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手札中的秘密(1 / 1)
当绛霜回到中宫殿的时候,已是子时之后。中宫殿早是寂静一片,她回到内殿换下黑骑装取下银蝶面具。取下发钗让头发顺滑而落,坐在铜镜前她正要将手札取出来,殿门便打开了,纸鸢悄悄的走了进来,说道:“娘娘,方才飞霜殿的女官来过,说是要中秋的事宜安排需要您拿主意。我说您头疼,先睡去了。没让她入中宫。”
绛霜点点头,惆怅而道:“又到中秋了?”去年的中秋真是个美好的时光。那时,敖寰太子监国,抽空还带她出去逛过圣京,而今年这样的良辰美景都不再了。而如今,长伴她的唯不过盏孤灯而已。
她挥挥手让纸鸢出了去,才又坐到书案前展上了灯。灯下,那本残破的手札静静的摆在桌上,她看了许久都不敢翻开第一页,更别说直接去看最后那张带有血迹的纸张。最后,直到天色泛白,她的颈部已经微感麻痛的时候才翻开了第一页。
用碳写出来的字很僵硬也很亲切。她看见这些熟悉的笔迹的时候笑了笑。
却见第一页写着:甲辰年,乙丑。今天天气很好,难得看见了晴朗的天空,让人想起了南诏那一色如洗的蔚蓝。新上北疆的士兵今天练习了沙场伏击,还是老问题,不习惯突然而至的飞沙走石,需要改进下头盔,增个护眼。
绛霜在页纸的下角还看见了他备注的头盔尺寸和简单的草图。绛霜看到哥哥画的头盔,失笑着摸了下,纸张很粗糙,有些磕手。
第二页:甲辰年,乙亥日。真是胡天八月即飞雪,昨天的天气还是艳阳,今天又是飞雪迷眼。送来的护手膏将士们快用完了,下次军备的时候要多备三层才够。探子营的兄弟回来了,说西北联军已经汇合,从留下的食物痕迹和废弃物的数量来看应该在五万至七万之间。今天,一般练习腿力,很欣慰全军只有一人没有过考核。
“废弃物?还真要去找呀?!”她失笑了下,回想去军营玩乐的时候,遇到父亲正在同新选的探子兵说侦查的事宜,就听见他们说人排泄的废物是个重要的数据,要逐一核查。当时,还是小孩儿的她,听了再一旁狂笑,还被她父亲呵斥过。
第三页:甲辰年,乙酉日。今日子时联军来袭,全营后撤十五里。迅速改变了战略,打散了队形,以飞弩队伏击,主营合围的口袋阵暂时解决了来袭的先头部队,逮到的敌兵说他们还会有后援,日落之间要退守山谷以防双面夹击。大漠作战不同于攻守城池,快速、单兵做站能力要好。但是后方食物供给有问题,我们已经十五日没有后备供粮。没有与联军正面交战,没有收缴的物质。撤退时无伤亡。
第四页:甲辰年,丙寅日。三日没有写手札了,和联军的交战很被动。至从与□□主力分离开单独作战之后,所遭遇联军的数量和频率都是以往单月的总和。今天与几位军士商议,先不按照枢密院的指示布阵,另辟新的战场。程田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逮了几只仓鼠,我还一直担心他不能适应大漠,看来真是多虑了。晚上吃了老鼠汤,全军每个人分了小碗,让他们饿肚子是我这个领将的罪过。全天作战,没有军练,无伤亡。
看了这两页,她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头隐隐作痛。他们也在怀疑是□□方面出了问题,才使得自己的行踪变的像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一样。
第五页:甲辰年,丙子日。今天心情不好,和程田柱他们发生了很严重的分歧。到底要不要遵循枢密院的指示打下去,我不能不考虑到霜丫头在□□的处境,南诏不能给她带去困惑。听程田柱说她将嫁妆拿出来犒赏援军,安抚情绪,想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霜丫头,嫁人了,心思多了。今天遇袭损失了三百名步兵,小安子死了,他是最早跟我出来的小兵,四年没回南诏。他头天还说想和我们南诏的蜂蜜柚子茶。从前跟我出来的南诏小兵们如今留下的不足五十人,我不喜欢战争,我看见小安子中了流矢倒在我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哥哥……”看到兄长在手札中提到她,也提到了死去的南诏士兵,绛霜忍不住捂着嘴哽咽起来。
翻到第六页,她便开始抽泣:丁卯日,很多天没有训练士兵了。我们被围困是第七日了,突围出去的信兵没有回音,没有粮食了,我没有让他们斩马,可能还能够支持下去。只剩下一袋炒面了,下了雪,没有柴。西北联军只是围着我们,我感到我们不过是他们的筹码,看来这个仗是不用在打下去了。
随后的几页都是记录围困时的请援没有回复,直到十五日之后的己巳日,才有了较为新的记录:今天我们回到了主营地,还没有做休整,我便见到了杜监军、带来了个旨意是和谈结束,我们不战。这本是意料种事,但是他们却提出要军、兵分而撤退,简直是过分。南诏居然同意了这个要求,对将士们来讲,分而撤之是危险也是侮辱,我的霜丫头,你的处境到底是怎样的?哥哥没有办法再立战功为你头上的明珠再增几抹亮色。
绛霜的手半拳紧握,这样的决定便是这样悲剧的开始,如果不分,他们也不会遭伏击的时候毫无抵抗能力,以至于全队无存。想到此,她哭出了声。
而在随后的几页中,她才看到这样的记录:先前的步兵和骑兵都离开了。我们军士留在边关留陈镇,杜建军每天都会来驿馆来看我们,和我们闲话家常。我同他问起过霜丫头在宫里的情况,他说帝后夫妻和睦,我便放心了。其实回南诏也好,我走的时候才跟婉婉下了婚书,这四年也耽误她了。南诏的天还是蔚蓝色的,空气中含着复合的花香。真好。
这样闲散的日子过了半月,我突然感到了不安,今天,杜监军要我们的勤务兵也先离开,我有种很不安的感觉,程田柱今天来找我,说我们兵器也被拿走了,驿馆外守了很多□□驻军。清一色的铁甲兵,很奇怪的感觉,很不安。霜丫头,哥哥很想看看你穿妇人裙的样子,很想看看你。
绛霜的一滴泪落在了最后一页纸上,落在拿到喷溅的血迹上。
终于,她匍匐倒在桌上,忍不住开始号啕大哭起来,她清楚哥哥还有其他军官级别的南诏军人是被孤立是被解下了武器而困在守军森严的驿站里遇险的,驿站的话根本就不会是什么西北联军的伏击,和谈已过,联军怎么会出现在边关驿站里?说是西北联军伏击而亡根本就是掩饰,这是场□□裸的阴谋是陷害、是小人的违约、是无耻的背叛。
宫人被她的哭声惊醒,朝内殿跑来,才推开门便被突然飞来的灯座给打了回去,随之是她歇斯底里的哭吼声:“谁人敢进来?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