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踏马蹄清夜月(16)(1 / 1)
子洵乖乖地坐在床上,像个孩子似的张开嘴。若汐好笑地点着他的鼻子:“几岁了,还玩这个?自己喝!”
恳子洵委屈地扑扇着那两道长睫毛:“我病成这样,让你伺候一下,有什么不对?”
“你那是病吗?”若汐脱口而出。继而觉得失言,内疚地低下头。
“没事的,汐儿。”子洵摸摸她的头:“虽然他们都瞒着我,但我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年后,我一直在外面乱晃,每天喝得人事不省。我这个人,平日里就很招摇,再加上因为玉雕大赛的事,又得罪了人。他们用这种法子治我,真是杀人不见血。”
“不过……”他微笑着看她:“他们不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没有什么可以打倒我的。更何况,现在我还有了……孩子。”
若汐长出一口气,想了想,端起碗。她轻轻吹了吹,勺起药,送进他嘴里。
药的味道非常怪异,前几日,子洵一直很抗拒,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平和的,如同喝下了一碗水。他就那么盘着腿,让若汐把整碗药喂完,然后很满足地用手帕擦擦嘴。
让若汐笑着放下碗,用手摸了摸肚子:“你看,爹又在冲娘发嗲了,他哪里像个大人,根本就是娘的另一个儿子。”
子洵哈哈大笑起来:“儿子,别听你娘乱说。她就爱诋毁你爹,新婚之日就害你爹被爷爷痛打了一顿。爹当时气得要命,本想找你娘算账的,没想到她装死装得这么像,反倒把你爹吓了个半死。”
“唉……”他夸张地叹了口气,用手搂住若汐:“如果将来我们的儿子遇到你这样的媳妇,我还真替他捏一把汗呢。”若汐笑着捶打他,他不躲不避,只是把手慢慢地移下去。
他的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汐儿,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接下去的几天,子洵又发作了七八次。他被压在床上,双手捆绑着,眼睛却只是看着她所在的方向。其实,当时的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身体里巨大的痛楚是明明白白的存在,但他就倔强地一直转向她的方向。他竟真的,再也没有哭过。
他咬着嘴唇,努力平复自己的身体,她的手抚在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渐渐地,身体里的野兽也随之停下来,她的轮廓又开始变得清晰。他看到她在哭,于是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替她拂去,可是手被紧紧地缚着,喉咙里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努力了半天,却只能断断续续地叫出几声:“汐儿,汐儿。”
他是如此爱她,以致于连她的名字,都成了平复病痛的良药。
她,就是他的命。
在清醒后,若汐就会抱住他,哭得不能自己。几次下来,他也不忍心了。
“汐儿,下次我再发作,你就到外面去。你总是这么伤心,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可她总是摇摇头,说得多了,居然冲他发火:“齐子洵,你再多劝一句,下次发作时,我就站在你面前。看你能不能及时清醒过来,会不会打到我和孩子。”
子洵被吓得脸上变色,一个劲地求饶:“我的姑奶奶,你不要开这种玩笑。要是你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我真要后悔一辈子。”
若汐得意地扬起下巴:“知道就好。那你还赶不赶我走了?”
子洵无奈地摇摇头:这辈子,是注定栽在她手里了。她要怎样,就怎样吧。
可能是心情的缘故,抑或是药物起了效果,子洵发作的间隔越来越久,刚开始时是一天三、四次,到了后来,逐渐变成两三天一次。虽然没有断根,但谁都看得出,他的脸色是一天天好转了。
他最后一次发作,是在两个月后。那时,若汐的肚子已经高高地隆起,她依在子洵的身上,仰起脸,静静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春季万物苏醒,到处都是生命的气息,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开始迫不及待地想早一些出来,亲手触摸这个美丽的世界。
她淡笑起来:自从遇到了齐子洵,她的生活忽然变得不一样。她的心里,好似装进了阳光,随时随地都觉得温暖。
子洵轻轻地帮她揉着肚子,像所有的准父亲一样,傻兮兮地对着未出世的孩子不停地说话。他用柔和的嗓音慢悠悠地说:“儿子,你要听话,出来的时候不要弄痛娘哦。爹好不容易才求你娘回来,你要和爹一样的心疼她才是。”
若汐扑哧一声笑出来:“齐子洵,你又犯傻。哪家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不痛啊?你就是现在和儿子说好,到时也由不得他。”
子洵很正经地回答:“有史密斯大夫和儿子一起照顾你,你一定不会疼的。”
若汐的眼神暗了暗,又亮起来。当初副官辗转把史密斯大夫的医院地址递给她,她还犹豫了半晌。直到副官说:“岑小姐,想必您也知道大帅专列的事了。如今少帅在金陵正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做属下的,理应竭力遵循他的吩咐。少帅离开前,心里一直牵挂着您和孩子,如今史密斯大夫已经到了苏州,如果您为了顾及齐子洵的感受,而刻意推掉少帅的好意,未免太无情了。”
若汐无奈地接下地址,思忖了好几日,才找了个机会告诉子洵。没想到,子洵听见却半点不生气,还笑嘻嘻地说:“哦,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你德哥哥花钱,帮我照顾孩子,这种便宜不占,真是大傻瓜了。”
若汐吃惊地看着他,子洵真的不一样了,他开始变得自信,无论是在病痛还是在她面前。他还是偶尔会发嗲,但在他的眼底,却生出一种大男人对心爱女子的宠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软弱无赖的大男孩,因为他要站起来,保护她和孩子。他已经为做好一个父亲,开始积极地准备。
那天,他破天荒地没有被缚住双手,被人强压着。他只是紧紧地搂住她,不住地颤抖,头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子洵……”她抚摸着他的手,尝试着唤他,叫了几遍,他居然有了反应。
“汐儿……”他轻声说:“我要让我们的孩子看看,他爹是怎样的……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