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骇言(1 / 1)
“什么办法?”她问道。
“在大内档史寺里有严昌的调查卷宗,里面详细记录了她们何日何时邀苗疆巫师在清玉宫跳煞。期间有一项记录的相当含糊,便是最后跳煞的时候玉妃暗在毒盅下埋了道命符。而这道命符上画的便是太后的生辰。”易生的脸躲在火烛的阴影下,让她难辨真假。
“那道卷宗我没有办法拿到,期间说的命符更只是口证。”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去做,但易生起身站到她面前,低头望着她笑道:“你会没有办法吗?为了平复朝臣们对中宫议论,太后迟早要去调出那道卷宗,你就没有办法往里面加道实证?”
他慢慢的靠近她,看到她的手不安的微颤着,她很清楚这是陷害。他抓住她那双颤抖的手用力一握道:“这不是栽赃嫁祸,不过是将实情说的更加明朗而已。那道命符子建可以帮你,伪画是他的本事。我不会让他跟我走,那样昭惠帝才会真的怀疑到你头上。你身边不能没有人,遇事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见她还是懵然发呆,他低头轻啄了下她的唇道:“我走了,不管你现在有多抵触那道箴言,但是,会让护国寺的众僧们拼死维护的话,你至少不能当成句戏言。敖寰他也知道这句话,他是故意让你来护国寺的。”
奉莲殿的大门被人推开,子建疾步踱行而来,急道:“少王爷,您快离开。严昌已经在驱赶围栏他们的百姓了。”
绛霜推开他,深深的望了眼这个男人,她知道此刻不能相信谁的话,或许让那句箴言随着这个男人的死去而消失掉是个不错的结局,在北夷的战场上弄死的无名之徒也是件相当容易的事情。她对他没有丝毫留恋,宫袖一扫转身朝殿外疾步而去。
子建随即跟着她走在空寂的大殿上。当跨出门槛的一瞬间,子建将从甬道处拿出的火把使劲而精准的掷向黑暗的甬道。绛霜冷道:“子建的手,当真不是只会笔握丹青呀!”
子建低头从袖中摸出方琉璃盏递到她面前道:“娘娘恕罪,娘娘的唇落了颜色,那只苍鹰的眼很毒,他会察觉的。”
绛霜摸了下嘴才明白方才的吻,吮去了她的唇红,她瞥了他一眼将琉璃盏拿去。转过身体背对着石阶下的宫奴,快熟的拈指将唇红补上。她失笑了下,此刻的她就像个偷情而归的贵妇,她将琉璃盏丢给子建。主仆二人快步下阶朝寺门走去。
暮色渐浓,山雾再次将这座山中寺掩藏下去。她黑色的裙裾微荡在笼聚而来的雾气中,寺门打开,她在宫人的簇拥下站在石阶上,高立的竖领将她的脸庞托显出一种高贵难犯的气度。低下的严昌连忙躬身行礼,她曳袍下阶,朝停在底下的凤撵仪仗行去。“严大人,父皇让您来护国寺可是为了滋扰百姓的?佛门清修之地,还是少亮利器才是。”她冷眼看着刑律司的官人舞棍叱退围涌而来的人群,她展袍指着打开的寺门和恭迎在两侧的僧人又道:“大人请便吧,公务要紧。”
奉莲殿的大火浓烟被逐渐聚合的山雾遮挡,严昌进去的时候主殿基本上已经化为灰烬。他捏着他的小戒尺,止不住愤恨而道:“南诏的妖女!”他知道如果储妃也参与染指谋逆之事便是可以覆天的骇言,他的目光会调向这个深宫命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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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霜来到琼芳殿正欲进殿回复太后时,才发现琼芳殿竟然空荡而无光。连一盏宫灯都没有点亮,留在殿里的小宫人见储妃倚仗来了,方才放下正在收拾清点的活儿疾步跑下殿阶向其行礼。
此时,绛霜才知道太后早已般移正北的安清仁殿住。问及缘由才知道琼芳殿内殿见了血光,不吉。
她正要移步北上,容嬷嬷却领着些宫娥前来带话说太后乏了,刚睡下,储妃有回明日晨请再见。
绛霜见容嬷嬷一脸轻松淡定,又听太后恢复了清晨请安,料想她真的如易生所说是在假病。而昭惠帝将她禁足于东宫,明面上是为了将置身于香案之外,其实也可能是在看南诏的反应。
回到华音殿的她退去了深衣,一袭白色儒裙的她缩坐在玄窗下的矮塌上,□□的玉足随意的露在裙裾外。她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左手,手心上的白色纹路与奉莲殿中绘的莲纹一样。曾经在她很小的时候这纹路带着淡金色,曾经父母让她每日带着手套方能外出,只是随着她逐渐长大这些金泽颜色也淡化为近乎透明的白。但是,这样的胎记能说明什么,她现在是敖寰的妻子,□□的储妃。她将头靠在软榻上,望着悬挂在中天的明月。“纸鸢,你将子建叫进来。”
正要展床的纸鸢听罢方才放下摇香,走出去一开殿门子建早以躬身等候在侧殿了。见纸鸢来传,才整理了下自己内侍衣衫朝内殿迈去。
她的矮塌前放了盏水晶帘子,曾经是没有的,子建见状只得伏跪在帘外。“这些日子你那也不许去,过一两个月,我会给你足够生活的钱,你回南诏去!”她冷冷的说道。
子建低头缄默了片刻道:“您不要奴了吗?奴不会回南诏的,奴一个残身除了呆在宫里,还能去哪里?”
“够了,不要在我面前时时念叨着你身体,你是在提醒我连同我的家族对不起你吗?这些都是你自愿的,你进宫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在你还没有做出让我忍无可忍,想将你埋进荒殿的淤泥里的事情之前,在我面前消失。”她不悦的坐起身子。
“娘娘,奴的怀里随时都揣着把匕首,您若要奴死,奴随时听命行事。您在着宫闱里没有人可以真正的去信赖,但您不能亲手砍掉您的旁枝。”子建昂起头望着帘子里面的玉人急道。
绛霜起身撩起帘子走到他面前,道:“你的主子不会成功的,你若不想成为琼芳殿里的尸体便离宫。”
“他不是奴的主子,奴的忠心始终是对您!娘娘奴冒昧的问您一句,忠诚难道仅仅出于姓氏?难道父辈为其以命相助的忠心必须由子辈来继承吗?奴隐居南诏二十年,不是为了一个落魄的王孙。”他将声音压得极低,他急切的想要在她面前撇清于易生的关系。
“难道以你的意思,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是可以背叛的?”至少她相信她的家族,她的父兄,就如相信自己不会背叛他们一样。
子建浅笑而道:“兄子安为红颜倒戈相向,将父兄至于为难绝境。娘娘,忠心不是永恒的,但从您父亲为我宫刑之后,奴的前途便只能倚仗娘娘您了。”
听了他的话,绛霜徒然的握着水晶帘子,原来她只以为他不过是岳家的旧部,但现在,她才知道他的身份。“兄子安?!弟子建?!你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的贴身内侍居然是……居然是岳子安的弟弟,岳明是你的侄儿。父亲……父亲一定是知道的,他却将你送到我身边。南诏是□□的附属国,而建立帝制却是祖辈的梦想。我知道了,都知道了。父亲给我的居然是这样用心的婚姻。”她喃喃自语。□□内乱不休、外战不止,受益的将会是南诏。而她早已预见有朝一日同敖寰对立的那天。“我们该怎么办?寰?”她在心里暗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