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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婆婆妈妈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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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弦歌到白鸟寨时天色已经快黑了,远远看见寨子依山而建,寨子底下是一条几丈宽的溪河,绕着山寨流过,成了白鸟寨的天然屏障。河对岸的山脚下有两间小屋,想来就是布谷和她外公的家了。就这么两间黑旧的木屋,孤零零地遗落在寨子外面,可以想见布谷的日子过得是多么冷清。

对岸的河边拴着一只木船,在水里一飘一荡的,却没有人来摆渡。杨弦歌心想定是白鸟寨的寨主带走了布谷的外公,也没叫人顶替一下,就这么放着渡船不管。不过白鸟寨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会有人要出寨了。

这没了船家,自己要进寨又该怎么办呢?看来只能游水过去了。

杨弦歌脱下衣裤,团成一团,把它顶在头上,三下两下游过河,抖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沿山路向寨子走去。快到寨门前,见大门紧闭,杨弦歌暗道不好,瞧白鸟寨的架式,是早有防备。自己虽说是土司官厅,别的寨主要给点面子,但到底是有人被打死了,死的人还是寨主家的少爷。就这样闯进去,也没个好借口,还是见机行事较好。

当下贴着寨墙走了一段,寻着个僻静的地方,慢慢爬上去,觑着无人处溜下墙,借着屋檐树影到了寨厅边。

杨弦歌这一番游水上山翻墙潜行,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寨厅也点亮了油灯,昏黄的灯火照着几张焦虑不安的面孔,厅中央有一张灵床,上覆麻布,想来就是田少爷。

杨弦歌有些奇怪,按说田寨主家死了儿子,应该群情激昂,仇恨愤怒才对,怎么会是这样的神情呢?难道这当中另有隐情?还是布谷的说法与事实有出入?杨弦歌一想起布谷,布谷那哀怨的眼神,雪白的脸,纤弱的身姿就出现在脑中。这姑娘已经说她杀人了,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杀了人还要严重?一想起布谷,杨弦歌心中跟着一个念头冒上来:无论如何,我定要护得她周全。为什么忽然间会有这样的想法,杨弦歌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躲在一扇木板窗扇后注视着厅里的情形,过了一会,一个青年忍不住厅里压抑的气氛,开口道:“我就不明白,汉人怎么管起咱们寨子里的事了,他们有什么权力把我们寨的犯人带走。”

这一番话听得杨弦歌莫名其妙,布谷打死了田家的少爷,怎么和汉人拉上了关系?还是他们说的别的什么事情。可看起来也不像啊,这厅中间不是还停着灵吗?

这青年又道:“爹,咱们去城里把林老头抓回来,杀了他给弟弟报仇。”

另一个青年冷笑道:“这会倒像个英雄,先前官兵来抢人的时候你又怎么不出声?”

先一人怒道:“先前官兵莫名其妙钻出来,咱们个个摸不着头脑,怎么知道他们要抢人?你当时在场,不也没动手?凭什么说我?现下既已知是官兵拿人,咱们去把城里的监狱砸了,把林老头当场杀了,割下他的头带回来,放在弟弟灵前,不就行了?”

杨弦歌听到这里,忽然有一事想不明白:这二人显见是死掉的田寨主少爷的兄弟,两人口口声声的嚷着要林老头赔命,却一句不提布谷,难道不是布谷杀人,而是她外公杀了人?布谷把杀人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是不是想保护把她养大的老外公?

田家两兄弟把目光投向居中而坐的长者,杨弦歌识得这人正是白鸟寨寨主田大章。在每年新年的湘西苗土寨主会盟上曾见过多次。而刚才冷笑的人他也认识,往年都是他陪着田大章出席,记得名叫田有吉。另一个他就不认识了,看来田家有兄弟三人,也许还不只。

田大章一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道:“汉人官兵敢明刀明枪地管土家苗家的事,看来是咱们湘西也捱不了多少时日了。”

厅里两个田家兄弟,厅外一个杨弦歌,听了这话,都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田大章又道:“黄石寨的杨大土司,前些天出门去了,他还带了另外两家寨子的寨主,你们可知出了哪里,所为何事?”

田家兄弟都摇头,不明白怎么父亲忽然提起不相干的事来。杨弦歌自十五六岁起就辅助父亲处理各种事情,这番出门,父亲却也没告诉他为了什么,当下仔细听田大章说话。

田大章续道:“前年贵阳府广顺州长寨的仲土司,因不让云贵总督高其倬在长寨里建营房,和高总督打了一仗,高总督回京向皇帝告了一状,皇帝便派云南巡抚鄂尔泰去镇压。一个寨子的几百人怎么打得过官兵的几千几万人,仲土司自然是败了。鹗尔泰又对皇帝说了许多土司的坏话,怎么不服王教,自设官厅,不纳贡不缴粮,怎么和汉人官民为敌。为了不让以后长寨的事情还要发生,不若‘改土归流’。”

田家兄弟听了前半截话,自是气愤填膺,末了一句“改土归流”,却听不明白了,便问:“什么叫‘改土归流’?”

田大章道:“就是把各地的土司管辖的地方,改为皇帝派来的流官来管理。各地的土司一律贬为平民,他们要在哪儿驻兵就驻兵,要在哪儿建营就建营,每年土民缴给土司的丁粮全部缴给皇帝的流官。”

田有吉道:“这不就是不许咱们做土司了,他们汉人来做咱们的土司吗?汉人要把咱们的钱粮统统抢去。这还了得?咱们跟他们打,打了多少年了,难道还怕他汉人吗?”

田大章没理会他的话,接着道:“皇帝听了鄂尔泰的话,封他为新的云贵总督,又因为广西也有许多苗寨,还把广西都划归他管。他有了皇帝撑腰,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兵有兵,不过两年工夫就把云贵两省和广西的苗人土人壮人的山寨都改土归了流。”

田家兄弟听到这里,不作声了。心知就算湘西的苗人再厉害,也不会比那三省的人加起来多。人家打不过,自己难道就打得过了?

田大章又道:“先前官兵来抢人,我就想云贵的事完了,是不是轮到咱们了?本来私设官厅就是为汉人所忌,咱们若偏要抢下来,那是与官府正面为敌,我一个小小的白鸟寨,只怕当时就要被踏平,是以随他们去了。”

田家人没想到一件大事就要在自家身上发生,后果只怕是凶多吉少,一时都不说话了。厅外的杨弦歌听得心惊胆颤,大祸就要眼前,该当如何是好?

过一会田大章又道:“杨大土司听说这事,便和各家寨主商议对策,最后决定他和另外两家寨主去贵州探个究竟。偏生有余这孩子爱闯祸,在这当口闹出这事来,我要是和官府硬来,不是自己送上门去吗?我要是忍下这口气,有余,有余这孩子就白死了。”说着唉声叹气,淌下两行老泪。

杨弦歌暗道“活该”,谁让你儿子调戏人家姑娘了。正这么想着,田大章的另一个儿子说道:“说起来也是弟弟不好,你要喜欢林老头的孙女,就该去正正当当的提亲,老是这么不着三不着四的胡闹,成什么样子,哪里像个少爷。”

田有吉道:“林老头的孙女人是长得不错,但到底穷些,哪里配得上我家?”

田大章喝道:“有余都死了,眼下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林老头被官兵拿了去,不知会怎样发落。有庆,你明天去城里打听一下官兵想要干什么,有吉,明天你来负责给有余发丧的事。人死了也活不转来,我到要看看官府怎么处理这件事。”

田家兄弟各自应了,田大章又道:“对了,林老头的孙女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没看见?”

杨弦歌听他提起布谷,心里一惊,忙附耳静听。

田有庆道:“不知道,没见过,也许是害怕,躲起来了?”

田大章道:“到各家去找找,找到了不要吓唬她,她外公打死了有余,不要牵连到她。咱们要把事处理得漂亮,让人抓不着痛处。等过几天杨大土司回来了,大家一起商量出办法再说。”

杨弦歌听到这里,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一半。知道布谷暂时不会有事,布谷的外公在官府那里当然会比在田家好些,至少官府不会马上砍下他的头。眼下到是自己该怎么办?夜已深沉,黄石寨自是没法起夜赶回去了,这一夜在哪里安身到是个问题。白鸟寨是不能呆的,一个不小心被田家父子发现,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山中野兽颇多,露宿也成问题。忽然想起一个地方,眼下正是最安全的去处。一想到那个地方,杨弦歌心头一乐,轻轻离开窗户底下,照原路翻出了寨墙,一路下山,到了河边,月光下林家的两间木屋像蒙了一层轻纱,四周是一片虫鸣蛙叫。

杨弦歌轻轻推开了一扇木窗,借着月光看清屋内摆设:左边一间放了桌椅板凳,当中还有个火塘,显见是客堂间,右边一间的门上挂着一幅青布帘子,应是布谷外公的卧房,另外客堂间的后壁上还挂着一幅绣着花的彩色门帘,那自是布谷的闺房了。杨弦歌纵身跳进房中,仍旧合好窗户,掀开青布帘子,在布谷外公的床上睡下。

杨弦歌一觉睡醒,天已微明。他不敢在白鸟寨多加逗留,免得被人看见引出是非。正要出去,想起布谷来得匆忙,没带衣物,不如替她包几件衣服带去。但自己一个大男人,去姑娘的闺房翻她的东西,也太不成话了。也罢,事急从权,总不能布谷自己回来再取吧。

想清楚了,也不怕布谷见怪,掀开绣花门帘,走进布谷的闺房。房中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一时也想不起是什么香味。屋内只得一床一橱一桌一椅,可算得上是简陋,但洁净得如同水洗一般。床上挂着一顶淡青色的夏布帐子,帐帘上绣着精细的花鸟。帐钩是竹节只得半寸长的竹根弯成的,这种竹根若是做成洞箫,那就是有名“尺八洞箫十二节”,可卖出极高的价钱。窗下的一桌一椅都是竹制的,晨光下斑斑驳驳,再仔细一看,斑驳的不是表面破损,而是点点的紫痕,原来这一桌一椅都是斑竹所制。

斑竹产自湘西,但出产却不多,运到汉人的地方便可卖出很好价钱,汉人喜欢叫它做“湘妃竹”,极得他们的欢心。湘西各寨的斑竹生意算得上是一笔很大的进项,因此自己留用的并不多。这一桌一椅光是所用的原料就可换半年的粮食。再看那做工,细致紧密,光润如水,不知又花了多少工夫。这样一副桌椅,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上等的货色。

杨弦歌看了,吃惊不小。祖母房里有张斑竹榻,做工也不过如此,那是祖母的宝贝,自己还是小的时候才在上面睡过,后来只有弦舞可以在上面躺一躺。堂堂大土司家也只得这么一张,还珍惜得不得了,这小小船家女儿房中却有一套。谁都知道,成套的要比单个的价钱还要多出三成。

有了这样的惊讶,再看那只衣橱,就不觉得奇怪了。两扇橱门是整块的樟木做成的,这样大的樟木板,得用再大一倍的樟树才能解出。中等人家不过有两只樟木箱存放衣物,而这贫家女孩却有一只樟木衣橱,怪不得不得一掀开门帘就有一股香气,原来是樟木发出的。

乍看简陋的房间,却暗藏精致高雅。难怪布谷看上去不像普通的船家女儿。布谷家哪儿来这么多好东西?他昨夜在林老人的房中睡觉,并没有看到这么精致的家具。

看了这些家具,他越发不敢动手。布谷没有换洗的衣服,就暂时穿弦舞的好了。姑娘家的东西,还是不要去碰的好。

布谷昨日匆匆离家,窗户没有关好,杨弦歌过去把窗户关好,插销锁好,离开闺房,小心地掸一掸绣花门帘。这回看仔细了,那帘子上绣的是杜鹃花和杜鹃鸟。

杨弦歌细细看一遍屋子,把该锁的都锁好,仍从进来的窗户出去,合上窗,从地上捡一根小树枝折断,卡进窗户缝中,试了试打不开才放心。来到河边,仍然游水过河。回看白鸟寨,还笼罩在晨霭之中。

走出一程,觉得饿了,便在山路边摘几个成熟的果子吃了。回到黄石寨尚未到午饭时分,但他昨晚便没有吃饭,一来一回走了百多里路,早饿得眼睛快要花了。一进官衙别的地方不去,先往厨房找东西吃。

刚迈进厨房外的小天井,就听见笑语喧哗,天井里或站或坐了五六个人,但发出的声音倒像是全寨的人都到了。杨弦歌看这些人也就是祖母,姑婆,母亲,婶婶,小妹,布谷,这几人摘菜的摘菜,杀鸡的杀鸡,也没有唱歌跳舞,怎么就会热闹得像过年?而布谷坐在这一群女人当中,意态幽娴,微带笑容,像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似的。

坐在小凳上剥豆子的布谷正听姑婆说笑话,忽然觉得有人在看她,偶一回头,看见杨少司站在天井门下,脸色霎时发白,轻轻放下盛豆子的竹萝,站起身来,迟疑着不敢开口。

婆婆妈妈们顺着布谷的眼光看过来,也都看见了杨弦歌,姑婆第一个开口笑道:“大伢儿,把你的新娘子扔在这里不管,一个人去哪里疯玩去了?还是去娘家提亲去了?”

杨弦歌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摇着手道:“不是的,姑婆!”

姑婆点头笑道:“什么不是?眼下还不是,过几天就是了。嫂子,你们说是不是?”

土司奶奶道:“是啊,这姑娘我很喜欢,奶奶做主,替你娶过来,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奶奶就有重孙子了。”婆婆妈妈们一起点头,弦舞跳着过来,拉着弦歌的胳膊笑问道:“你昨天去白鸟寨做什么?是不是去提亲的?”

杨弦歌窘得说不出话来。布谷惨白了脸道:“土司奶奶,土司娘娘,真的不是。我是来黄石寨避难的,我是个罪人,我把我们寨的寨主少爷打死了。”

婆婆妈妈们本来一团高兴,听了这话,都惊呆了,天井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知了的长声悲噪。

布谷上前敛衽施礼,问道:“杨少司,田老爷有什么话说?我外公被他们怎样了?”

杨弦歌不知怎地,心底泛起一阵苦涩,回礼道:“田寨主的三公子田有余确已死了,尸体停在寨厅里,大公子田有吉今天准备发丧落葬。”

布谷镇定地点点头,道:“我当时便知他已死了。”又问:“我外公呢?”

杨弦歌道:“你外公被凤凰县官府带走了。”

布谷惊道:“什么?为什么?”

杨弦歌摇头道:“不知道。但我想在官府那里好过在田寨主那里。在田寨主那里只怕活不了一时三刻,在官府那里就难说了,就算定下罪来也要秋后才处决,离眼下还有两三个月。再说,官府未必会判死刑。”

布谷不解,问:“为什么?”

杨弦歌道:“花这么大的工夫从土寨里抢一个人去,难道只是为了杀头?还有,人是你杀的,他们不会要杀你外公的头的。”

布谷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杨弦歌道:“田家的有余少爷是你外公打死的吧?”布谷一惊,抬眼忙乱地看了一眼杨弦歌。

杨弦歌道:“当时你从水里游上来,哪里还有力气拿顶门杠打死人?定是你外公守在岸上,见田有余也跟着爬了上岸,一杠子下去就把寨主少爷打死了。当时的情景是这样吧?”

布谷咬着嘴角点了点头。杨弦歌又道:“你外公腿上有病,走不得远路,又怕你受累,便让你来黄石寨避难。你又怕你外公受罪,便把杀人的罪名自己扛下了。但田寨主他们却不相信你这样一个小女子拿得起杠子打死得了人,他们认定的是你外公打死了田有余,还说要办事公正,找到你后要好生对待,别让人说他们挟私报仇。”

布谷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道:“外公从小把我养大,这次又是因我而杀人,我怎么能……”

杨弦歌道:“你不能让你外公为你而死,你却在土司衙门里说假话。”说着语气不觉变得严厉起来。

布谷听了吓得惊跳起来,忙道:“我不是要欺骗少司,我只是不要外公死。”说着眼泪不绝地淌过脸颊,一滴一滴都掉在地上溅得粉碎。

杨弦歌以土司的身份处理寨子间的纠纷,土司奶奶和土司娘子都不便说话。她们都当了几十年的土司娘子,自然知道爷们管事女人不要插嘴。婶婶见婆婆和嫂子都不说话,她做为小媳妇,当然也没有说话的地方。弦舞还小,见大哥发怒,也是不敢开口。只有姑婆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这里,年纪又大,自小也是土司家的小姐,珍贵惯了的,侄儿侄孙哪怕做了土司,也是晚辈,还得敬她十分。当下便道:“呸,你在谁面前说话呢?你娘你祖奶奶都在这里,就这么红眉毛绿眼睛的?眼里还有长辈没有?你看仔细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女人们管的厨房,不是你们男人的厅堂。你来这里,要吃吃,要喝喝,我们才不要听你这个寨子长,那个寨子短的。那个什么田有余,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娘落水了,他不去救,反而纠缠不休,什么道理?什么家教?我看他不该叫田有余,该叫死有余!死有余辜!”

姑婆随口把田有余改做了死有余,弦舞觉得有趣,“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大家都松了口气,阿婶道:“你从白鸟寨回来的?肚子饿了吧?这里有刚煎好的糍粑,就是给你准备的,快吃了去。”递给杨弦歌一只碗,里面有四块煎得喷香的糍粑,上面撒了些黄糖外,还有一些黄色的粉末。

土司娘子端了碗水拉着儿子朝外走去,说道:“喝口水再吃吧。”出了天井,小声道:“你做什么这么凶啊?看把人家女孩给吓得。人家刚遇上这么大的事,外公又不知死活,你不说好好安慰人家,怎么就凶神恶煞一般的?你平时脾气也不是这样的,今天是怎么了?”

杨弦歌也为刚才的恶劣态度后悔,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往家赶,心里想的是要怎样说话让布谷安心,但怎么见了面就发脾气呢?虽然后悔,但兀自嘴硬地说道:“出了人命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说实话呢?何况还是在土司衙门。”

土司娘子哼一声道:“我不管你这些,过会儿你抽空给人家女孩道歉。人家来避难,就是黄石寨的客人。你见过哪个客人一来就煮饭煮菜的?昨天的晚饭今天的早饭都是她煮的,刚才还说怕你回来肚子饿,煎了糍粑等你吃。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哼了一声,扔下儿子走了。

杨弦歌喝一口水,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闻一闻碗里的糍粑香喷喷的,取一块放嘴里一尝,又香又甜,比平常吃的又有不同,细细辩味,发觉那黄色的粉末是炒过的黄豆舂的,怪不得这么香。

布谷拭了拭泪,一步一步挨过去。土司娘子回来时在她背上拍了拍,笑着点点头。布谷靠着院门,低着头拈着衣角不出声,听杨弦歌吃完又咕嘟咕嘟喝完水,这才开口道:“杨少司,我外公在县衙里不知怎样,我想去看看,你觉得行吗?

杨弦歌放下碗站起身道:“昨天我听见田寨主叫田二少爷今天去县衙打探消息,你这一去不是正好撞上?县城里有黄石寨的人,我让人捎信去,叫他打听打听,再带信回来就是了。”

布谷想这样也好,先看清官兵要做什么才想办法。深深的施下礼去,道:“累杨少司辛苦了一夜,实在不好意思。以后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少司尽管说就是了。”说完也不敢看他,将两只碗收了,转身就走。

杨弦歌想要道歉,但不知怎么开口,看着她背影,忽然说道:“我昨晚是在你外公房里睡的,本来想帮你拿几件衣裳来,又怕我拿的不合你意,没敢动手。”

布谷停步听他说完,微微转脸低声道:“少司费心了。昨晚土司娘子已经给了我好些衣服。”抬脚要走,听杨弦歌又说话了:“你晚上睡哪里?还住得惯吗?”布谷眼圈一红,不敢回头,只轻声道:“谢谢少司关心。弦舞妹妹把她的房间让给我,她去和奶奶睡了。”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们一家都对我这么好,我不会忘记的。看来田寨主不会把我怎样,等外公的消息一来,我就去县城里,外公在里面要人送饭,我得去照顾他。”

杨弦歌一听这话,心里又不舒服起来,粗声道:“我这就找人去县城。”一转身咚咚咚地走了。

布谷听他的脚步声远了,才拿了碗去厨下洗,怎么也不明白这杨少司一时和善一时粗鲁的所为何来。

过两天县城里捎信回来,说是县衙监牢里根本没有关着一个白鸟寨的姓林的老人。白鸟寨的人倒是有出现过,不过是个年轻人,也是去打听这件事的。一听说没有这个人,当时就急了,和牢里的班头争吵起来,硬是要闯进牢里自己找。县丞还真放他进去了,找遍了也没找到他要找的人。年青人不依不饶,说自己亲眼看见是官兵抢了老头走的,你们把老头藏哪里了?县丞让他指认当时抢人的官兵,他自是一个也说不出,最后忿忿地走了。

杨弦歌和布谷听了这个消息都面面相觑,比前两天听说官兵抢人还要吃惊,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田寨主他们肯定不会认错官兵的穿戴,若真是官兵带走了,也没必要隐瞒啦?难道是别的什么人假冒官兵?

布谷摇头。自己和外公在河边住了十七年,成天就是撑船摆渡,从来没有特别亲近的人,一般交情的人谁会公然与寨主老爷为敌?若是假冒,衣帽腰刀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还只能是真的官兵,但官兵为什么要这么做?外公能在哪里?他难道不担心布谷的安危?他难道不担心布谷没有他的消息会多么担惊受怕?

这边布谷一颗心都悬在老外公身上,那边杨弦歌想的却是田大章找不到林老人,出不了这口气,一定会拚命地寻找布谷。想到这里,就没头没脑地说:“你就呆在后院,别到寨子里去。”

布谷“啊”一声,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么一句什么意思。

杨弦歌道:“田寨主遇上这么蹊翘的事,一定会来黄石寨商议。”心想就算不为这事,为了改土归流的事也会来。父亲这几天也该回来了。“若是正好在寨子里看见你,硬问我要人,那就要生出许多麻烦来了。还不如让他找不到你外公又找不到你,让他干着急的好。”

布谷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这话也笑了,笑过之后想起外公,眉头又皱了起来。杨弦歌自是明白她在愁什么,便道:“我看你外公不会有什么大事,说了你别不高兴:一个小土丁寨子里的老土丁人,官兵犯得着花这么多心思又是抢又是藏的?这当中自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不知道的,就不要花心思瞎猜。等你外公能和你联系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在黄石寨,他肯定会来找你的,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好了。我还会派人去县城里打听的。”

布谷当然知道让土司府派人比自己一个人找要快当得多,当下又再谢过少司,但心里终究是悬着的。杨弦歌见她答应住下来,喜不自胜,脾气好了许多,一张脸整天都笑嘻嘻的。土司家的女人们也暗地里高兴,都想好事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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