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浮影(1 / 1)
清风浮起纱缦,撩动着帷幄,绛霜倒了锦塌上捻起缕白发悬在嘴边吹拂着,看着那近乎透明的细丝随着吐气上下浮动。她有时就是觉着这些白发不是从自己头上钻出来的,这些就像她无聊时的玩物一样,就像孤独的悬挂在父亲书房墙上的拂尘,无法长留在人们的记忆里,只能在满目尘埃中被遗忘。
帷幔外纸鸢细碎的敛步声让绛霜的视线睨斜下去,却见纸鸢躬身在纱缦外道:“娘娘该晨起了。”绛霜放过那缕白发,慵懒舒曼的撑起身来。那双纤细玉足撩开了纱缦伸了出去,每瓣玉趾晶莹如兰,站在屏风后的子建一时竟呆看在那里,他知道她很美但是却不知她美已到了极致。
纸鸢将双白袜套在了她的足上,绛霜穿上鞋悠然的站了起来,淡色的纱缦从她的肩上滑落过去,让人感觉她的肤如雪、肌如绸。
那双略微有些飞扬的带着峰的眉毛和如墨的眼眸在一色的柔白间越发的有漆质的感觉,绛霜瞟到了屏风后的人影道:“子建来了?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哑然如同哭泣整宿而致一般。她走到铜镜前展袍而跪,拿起镜前的玳瑁梳悉心的捋着她的华发。
“太后今天胃口很好,吃了两碗小米粥、皇上刚才从清玉宫出来去了前殿朝议、太子没有出列朝列而是主监刑律司严昌督办的案子。”子建慢慢的道来。
绛霜在听到太子督办御案时收起了嘴角间的浅笑,手徒然的垂下,纸鸢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梳子继续为她展发。
“你说什么?护国寺的案子包括我的禁足目前由太子在督办?这是谁的意思?皇上或是太后的?”她紧张的问道。
“是皇上,但太子只是督办昨夜何晋死在荷花池里的命案,无关其他。”他道。
绛霜诧异一愣,自语道:“白天才为玉妃施针得到了皇帝的褒奖,晚上便死了?”她能想到宫人们的议论,能想到他们将目光交汇到琼芳殿还有自己的华音殿。可她马上又转念明朗道:“死的好,这下倒是人云易云。玉妃的滑胎和我的清白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这滩水要越搅越混才对。”她的眼睛突然一亮,连忙将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妇人鬏垂于脑后道:“快取白袍来,本宫还要跪祈丹犀。”
纸鸢连忙疾步取来她在护国寺奉莲殿穿的白袍为她披上,绛霜自己系好带子疾步出殿。清晨的朝露在晨曦的照耀下,像个个如虹幻彩的水珠。她今天的心情也是极好的,嘴角上的笑透着得意。
华音殿,储妃斋戒熏香、代罪祈福。
凤仪殿,皇后焚香祷告、咏经不断。
二人明着都是为了太后为了玉妃,却各自藏着打算、暗含心事。
而太子站在荷花池边也在寻思掂量,此时他处在了一个万分尴尬的位置,生他的父皇和养他的太后分别站在他的左右,这样交缠着是非原本就是难择难断。想到太后用一碗药便试出绛霜的心归所向,而现在是否也是父皇在试探自己?
他的头略微的开始发痛,他厌恶的瞟了眼着那幽碧清澈的荷花池,原本他很少来此只是记忆中初秋时节偶尔会随太后前来赏莲蓬印象中这里本来也是如仙境似的,但因为那具发胀的尸体他仿佛觉连空气都透着腥味。想到此,敖寰又笑了下,太后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世人都爱荷莲的如仙风采,偏就她老人家喜欢看秋后那个个青瓦的莲蓬。太后说那莲蓬长得好,但凡世间的种子、瓜果或垂于枝、附于蔓、埋于地,只有莲子的头始终昂着向着、朗朗青天。朗朗青天?他抬头望了眼如洗碧蓝的苍穹,没有感到乾坤清朗之色只是当午的日头晃的他眯眼。
几个内司监的仵作将尸体拖上岸了,溢出的湖水差点溅到敖寰的袍子上,他连忙曳起袍子退了几步,生怕被这些染着血腥的污水沾到自己的袍衫上,嘴边不悦的一抿。一旁背手而立的严昌睨了眼旁边这位粉面少年,他的那戳山羊胡微微上翘嘴瘪在尖小的下巴上,连带着那小而下垂的眼简直就是副山羊面。
他没有理会太子的情绪而是低沉平静的问着验完尸体的仵作道:“死因是什么?”
一个青年起身行礼说道:“回大人的话:此人是在深度醉酒后溺身而亡的。我们还在他腰际发现了这个葫芦酒瓶。”
严昌接过酒瓶仔细端详了下交给了副手。
“看来是得了父皇的嘉奖,在此欢酒庆贺失足落水了!”敖寰急切的下了评断,因为他需要个无关各方的答案,这原本就是场意外。
而严昌却不遂其意道:“下官以为期间疑点甚多,根据我们的资料这位太医院判极其寡欲修身从不饮酒,更不会深夜宿留在内宫。”
“哦,那你说他有是为何浮身于此呀?”敖寰不悦的说道,这个严昌平日里极少在人前走动,他也不喜欢那双小眼睛,那幅消瘦的面容和始终浑浊的小眼像缄默无声、躲在角落里的窥探者。曾经他微服出游的时候在一处斜桥那马车坠进了桥缝,拉推都不得出,就在他们几人无措之时突然来了修葺筑桥的匠人,几三下便让他们脱离了困境,原本他要重赏那些匠人但他们却说是受了刑律院的执事大人派遣而来不敢授银。那是敖寰才猛然觉察到自己无论是费尽怎样的心思也逃不掉那双小眼的窥探,不,准确的是那双小眼背后的黄影。
严昌笑道:“殿下,您想要知道的缘由也是下官极度感兴趣的,下官一定会查清此事给你一个满意的回复。下官最擅长的便是将死人的嘴撬开,让他们说话!”
敖寰讽笑道:“没想到会严大人的兴趣是和死人对话?真是奇才!”
严昌抖动了下肩,笑亦非笑的躬身说道:“谢殿下谬赞。”
敖寰抽笑了下,道:“哪里,本殿从不谬言。你便好好调查,我明日听你的复言!”说罢,拂袖而去。
严昌听罢没有起身而是口念躬送,但他的副手却上前急道:“明日哪能有复言呀?着理不出头绪的,光一个酒瓶子能说出了什么呀?大人您又夸下海口了!”
严昌听罢直起腰板,麻木着表情说道:“谁说本官在夸海口?那个酒瓶不就是个极好的线索吗?你且看着,本官明日定要给他个事缘因果!来呀,将瓶子带上我们去御酒司,去找找我的老朋友!”
那位年轻的副手喜道:“又去找黄大人讨酒喝吗?那感情好!”
“喝!”严昌举起他随身带着的乌木戒尺狠狠的忘青年头上敲去,“就知道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