，去吃西餐怎么样？”
“好。”
挂断电话后，她把手机紧紧地捂在胸口，闭着眼睛直吐气，半晌后跳起来，快乐地在房间里转圈。转了十几圈后头晕了，便倒在床上，幸福地看着天花板。他请她吃饭了，他请她吃饭了，他请她吃饭了……怎么办呢，她好开心啊，开心得不得了。
她闭上眼睛，一滴快乐的泪水从眼角溢出。
之后，她从床上跳起来，拉开衣柜，把里面的裙子全部搬出来，丢在床上一件件地挑，一件件地试穿。这么多裙子和衣服，怎么没一件好看的呢？这件太古板那件太正式，这件颜色太暗那件颜色太素，这件太长那件太肥，没一件合适的。她第一次和他吃饭，要穿得漂亮得体而又不能显得太刻意啊，她又恨起自己平时没多准备几件合适的漂亮衣服。
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二十分了，她拿起一条典雅的红裙子，刚想换上，又想到可能要坐摩托车，赶紧扔掉，挑了一件雪纺暗花浅黄小上衣和一件米白色的七分裤匆匆穿上。然后拉开抽屉翻出项链，颤抖的手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才把项链戴上脖子。头发呢，盘发？绑束？不行，没时间了，只能披发梳齐，甩了甩，感觉不错了才戴上隐形眼镜。最后匆匆地用湿毛巾擦过脸，涂上口红，拎起包就跑出门。
她一边跑一边怪自己的包太土，连个真皮的都没有，和那样的男人去吃饭，自己实在是太寒酸了。
步离一路小跑着来到大门口，龙峥已经在等着了。
他穿了一件白色T恤，一条牛仔裤，靠着摩托车，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头盔。看到她过来，把头盔抛给她，甩头：“上车。”
步离接过头盔，心里漾起一丝温柔，有这样一个男生在等自己，感觉……很奇妙。
她刚坐上摩托车，摩托车就像火箭一样飞了出去，吓得她低呼一声。
龙峥开车开得很快，简直像在赛车似的，尽避他的车技很好，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飚车的感觉，但步离真是被他死吓了。人这么多，他怎么敢开这么快？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她又不敢说他，只能死死地抓着车尾，紧张地盯着四周，时不时提醒他，做好万一出现意外情况的准备。
摩托车一路有惊无险地开到一家餐馆前停下。步离不禁又暗叹了声，果然是大少爷，这里可是市内很高档、很有名的法式西餐馆，听说大厨都是从法国聘请来的。
他们还没走到门口，迎宾小姐就已经走过来，露出最妩媚而恭敬的微笑：“龙少，您来了，这边请。”
一路走进去，服务员、侍应生无不对龙峥异于往常地笑脸相迎，龙峥没怎么理会，径直向楼上走去，挑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坐下。
步离打量着这里的环境，为华丽的装饰咋舌不已，仅仅是桌子上方的小罩灯，只怕都要四五位数吧。
“你吃什么？”
龙峥很快点好了自己的那份，把菜单递到她面前，她接过来看了看，面露为难之色。她很少吃西餐，更别提这么高档的西餐厅了，菜单上的东西贵得离谱，没有低于三位数的，有些菜谱她看不明白。
她看向龙峥：“我对吃的不挑剔，你帮我点一个吧。”
“行，那就上一份法国鹅肝和五分熟的菲力牛排，每人一杯红酒。”
他点这些菜就像她在快餐店里点快餐一样。刚点完菜，侍者马上就送上两份餐前甜点，他大口地吃，却没有让人觉得粗鲁或不雅。她微笑地看着他吃。
“你笑什么？笑得这么奇怪。”
“呵，你吃东西的样子，蛮好玩的。”
“是吗？”
“像个孩子。”
“唔，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是不是很粗鲁？”
她摇摇头：“不粗鲁，很可爱。”
他的表情有点怪异。连眨了两下眼，问她：“你不喜欢吃西餐？盘里的东西都没怎么动。”
“蛮喜欢的，只是想慢慢享受而已。”
他笑了起来：“享受？你用的词还真有意思。”
“是啊，你不觉得这样很享受吗？这么优雅的地方，这么棒的食物，还有……朋友。”
他大口吃东西：“对我来说，这里就只是一个适合吃东西的地方而已，没有别的意义。”
她微笑不语。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在这种地方吃饭就像她在快餐店吃饭一样普通随意，自然感受不到这种妙处。
“龙少，你来了，好久不见。”一个成熟低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来，一个仿佛从黑暗里长出来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龙峥的身边，吻了一下他的脸，揽着他的肩膀。
步离抬头，好一个成熟妖艳的女人，身上无处不流露出女人的魅力。
龙峥笑笑：“这个月有事在外面，没空过来。”
“哦，难怪这么久不来。”她的目光在步离身上打量：“这是你的朋友？”
“是的。”
“欢迎光临！我是这里的老板，如果不介意，可以叫我苏姐，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空多来坐坐。”
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纤白手指夹根名片，递过来。
“你好，我姓步，脚步的步，是龙峥的同学。”步离对她点头微笑，双手拿过名片。这个女人看起来就不是简单的人物，明显就是那种在社会上闯荡的精明女人，身上有股风尘味。
“原来是龙少的同学，难怪这么出众，龙少也该多带些同学朋友来我这里坐坐了。”
“有机会会的。”
“好了，你们慢吃，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她低下头，在龙峥脸上又吻了一下，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龙峥对她的亲昵没什么反应，似乎习以为常。
“苏姐很有魅力。”步离很认真地说。
“是吧。”龙峥淡淡道：“要不然我父亲也不会看上她。她是我父亲的情人，其中之一。”
步离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告诉她这些家庭隐私。很少会有儿子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事情，就算说也是遮遮掩掩，他倒是说得很自然。她“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当然也不会去问，别人的隐私她不想去打听。
菜很快端上来了，她注意到这桌上菜特别快，有几桌和他们同时点菜的还在等着。她慢慢地吃，龙峥吃得很快，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形象。能把饭吃得很好看的人，才有说服力，龙峥无疑做到了一点。
她观察着他的吃相，心里又是一阵叹息，这个男人是上天派来考验女人的。
“你好像吃得很少。”龙峥忽然抬头问她。
步离笑笑：“秀色可餐，当然吃不了太多。”
他盯着她几秒，忽然一笑，似乎很开心：“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不错，来，为我们相遇干一杯。”
“是该干一杯。”
她笑着和他碰杯，在两只杯子清脆而低低的相触，让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敲了一下。她一口气把酒灌光，他有几分欣赏地看着她：“你蛮能喝的嘛，上次怎么没见你喝？”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上次是装作不能喝的。女人，绝对不能让男人知道自己能喝酒。”
“可我现在知道了。”
“不怕你知道，你不会想把我灌醉的。”
龙峥笑出声来：“是是是。来，再干一杯！”
“干杯！”
这顿饭他们吃得很轻松，真的就像很熟识的朋友一样。从餐厅里出来时，步离已经有两三分醉意了，脚步微乱，头有点晕。
他们走到摩托车旁边，龙峥刚想开车，手机就响了。
“嗯……才刚吃完饭……怎么？你已经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知道了，等着我，我马上回去……我也想你……88。”
一定是他的女朋友回来了。步离笑笑地坐上车，感觉到了他的迫不及待，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了，小别胜新婚，当然是恨不得马上见到对方。
回去的速度比来时的速度更快，一路呼啸而过，路边的景物连成一片。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小区的门，她拍拍龙峥的肩膀要求下车。
“不要我送到门口吗？”
“不用。”她把头盔递给他：“小心，别让你女朋友看见了。”
他淡淡道：“不会，跟朋友吃个饭都要吃醋，那日子也没法过了。”
她笑笑，边跑边冲他挥手：“谢谢你的请客，我回去了，88。”
是啊，就这样，他和其他女人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她已经得到了一个接近他和关心他的身份和资格，她应该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