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遭遇车祸(1 / 1)
坤哥目送押着花少钦的人离开,点燃一根雪茄,优哉游哉的抽了几口,弹掉烟灰,转身正要离开停车场,却见押送花少钦的男人又跑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坤哥问。
“是这样,有个事儿,刚刚王府来的人才说。”男人说,眉头皱了皱,“花少钦的手,不久前动了个小手术,好像不能拿重物了,不知道还能不能……”
“我知道那种手术,没什么,只是王爷怕他伤人做了点小防范而已”坤哥说,笑,吸了一口雪茄,“但端茶送水,还是不碍的。”
“就怕有的客人,听说他手有问题——”
“愚蠢!”坤哥斥责道,“客人们要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手,你先把这点搞清楚!再者说,”坤哥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这样不是更好吗?花少钦终究还是个危险的人,这样一来,反倒也保障了我们的安全呢。”
坤哥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跟班,没命似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不好了,坤哥!花……花少钦——他逃跑了!”
“什么?”坤哥和男人一起问。
“他……我们把他送到仓库,他说手铐脚镣磨得他骨头疼,王府的人就给他解开了,结果他前脚刚保证不乱动,后脚就——”跟班一口气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继而道,“后脚就把王府的人和咱们的人都打伤了,开着咱们的车就跑了!”
“他,他是个残废哪!他怎么会把人打伤呢?”男人气急败坏的问。
“他的腿功好厉害,动作更是心狠手辣,专往人的心口踢,挨了他一脚的人,都吐血倒地了——”跟班胆战心惊地说,现在提起刚刚的情景,还不免后怕,幸亏自己腿快跑来报信,若落到花少钦的手里,挨那么一脚,恐怕小命都没了。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追啊!”在一旁的坤哥气得咆哮道,“他的手开不了车,跑不了多远的!”
且说花少钦抢了坤哥跟班的车,钻进车里,立刻将油门踩到底,飞奔着夺门而去。
院子里的四个黑衣人见状,急忙鸣枪示警,上前阻拦花少钦。
此刻的花少钦,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真真是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上,哪还能顾得了许多,只想着逃命要紧。危急关头,他心狠手辣的特点又回来了,眼看着前面有黑衣人拦截,他却仍将油门踩到底,车头冲着那几个黑衣人便撞了过去。
有两个黑衣人见状,本能的跳到一边躲闪,另外两个却没那么幸运了,生生被花少钦的车头撞了上去。一个人的身体与挡风玻璃撞在一起,然后翻滚了下去,另一个人的腿被车轮碾过,一声惨叫,腿骨应声而断。
花少钦饶是行事歹毒,也没干过用车碾人腿的事。他自然听到了那黑衣人的惨叫,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本能的想要回头去看,可回头那一瞬间必然要耽误功夫,眼下正是逃命的生死关头,刻不容缓,顾得了被他撞了的人便顾不了自己。想到这里,花少钦把心一横,扭转方向盘,顷刻便冲出了幻色后院的大门。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花少钦的车开出来没一会儿,后面幻色保镖的车又紧跟了上来,几辆车就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开始了疯狂的追逐。
花少钦的手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开的车却偏偏又是凯迪拉克。凯迪拉克的方向盘素来沉重,花少钦只得拼了命的扭转方向盘,才能控制车不必随着惯性东倒西歪。
眼下,花少钦坐在车里,带着伤病,又要控制方向盘,又要换档,又要绕道,又要避开行人,忙得满头大汗。百忙之中,他抬起眼,透过后视镜,却见那保镖的车依然穷追不舍,真真比那索命黑白无常还要难缠。好几次他不得不冒险撞飞一两个垃圾桶,作为临时路障,这才侥幸逃脱夺命般的追逐。
一番追逐奔命,花少钦的车好不容易才开出了车来车往的主干道,他咬紧牙关,扭转方向盘,车轮与地面发出摩擦的声音,一个急掉头,将车开入了岔道。
这条岔道车辆明显要比主干道少得多得多,花少钦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丝毫不敢倦怠,追兵仍在后方,他必须把车开离这里。前方有一个大转盘,只要上了大转盘,他便能摆脱那恼人的追兵了。
此刻,花少钦原本被镣铐磨到见骨的手腕和脚踝,结痂的皮肉又一次裂开,鲜血长流,但他已经顾不得止血,也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了。他满脑子只是速速离开这条路,快些上了大转盘,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逃脱,该去哪藏身,哪里顾得了伤口裂开这类不足挂齿的小事。
后面保镖的车不停的摁喇叭,不听的鸣枪,可花少钦才不管这一套虚晃的把戏。他将车速尽可能开到最大,只觉得路飞速的在眼前拓宽,两旁都成了极模糊的影子,尽管隔着玻璃,却也能听到因为车速加快而带起的呼啸风声。
风声,多美的风声,这,不就是自由的声音吗?花少钦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是,自由,他最渴望的东西。坐在飞奔的车里,听着呼啸的风声,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鸟,一直破笼而出的鸟。他,就要飞向高高的苍穹了!
可是,花少钦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丁字路口,红灯在路口亮了起来。在与他形成对角的方向,一辆大货车,正不紧不慢的匀速驶来。本能告诉花少钦,他必须立刻刹车并且掉头,才能在这种急速的情况下避免与货车相撞。
他的确也这么做了。
可是,方才车速太快,踩了刹车,却根本不能按预计那样减缓速度。花少钦赶忙掉转车头,偏偏在这时候,手上没有力气的弊端噩梦般的全部爆发了出来——他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因为距离已经太近,他根本没办法在这么快的速度下让沉重的车头扭转。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花少钦绝望的想,眼看着自己的车与大货车,毫无悬念的装在一起。下一秒,他痛苦的松开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汗津津的手,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想来是作恶多端,连天都不怜惜他,逃出魔窟,却下了阴间。天都不怜他,他又何苦自怜?命里注定要毁了他,他又何苦挣扎?
撞击的那一刹那,惊天动地。
花少钦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气囊跑了出来,腿部传来一阵无以复加的剧痛,耳膜轰鸣,头晕目眩。紧接着,眼前一黑,他便陷入了死寂——没有光芒、没有声音,就好像又回到了地牢。
除了绝望,一片空白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是被一种轻微的“嘀嘀”声唤醒的。这声音很轻,但在他听来,却那么清晰,那么富有节奏,那么刺耳。
花少钦觉得眼皮很沉重,抬都抬不起来。可是,抬不起来他却偏偏要抬起眼来,看看那“嘀嘀”声是什么。花少钦觉得自己用尽了毕生的力量,才好不容易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眼前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觉得四周全是一片洁白,有点像是天堂的感觉,但口鼻间却偏偏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花少钦竭力想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可眼睛只能睁开一道缝,他太累了,浑身的力量甚至无法支撑眼皮的沉重。
“他醒了!”一个声音说,是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好像是……花霁?可,这可能么?花霁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这是在哪儿?
“快去叫医生,他醒了。”那个声音又说,的确是花霁。
好累,好疲倦。花少钦蹙了蹙眉,刚刚费尽睁开的眼睛,又不自主的合住了。他好困,他好倦,头脑沉重的无以复加,他真想睡觉,就这样,无梦的酣眠。就这样睡下去,没有了任何烦恼,多好。
再度醒来,花少钦是被疼醒的。疼不说,还偏偏是自己的私、处疼。
疼,锥心噬骨的疼啊!就好像有千万把白热化的刀子,慢慢的凌迟着他,剥他的皮,削他的肉,切割他的筋脉。疼,无以复加的疼,疼得让他恨不能满床打滚,可四肢不知道被什么束缚住了,身体动都动不了。
花少钦这回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事物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他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夜幕降临,橘色的灯光笼罩着医院惨白的墙壁,似而温馨,实则冷酷。花少钦的眼波流转,看到坐在他床边的,是花俊轩和花俊逸。
看样子花俊轩的伤好了不少,只是因为身体虚弱,还坐在轮椅里,脸色也没从苍白中恢复过来。
“少钦哥,你要什么?”花俊逸问,看到花少钦醒来,赶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疼……”花少钦说,这个字轻轻的从他的牙缝中飘出,他蹙眉,眉角微微的颤动。他本来是不想说的,他本来是不愿在这两兄弟面前示弱的,他本来是不许自己在花俊轩面前这样不堪一击的,可是——实在是太疼,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的疼,逼得他,不得不开口。
花少钦一边□□着,一边扭头,打量着自己。他的双手都被皮带固定住,胳膊无法动弹;有一条腿骨折了,打着石膏被吊了起来,另一条腿被拉扯得很开,固定在床的一角,两条腿就这样羞耻的大张着,他相信中间的隐私部位一定暴露无遗。可偏偏就是那里,两腿之间的地方,疼得让他满头冷汗。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地方那么疼,自己又以这样的姿势被固定在床上,怎么回事?这一切,为什么让人感到这样恐慌。
还没等花少钦发问,病房的门突然就被打开了。
王爷走了进来,穿着米黄色的风衣。他脚步从容,慢慢的在花少钦面前站定,目光移动,在花少钦两腿间略作停留。
“父亲,他说他很疼,可能是麻药过去了。”花俊逸说,“我正想去找大夫来,给他打一阵止痛药——”
“不必了。”王爷说,“我会让大夫拿些消炎药,至于止痛药,就不必拿了。”
“可是——”花俊逸踌躇了,看了一眼花少钦,“父亲……”
“多用止痛药对人体不好。”王爷严厉的说,制止了花俊逸。他将面孔转向花少钦,目光犹如两道利剑,却带着寒冷的笑:“少钦,你可知道,你出了车祸,做了一个手术?”
花少钦听到这句话,没有吱声,心不由得沉到了谷底。
王爷淡淡一笑,继续说话,声音冷酷而残忍,不留丝毫情面,为花少钦讲述他车祸后所发生的一切。
花少钦在车祸中,左腿挫伤骨折,但并不严重。因为花少钦没有系安全带,撞击的那一刻,身体跟着惯性超前冲,上半身被气囊阻挡,下半身却与方向盘末端撞在了一起。因此,他下、体的一对睾、丸,竟那么巧合的被撞得血肉模糊。送到医院以后,医生指出,若想保命,必须将其切除,日后若有条件,是可以进行手术移植,用药调养,还是能恢复功能的。
自然,王爷很明确的告诉花少钦,他是绝对不会费心为花少钦进行二次移植手术的。他犯下重罪却妄想逃脱孽债,如今出了车祸,后半辈子做一个阉人,是罪有应得的报应。
病房里很静,可花少钦此刻却觉得耳朵里全是乱糟糟的轰鸣。他是什么?阉人?只因为一个车祸,他就不能做男人了?天下车祸那么多,死的死伤的伤,怎么偏偏他却被撞成了阉人?
不能做男人,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的伤口还在疯狂的剧痛,可花少钦的心却更要痛上千万倍。他眉头紧蹙,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睫毛剧烈的抖动着,滚烫的泪珠,顺着冰冷的面颊决堤般的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他,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在车祸中被撞死,为什么要把他赶回到这个残酷的人间。
难道,因为他太坏,连阴曹地府,都不屑收留他么?难道,他连孤魂野鬼都不配做,只配在人间,做一个阉人么!
伤口那么痛,痛到凌迟着他的灵魂。花少钦猛然睁开含满泪水的双眼,任凭眼泪横流,任凭泪水沾满整个脸庞,他望着那冰冷的、苍白的天花板,满含着他的悲愤、他的痛苦和他的冤屈,带着浓浓的哭腔,从喉咙间迸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