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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南瓜糯米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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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布谷搜罗了些脏衣服,准备吃了早饭去洗。一想又不知黄石寨女人们在什么地方洗衣,不如去问一下弦舞。正想到弦舞,弦舞就来敲门,笑着道:“布谷姐姐,今天寨子里会很热闹,你和我一起去看吧?”

布谷笑着应道:“妹妹早啊,这么早就起来了?有什么热闹瞧啊?”

弦舞进来坐在床边,看着布谷把脏衣服折好放在背篓里,说:“今天咱们寨起蓝塘,好些寨子的人都要来买蓝靛,我外婆家的锦鳞寨啦,姑婆家的青岩寨,太外婆家的芙蓉寨,好多好多。男人们起塘,女人们买靛泥。还有我表哥也一定会来的。”看看布谷的脸色,又道:“你们白鸟寨的人不会来的吧?他家寨主没了夫人才两年,还没新娶。没有女人,男人们才不会想着来买靛泥呢。去年他们好象也没来。啊?去吧?”

布谷摇摇头,为难地道:“不要了,你大哥前天还跟我说,叫我呆在后院,没事别到寨子里去。”

弦舞不乐意了,问道:“干什么啊?”

布谷道:“你大哥说,田寨主遇上这么蹊翘的事,一定会来黄石寨商议的。若是正好撞见了,不是要多生出些麻烦来吗。再说了,说不定田寨主正好借着买靛泥的机会来一趟,名正言顺的,不让人说闲话。”看看弦舞噘着嘴不高兴的样子,哄她道:“你一个人去好好玩吧,你表哥啊姑表姨婆啊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跟他们好好说说话,难得来一次呢。咱俩天天在一起玩,不在这一天啦。”

弦舞磨着身子道:“不一样的。咱们这许多寨子,只有咱们寨子里有五口沤蓝塘,一年就起这么一次,比过年还热闹呢。过年是各寨过各寨的,这可是许多寨子一块过,还要唱歌跳舞,快赶上春天的樱桃会了。我和表哥他们常见面,你才是难得来一次,不去看就太可惜了。”

布谷还是摇头道:“不了,我要去洗衣服呢,你看我把衣服都找好了,正想问你洗衣服在哪里呢。”

弦舞哼了一声,气鼓鼓地道:“我找大哥去。要是他说让你去,你一定就会去了吧?”说着一跺脚下楼去了。

布谷又是好笑又是心酸。难得弦舞这么在乎自己,自己从小就缺少姊妹同伴,弦舞的友情就越发显得珍贵。

收拾好屋子,布谷下楼去厨房帮忙准备早饭。刚把南瓜粥盛好,土司娘子和土司奶奶就来了,土司娘子见了布谷就说:“今天起蓝塘,吃完了打扮一下,我一会儿让弦舞送些银花给你戴。”

布谷笑着点点头,不敢说不去,扫大家的兴。

土司奶奶出主意道:“拿我的好了,我老了,不戴那些了。她们小姑娘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布谷听了,趁帮奶奶盛粥的工夫偷偷擦去了眼泪。她没想到这一家子是真正不拿她当外人,让她这个从小只和外公生活的孤女怎么不感动。

土司娘子和土司奶奶匆匆吃完饭,忙着布置安排去了。布谷洗了碗,自己盛一碗坐下吃,听见外面弦舞和弦歌说话的声音,起身又去盛了两碗,放在桌上。

弦舞和弦歌拉拉扯扯地进来,只听弦舞一迭声地嚷道:“你去跟她说,你自己去说。”

杨弦歌见了布谷,微微一笑,道:“早啊。今天起蓝塘,寨子里会很忙,你打算做什么?”

弦舞插嘴道:“做什么?当然是去看热闹,再加唱歌跳舞。”

布谷回以一笑,道:“我去洗衣服。你有什么脏衣服,拿给我,我一块洗了。弦舞,你换下的衣服又拿给我啊。”

杨弦歌道:“这怎么能行,你是客人呢。不过今天寨子里人多,你到河边去也好。等我吃完饭我领你去。”

布谷点点头,等杨弦歌拿起筷子吃起来,自己才动筷。弦舞气得直拍桌子,道:“大哥,你欺负人,你就当我不在是吧?我让你叫布谷姐姐跟我一块去看你起蓝塘,你倒好,让她去洗衣服。”

杨弦歌道:“弦舞别闹了,今天人多,你安分些。你布谷姐姐心里正难过,担心着外公,哪有心思唱歌跳舞?你只知道自己快活开心,怎不替人家想想?”

弦舞听了,吐一吐舌头,转头对布谷道:“布谷姐姐,我一点没想到你外公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布谷温言道:“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是好意,要怪怪我,是我自己心里不好受。”

弦舞低头道:“知道了。”拿起筷子吃饭。忽又扬起脸道:“明年好不好?明年你再来,咱们好好玩玩?”

布谷笑道:“好,明年再来叫我,我一定要看看,看有多少小伙子来找咱们的苗家公主金嗓子凤凰对歌。”

弦舞不好意思地笑道:“布谷姐姐,我才不是呢金嗓子凤凰呢。”

布谷打趣道:“那苗家公主是推不掉的了。”

杨弦歌在一旁看她两人说笑,不觉自己也嘴角含笑。

吃了早饭,弦舞回屋梳妆打扮,布谷背了背篓跟着杨弦歌去河边洗衣。一路上两人默不作声,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寨子里女人们洗衣的小河边,河边有一溜竹排,好让洗衣服的人蹲在上面。稍远处有一座竹桥。也许是寨子里有大事,平时挤满了洗衣女人的竹排上今天一个人也没有。

杨弦歌停下脚步道:“就是这里了。你放心,这桥是通向咱们寨子的山林去的,只有上山打猎才会从这里过,今天男人们都去起塘,没人来这里。”

布谷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回去忙自己的去吧,今天一定够你累的。”

杨弦歌张了张嘴,像要说什么,一想又闭上,末了道:“那我回去了。你认得回去的路吧?”

布谷点点头。为了让他安心,又笑了一笑。

杨弦歌也冲她点点头,转身走了。布谷等他走远,才蹲下身来,把背篓里的衣服倒在竹排上,一件一件浸湿了,把皂荚沾上水,双手磨出泡来,搓洗起衣服。

不多时衣服洗完,她也不想回去,就把一件件衣服都晾在河边干净的卵石上,风一吹太阳一晒,已经干了一半了。布谷找个阴凉的地方靠着,想着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见来路上杨弦歌又出现,布谷站起身来迎上去,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又来了?”看杨弦歌一头的汗,衣服上溅了许多的蓝印子,脸晒得又黑又红,又道:“起完塘了吗?呀,这衣服溅上这些蓝色,洗不掉的吧?”

杨弦歌皱着眉头道:“你一直在这里?中午都过了,我回去没看见你,就找到这里来了。你不饿吗?吃过午饭了没有?”

布谷看看天色,惊讶道:“都这会儿了吗?我在这里坐着吹凉风,都忘了。”

杨弦歌摇摇头,走到河边去捧起水来洗一把脸,取下腰带上拴着的一个荷叶包,递给布谷道:“我给你带了些风鸡肉和糯米饭来,你吃点吧。”

布谷接过,道:“多谢。你吃过了吗?”

杨弦歌道:“吃过了。”脱了鞋子,卷起裤脚,踩进河水里,清凉一下。

布谷打开荷叶,用手指拈了糯米饭吃。正吃着,忽听来路上又有笑声,布谷抬头看去,却是弦舞和一个青年男子跑来,后面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杨弦歌看了道:“是我二弟三弟,锦鳞寨的。他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一定是弦舞多事。”布谷知道土司娘子就是锦鳞寨的,那这两人就是他的姑舅兄弟了。

弦舞跑过来笑着道:“布谷姐姐,我带人来看你。这是我二表哥,那个小东西是我小表弟。”

布谷颔首为礼,微笑不语。那二表哥却惊道:“哎呀,你们两个怎么藏了个大美人在这里也不告诉我?我叫庄羽,妹妹叫什么?”

杨弦歌斥道:“混叫什么?”

庄羽笑嘻嘻地也不为意,又道:“我看她比我小,才叫一声妹妹,看来是叫错了?那你说该叫什么?”

杨弦歌对布谷道:“别理他。他是个人来疯。”

布谷掩嘴好笑。细看这庄羽二弟有个二十来岁,浓眉大眼,细皮白肉,是个很漂亮的小伙子。

杨弦歌看见两人都笑咪咪的,不知怎么不高兴了,转眼看见那五六岁的男孩子跑上竹桥,喝道:“还不快去看着小三,当心他掉下去。”一句未完,那孩子已经从竹桥上一处破掉的洞里摔了下去。三人吓一下跳,齐往竹桥上跑,那孩子不知怎么没掉下去,给卡在竹桥当中,这一来人在半空中荡着,登时哭声震天。

庄羽和杨弦歌一边站一个,想把孩子从洞里拉出来,谁知一拉之下,孩子哭得更凶了。弦舞急道:“小三,别哭,姐姐在这里呢。”

布谷冷静地道:“别硬拉,当心截进肉里。”从竹桥缝里看了一下,道:“我知道了,这洞下面大大上面小,这样,弦歌,你和二弟把洞边的竹条掰开一点,弦舞,你扶着小三,等他们一掰开,你就把小三往下摁,我在下面接着。”说着跳下桥去。

杨弦歌道:“你行吗?”

布谷道:“没事,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水里的事我最在行。”

杨弦歌应道:“我倒忘了。来,二弟,弦舞,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用力。”两人把孩子身边的竹条往旁边分开,弦舞小心把孩子的两条手臂顺直,嘴里道:“小三,别怕,哥哥姐姐都在这里呢,等你出来了,我把我的野鸡翎子送给你。”

小三抽抽泣泣地道:“两支都要。”

弦舞道:“你个小坏蛋,真会挑时候,两支就两支。”趁他分心,轻轻一松手,孩子朝竹桥底下掉去,布谷看得清楚,张开手臂将孩子抱在怀里。她本来在水里赤着脚站得稳稳的,不想被孩子这么一冲撞,两人一起摔在河里,布谷也不惊慌,她在水里,便如同鱼儿一般,一转一侧便凫了出来,双手紧紧抱着孩子,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上岸。那三人都跑到河边等着。

弦舞接过孩子,忙问道:“小三,有哪里痛,快告诉姐姐?”

杨弦歌摸摸孩子的手臂腿骨,道:“没哪里伤着,”揭开衣服,道:“腰里擦破点皮,还好还好,不要紧。”转眼看见庄羽呆呆地看着一身湿透的布谷,咳嗽一声道:“二弟,你来抱着小三,弦舞,你去照看一下布谷。”

布谷被他一言提醒,猛省起自己湿淋淋的衣服都裹在了身上,羞得满面通红,忙蹲下身子。等两个男人都转过身去,小声对弦舞道:“弦舞,帮我收两件衣服。”

杨弦歌坐在官厅衙门的大堂上,看着堂中的一对年青夫妻,门口两条长凳上还坐着的七八个人。心想:今天人不多,一会儿就可以听完。每月的初一十五,是土司衙门开堂的日子,黄石寨的寨民,以及别的寨子间有了纠纷,都可以来请土司公断。

而眼前堂上站着的小夫妻还气鼓鼓的各自别开脸不说话,也不看对方,女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婴儿。杨弦舞叹口气,笑着道:“还没吵够啊?要不先歇歇气,坐一下,听听别人家的?”朝坐着的一个老人道:“二爷,你今天有什么事?”

那个二爷说:“我没什么事,就是隔壁老三家的一个南瓜长到我的院子里来了,你种南瓜就种到地里去,干什么跑到我家院子来?”说着一脸的不高兴,歪着头斜看着坐在另一条长凳上的一个老人。

那个老人笑眯眯地道:“它又不是一天长出来的,你早干什么去了?”二爷道:“早没看见。”笑眯眯的老人道:“什么没看见?这么老大的南瓜叶子会没看见?你不过是想捡我两个南瓜吃,巴不得它长到你院里去。你上个月二十三就摘了一个煮了吃了,这个想留着长长大再吃,还藏起来怕我瞧见,没想到它长得太大了,拿不出来了,就才跑来告我的状。哼,偷鸡不成蚀了把米。”这老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得意,抱着膝盖笑着看二爷气乎乎的脸。

杨弦歌也笑道:“三爷,就你别气二爷了。你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明白?”

三爷笑呵呵地说道:“这老二爱占小便宜大家都知道的啊,我在院子里种了一棵南瓜,有一根藤爬到到他家院墙上去了,藤上有两个南瓜秧子,他看见了,也不说,等一个长大了就摘了吃了。我闻到他家煮南瓜的味道就对他说,老二,我家的南瓜甜吧。这老砍头的,硬说今年还没吃过南瓜。我也懒得理他,不就一个南瓜吗?你们猜猜他干了什么?他拿了一个罐子把另一个南瓜藏在里面,还拉了两片叶子盖住,不让我看见。”

说到这里,杨弦歌哈哈一声笑了起来,其他的人也笑得指着二爷,那吵架的小夫妻也背着脸偷笑,三爷自己掌不住也笑了出来,只有二爷板着脸,两眼看着屋顶。

三爷笑道:“没想到南瓜长大了,罐子的口小,南瓜取不出来了,要吃南瓜,就要摔破罐子,不吃南瓜,过两天罐子就要被南瓜撑破了。这老二,不想摔破罐子,又想不出办法来,就来这里胡攀乱咬,硬要怪我不该把南瓜种在院子里。真好笑,哪家房前屋后不种南瓜丝瓜茄子豌豆?你是不是想吃了我的南瓜还要让我赔你一个罐子?”

大堂上笑成一片,都道这二爷小气财迷得又闹笑话了。杨弦歌听见身后间壁也传出低低的吃吃的笑声,知道是弦舞又在偷听他坐堂了,说不定布谷也在。

杨弦歌忍住笑,说道:“二爷,我有办法,回头我就上你家去,我保你吃上南瓜又还你一个好好的罐子。”

二爷道:“真的?”杨弦歌道:“骗你干什么?”二爷不放心,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来?”杨弦歌道:“我上午这里有事,下午去,晚上你就又有南瓜又有罐子。不过我有个条件。”二爷警觉地问:“什么条件?”杨弦歌道:“你得请我和三爷一起吃这个南瓜。”二爷想了想,说道:“好。我就下午等你来。”站起身就走了。

三爷笑呵呵的也站起来,道:“我也回去了。大伢,你想做和事佬?这老二一辈子都占便宜占惯了,你就该让他吃点亏,长点记性。”杨弦歌道:“三爷,我让他请我们爷儿俩吃饭喝酒,完了还要谢我。”三爷笑道:“我知道你小子鬼点子多,好了,走了。”拍拍衣服,背着双手出去了。

杨弦歌敛起笑容,问那小夫妻:“春哥,春嫂,你们到底为什么吵呢?这才成亲不到一年,小伢也才满月,正是高兴的时候,会有什么事要吵到这里来?”

春哥耷着眉双手一张,无话可说。杨弦歌只好对春嫂说:“嫂子,你刚出月窝子,身子还没养好,出来吹了风,回头生了病,小伢怎么办呢?你别站着了,快坐下吧。春哥,嫂子刚下床的人,怎么能这么站着?”

春嫂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兄弟,他要是知道心疼人,我就不来这里了。我坐月子,让他煮饭洗尿布,他一点不动,我没办法,只好自己起来做。咱们苗寨的规矩是这一个月男人要做女人的活,他不从规矩,我只好来请土司老爷公断。”说着又哭出声来,一边摇着婴儿。

杨弦歌听了走下堂去,请春嫂坐了,转身对春哥道:“哥,你怎么不帮嫂子做事?嫂子生完孩子多辛苦,怎么不让她休息?”春哥木着脸不说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一个男人,哪能做那些?再说我也不会。”

杨弦歌叹气道:“哥,你是知道咱们苗人的规矩的。”回身坐在堂上,正色道:“春嫂,你且在土司衙门住一个月,这一个月,杨春自己生火煮饭,不得到别家搭伙。春嫂住在衙门里的开销,还要由杨春负责。你有两个选择,一嘛缴来春嫂一个月的口粮,二嘛把河上的桥修一下。你选哪一条?”

杨春嗫嚅了几下唇,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修桥。”杨弦歌道:“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去修桥。嫂子,你到后面去找弦舞,她会告诉你住哪里的。”杨春看一眼老婆,低着头拖着步子出去了,春嫂抱着婴儿转至间壁后,杨弦歌听见弦舞的声音说:“嫂子,这春哥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这样对你?哟,这小孩可真可爱,还会笑呢。”隐约听到布谷在问:“取名字了吗?叫什么?”

杨弦歌微微一笑,问长凳上坐着的其他人:“你们还有什么事?”有人道:“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杨弦歌失笑道:“热闹没了,大家散了吧。都回去帮自己老婆做点事,别等人家告到这里来,丢脸就丢大了。”众人哈哈一笑,慢慢走了。

杨弦歌等大家走完,环顾这石头建造的土司官厅,不知这样邻里纠纷夫妻吵架的太平日子还有多久,这“改土归流”会给这湘西诸寨带来些什么?苗家的男人们会不会不种南瓜不修桥,要拿起弓箭鸟铳来打仗?

吃过午饭,等大家都午睡去了,杨弦歌悄没声地溜进厨房,果然看见布谷还在厨房里洗碗,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看是杨弦歌,眼睛扑闪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一直在土司家煮饭的大嫂在刷洗锅台,看见杨弦歌进来便问:“要什么东西吗,大伢儿?”

杨弦歌道:“是,我要点糯米,还要点腊肉。”大嫂洗干净手去舀米切肉,布谷笑着问:“你要这个做什么?”杨弦歌道:“去把三爷的南瓜从罐子里拿出来。”见布谷笑,又道:“你跟我一起去吧,正要你帮忙呢。”

布谷眼睛一亮,道:“好啊。我还真想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取出来。”杨弦歌点点头,接过大嫂用干荷叶包的一小块腊肉和一只竹筒装的米,对大嫂说:“你告诉我娘,我们晚饭不回来吃了。”大嫂笑道:“去吧,带妹子去玩玩,别整天在这里帮我做事了,来了这些天,一天也没停过手。”

布谷也笑道:“我在这里白吃白住,这点事总要做的。大嫂你做了这么多年,也一天一顿都没歇过呢。”大嫂道:“哟,这你不能跟我比,你来是客。”布谷不好意思再说,只好笑笑,取干净水洗了手,迟疑了一下又说:“叫上弦舞吧。”

说到弦舞,弦舞就出现了,从窗口探出一个头来说道:“布谷姐姐,还是你好,玩也记得带上我。大嫂,你跟我妈说,我和哥一起去办二爷三爷的事去了。”杨弦歌无奈,只好说:“哼,也带你去。”

弦舞得意地一笑,拉了布谷就走。出了土司府,杨弦歌道:“弦舞,你们先去竹林滩那边等我,我去把二爷的罐子拿来。”弦舞瞪大眼睛问:“要在河边才能取?”杨弦歌但笑不语,把荷叶包和竹筒交给布谷,自己往寨子里去了。弦舞摇摇头,带了布谷下山。

走出一程,到了河边,有一片老大的竹林,河滩边全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竹林下浓荫森森,竹梢摇风,竹叶的清香阵阵飘散,夏日的暑气被一扫而空。弦舞欢呼一声,脱下鞋子拉高裤管走进浅滩里戏水。布谷在一块平坦的大鹅卵石上坐下,抱着膝盖含笑望着弦舞。

过了一阵,布谷困意上涌,不知不觉打起瞌睡来。弦舞玩了一会儿,见布谷靠着石头睡着了,也过去把头歪在布谷膝上合上眼睛。布谷似醒非醒地搂着弦舞的肩膀,又睡着了。

杨弦歌拿了罐子,右胳膊弯里还抱了一小捆干草,到了河滩看见妹妹和布谷相依相偎靠着石头睡觉,不觉呆了一下。弦舞即使睡着了,脸上还带着一丝淘气;而布谷是在睡梦中眉尖也是微蹙着。两个少女不过相差一岁多,但布谷却似要大上弦舞好几岁。杨弦歌看着布谷,不觉满是柔情怜意。

他轻轻放下罐子,坐在一边,把腋下的干草抖松,拿出一束分成三股,打起草绳来。河水哗哗地流,竹梢沙沙地响,小虫在身边嗡嗡地飞,手里的草绳一点点的变长,杨弦歌打着草绳,一时看一眼布谷,心中有说不出的安宁喜乐。

布谷梦里被什么东西扰醒,摇了摇头,睁开眼睛,一眼看见一只蜻蜓在她脸上飞来飞去,她挥挥手将蜻蜓赶走,转眼看见杨弦歌坐在一边,脸一下子红到耳朵根,有些慌乱地道:“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杨弦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把目光停在布谷的脸上,见她醒了也没移开。眼前的女子新睡初觉,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雾蒙蒙的,樱桃般的嘴唇欲语还休,神情羞怯动人,杨弦歌不觉看得痴了。

布谷垂下眼睛,不敢和他对视。杨弦歌伸出一只手去,慢慢握住布谷的一只手。布谷轻轻挣了两下,杨弦歌微微加重些力道,不让她挣脱。布谷面热心跳,又害怕惊醒弦舞,只得让他握着,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微微抬起眼睛,迎向弦歌。

弦歌伸出另一只手抬起布谷尖尖的下巴,手指顺着下颏滑上去,触摸阳光下半透明的耳垂。布谷将脸微微倾侧,让脸颊落在弦歌的手掌中,缓缓闭上眼睛。杨弦歌心中似有一千只蝴蝶在飞舞,欢喜得眼前都黑了。

忽然弦舞在梦中咕哝了一声,两人惊得睁开眼睛,忙松开手。杨弦歌强自镇定心神,打起草绳来,那手却不听话地抖个不停。布谷等脸不那么烧了,轻轻摇醒弦舞。

弦舞朦朦胧胧地醒来,口齿不清地道:“布谷姐姐,我睡着了吗?”布谷轻笑一声,道:“睡着了,还说梦话呢。”弦舞将头往布谷怀里埋得更深些,道:“我不信,你骗我。我说什么了?”布谷笑笑不答,转头看一眼弦歌,两人相视一笑。

杨弦歌道:“弦舞醒醒,别睡了。我这里草绳都打了这么长了,你们把南瓜洗洗,我们来煮南瓜吃。”弦舞好奇地问:“怎么煮?”弦歌道:“你看着就明白了。”

布谷把弦舞的身子靠着石头,斜过罐子往里装了些河水,又抓了两把细砂放进罐子与南瓜的缝隙里,摇晃着清洗。那南瓜已经长得撑满了罐子,若不是罐子是长圆的,南瓜是扁圆的,就真的要连成一体了。布谷回想起二爷和三爷的争吵,仍忍不住好笑。

洗干净罐子的内膛和南瓜的外皮,杨弦歌的草绳也打好了,这根长绳有一掌宽,几丈长,在地上盘成一卷。弦歌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递给布谷道:“你把南瓜的蒂切开,把瓤掏出来,我去抓几只青蛙。”

布谷抿嘴笑道:“我明白了,你要做个南瓜饭,用草绳慢慢把南瓜焐熟。”弦歌点头赞道:“真聪明。”布谷扬眉一笑,拿了刀子切南瓜蒂。弦歌卷起裤脚扳起石头找青蛙,弦舞问道:“你知道我哥要做什么了?”布谷点点头道:“你看了就明白了。”

说话布谷已将瓜蒂切出,用手掏出南瓜瓤,打开荷叶包,把腊肉也洗了,在石头上切成小丁,放进瓜肚里。再拿过竹筒,一只手盖在米上,让河水慢慢浸湿糯米,来回倒几下,滗去水,再把米也放进去。这时弦歌也抓了七八只青蛙来,拿起刀剁去蛙头,剥皮去脏,切掉爪尖,斫成两截,也放进瓜肚内,伸只手进去将三样东西混合了,布谷拿起瓜蒂塞住口子。

杨弦歌洗干净手,捧着罐子到河滩干地上,用草绳把罐子牢牢缠紧,从怀里摸出火镰火石,凑着草绳打着了火,让草绳慢慢烧去。草绳打得结实,火烧得慢,一点一点地把罐子烧热,罐子里的东西慢慢焐熟。等草绳燃尽,里面的东西也烂熟可食了。

寻常的罐子架不住高温明火的烧炙,二爷又偏要罐子不破,生南瓜又硬又大,若用刀子生挖死拽,罐子只怕要碎,也亏杨弦歌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只是这样的烧法太费时了,没有两个时辰是焐不熟焖不烂的。

弦歌和布谷初通心意,巴不得在这僻静的河边呆上一辈子,两个时辰算什么,这个下午无穷无尽才好;弦舞到底小些,只要她喜欢的两个人陪着她玩,她就开心了。三人在河滩上直玩到日头西斜,绳火早熄,罐子也不烫手了,才意澜回家。弦歌把腰带解下,捆起罐子负在背上,这个时候的罐子是很有些重了。

三人到了二爷家,二爷正眼巴巴的望着弦歌来,见了弦歌背了个好好的罐子回来,喜笑颜开,伸出双手去接。弦歌道:“慢来,早上说好请三爷一块吃的,还要二爷去把三爷请来。”二爷斜睨着布谷和弦舞,问:“那她两个呢?”弦歌一本正经地道:“她们是我的帮手,我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煮什么南瓜。”二爷没法,只好到院子里去叫三爷。

布谷和弦舞吃吃地笑,都道这么小气的人还是头一次遇见。弦歌找了五只碗和一把竹筷来,布谷用水洗了。二爷和三爷也进来了,两人看着三个年青人忙活。

弦歌笑嘻嘻地揭开瓜蒂,一股香气直扑出来,腊肉的咸香和南瓜的甜香再混合上糯米的饭香,还有一丝丝蛙肉的清香,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好闻。三爷赞道:“好手艺,好本事,谁的手这么巧,做出这么香的南瓜饭?”弦歌得意地笑,用竹勺舀了一大勺盛进一只碗里,先递给三爷道:“三爷,你先请,还得是你老种的南瓜好。”

盛了第二碗递给二爷道:“二爷,你老人家别再和三爷斗气,吃了人家的瓜还怪人家的瓜长得不是地方,说出去让小孩子们笑话。”三爷和二爷捧了碗,拿起筷子就吃,一边唔唔赞好,二爷也不生气了,三爷也不取笑了。

布谷从弦歌手里取过饭勺,盛了一碗,双手奉给弦歌,笑道:“还得亏是杨少司有办法。”说着抿嘴一笑。弦歌双手接过,自相识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布谷俏语打趣,不觉心神一荡。布谷再盛了一碗,递给弦舞,弦舞接过,布谷握着她手轻摇两下,眼中都是感激。弦舞冲她一乐,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布谷等所有人都吃了,自己才盛了一碗慢慢地吃。

昏黄的松枝火把亮光下,弦歌和布谷手捧南瓜饭,彼此目光相触,脸上心上都是一片笑意。

等把所有的南瓜饭吃完,罐子里只剩下一张南瓜皮,弦歌把皮拿出来扔掉,布谷把罐子和碗筷都洗了,二爷仍然有一只完好的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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