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1)(1 / 1)
在阳光微醺的午后,她捧着茶,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听着孩子嬉闹的响声,心里便涌起这样的念头:当初,他既已捉住了她的手,为何自己只是略微地挣一挣,他便真的放开,走了。如果他能再多等一刻钟,故事会不会……就不同?
江南的雨,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清晨还有些微微的雾气,到了中午,天便阴了。不过挨了1个多钟头,雨,便纷纷扬扬的,开始落下。
岑若汐开始还乖乖地撑着把伞,她在石间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生怕把新裙子沾湿。按说她们这样的家境,本不必母亲亲自动手。可她就是固执地认为:定要在她身上留下点什么印记,好证明自己有多爱她。哪怕是一枚别针、一对耳环,亦或者,这样的一条蕾丝花边。
母亲看上去,总是无所不能。无论遇到什么,再伤心难过,都不会哭。她也这样教导若汐: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笑。只要你还会笑,再恶意的人,也只好……退却了。
呵呵。若汐轻轻地笑起来:自己真是走运,竟遇到这样的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也伸出手,由她喊:娘。
她静静地走了一会儿,忽然瞥见路边的人皆报以惊异的目光。她微微一笑,不知从何时起,她已习惯了被别人这样得看。记得在第一次抹胭脂的时候,母亲在背后搭着她的肩膀,笑着说:“瞧,我家的若汐,是个天生的美人。”若汐有些害羞地看向镜子,里面竟真的有一个美人。肌肤白皙胜雪,眼眸顾盼流霞,淡淡的胭脂红,浅浅的琥珀光。
若汐忽然玩闹心起,收下伞。在这样的一个时节,沁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只是微微的痒。“她今天真的会来?”她自言自语,然后惊觉过来,便开始微笑:她自然要来的,哥哥答应了娘,要把穆小姐带来。人人都说,他们早晚会成婚。而这样好的媳妇,怎么可能,不预先带给娘看?
这条路不长,但若汐辗辗转转,用了比平时一倍的时间。她甚至还在街口,看两个老头打了一会儿牌。这样的天气,老爷子还有这样好的兴致,看来确是心头好、难戒掉。
终于走到了家门,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仍旧威武地立着。这个家族,源远流长,从清朝中期一直绵延至今。祖上不乏高官,最瞧不起弄利的商贩,如今,却是靠做茶叶生意,成了一方豪强。千百亩的大茶园,遍布江南,岑家不是转手茶叶的二道财主,而是垄断行市的大茶商。南岑北段,何其响亮。
刚走了十步,奶妈刘氏便迎了上来。一边嗔怪一边掏出手帕给她擦拭:“怎么带着伞,还淋成这样?小心夫人骂。”若汐看着她怜爱的神情,嘻嘻笑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拿这套吓我?娘什么时候骂过我。”
刘氏愣了愣,轻哼一声:“小姐你就仗着夫人宠爱作上天吧,下次,等你出嫁了,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如此疼你的人。”
若汐的脸阴了阴,又亮起来。她低下头仔细地擦拭了一下裙角:“干什么要嫁?我在这里,不好么?”
“好,好。”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她欣喜地回头,娘确是个美人:盘着乌黑的发髻,一袭锦缎旗袍穿得顾盼生姿。细细的脚踝,有着骨骼的优美轮廓。难怪父亲不顾她的出身,倾尽家财非要娶她过门。
“我家的小若汐,就一辈子陪在娘身边吧。给娘梳头,陪娘说话,娘若躺在床上,便端茶送汤。”岑夫人的声音极其温柔,年轻的时候,那些富家公子只要听见她的第一声念白,便会发疯似的把银票拍在桌子上。这样的美人,什么样的豪奢没见过,却在与父亲见过三面后,便把所有的积蓄倒空,和父亲一起把自己赎了出来。那时,她被唤作:雪娘。
这样旖旎的名字,在唇间一转,便是无上风情。可她终于抛下这万千风情,连眼都不眨,如今,她只是岑夫人,没有姓和名,只因为那个牵着她手归来的俊秀男子,姓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