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幕后人（1 / 1）
宴会设在行律楼底层大厅中，来宾都是体面人物，我穿这身进去，虽然有些出格，但比起校服要规矩得多，于是也不在意，问题是我压根没见着要求我穿这身衣服的人。
我刚进大厅，便见一行人齐刷刷地盯住我，个个神色古怪。
其实真正盯住我的只有两个人，一名是位站在大厅中央，气度不凡的老者，另一个是位中年男士，站在老人身边。这两人身边都围着不少衣着华贵面目阿谀的人，那些人见老人和中年人在看我，视线也往我身上瞟，不同的是，其他人眼里除去好奇，再无其他内涵，但那老人和中年男人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怎么了？”我硬起头皮，绽开一记笑容，缓步上前。虽然我不认识那位老爷爷，但从他强大的气势和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也可猜出，他便是江允一——我今晚的头号目标。
既然目标注意到我，我没理由不趁机接近。我身形一动，那中年男子也随之跨步，盛气凌人地拦在我面前：“你是谁？谁邀请你来的？”
他面容冷峻，气势如山，一般人看着都会忍不住望而生畏，但为什么他的眼底透着诡异？
申君浩的话陡然蹿进我脑海。莫非他是金城汉？这样说他和我爸认识了？我爸已死，而我又像极了我爸，难怪他要惊惧。我心中登时明朗，勾起唇，沉声道：“金城汉，你连我都不认得了么？我是尹司湛啊！”
金城汉后退一步，脸上表情瞬息万变，突然他一声断喝：“胡扯，尹先生早在十年前就死了！保安，把这个冒牌货给我拖出去！”
“金城汉，你慌什么，我只不过上来和你叙叙旧而已。”我敛眉笑出一个低音，金城汉登时面白如雪。
我虽没料到会临时加这么段戏码，但由于老妈的病情须要我在任何时刻任何场合突击扮演老爸，所以并没弄得手忙脚乱。倒是金城汉这位本应沉着稳重的大人物，额角竟淅出滴滴冷汗。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金城汉脸色愈加阴沉：“你以为这点小把戏能瞒得过我吗！”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向我肩膀按来。
我条件反射地后退，想避开他的手，却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已被他紧紧擒住。
金城汉抓住我肩，正要往外拖，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城汉，放开他。”
金城汉一怔，不但没有停，反而加快了步子。
那颇有威势的白色老者嗓音一沉：“金城汉，放开他，长殷是我请来的客人！”
金城汉颇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才放开我退到一旁。我对金城汉展开抹讥讽的笑，然后才走向江允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对金城汉有一种特别敌对的情绪，而他似乎也对我相当忌惮。
江允一对金城汉点点头，向我招招手：“长殷，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怔了怔，满腹疑问地跟在江允一身后。江允一将我带进一间会议室，会议室不大，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但隔音效果不错，外面的喧嚣一点也没透进来。
江允一在沙发上坐下，笑容满面地点点头：“长殷，不要拘束，坐吧。”
“哦，嗯。”我又是一怔，才在沙发里面坐下，心中疑问更盛。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而我竟感觉他似曾相识？
好像看透我的心思一般，江允一道：“我认识你妈妈。”
什么？
“让你转学进英东也是我的决定。”
啊？
“因为我想找一个人。”
“谁？”我好容易收拢嘴巴，吐出句像样的话。
“宋程风。”
一 一！难怪觉得熟悉，他雍容的气度、不凡的举止和江雪樱阿姨完全一样，即使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她，可她的形象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了。差点忘记江允一是程风的爷爷了，我心中一松，笑道：“爷爷你在说什么啊？”
“长殷，背着你和你妈妈联络，擅自确定你的未来，我很抱歉，但是……”江允一语声一顿，“虽然程风十年前在海边坠崖，尸体也找到了，但我并不认为那是他。我的外孙，没那么容易被杀！”
一 一！好敏锐的目光？我背上不由自主地开始淌冷汗。
“他应该已经和你接触过了吧，长殷？”江允一看着我，那目光和X射线有得拼。
我心中一跳，干笑着装傻：“爷爷，你说什么啊？我根本没有见过程风呐！”
“没有吗？”江允一慢声道，像一把钝刀子在我耳朵边上磨，弄得我汗毛倒竖。
“真的没有啦！哈哈……”
“你似乎并不惊讶程风的死，也没有伤心。不要惊讶，十几年前程风被你父母收养过一段时间，我都知道！”
厉害，不愧是长久立于众人之上的人物！我稳稳心神，轻吸一口气：“我没有表现出惊讶和伤心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和您一样，并不认为程风会死；第二，我对他的喜欢已经是过去时。您知道，人都会变的。”
“这样啊，不知道现在的你……喜欢着谁呢？”
“呃……”一 一应该是宋程飞吧……
“难以启齿吗？”江允一眯起眼睛，“你在犹豫呢。就算已经决定要喜欢别人，可事实上你还是喜欢着那孩子，一直没有忘记过他……”
江允一的话像针一样刺进我心。就算喜欢着，但是在他心里，我已经什么也不是了。况且，我没有办法丢下宋程飞一个人，那家伙，和我那么相似，没有办法丢下他……“没有，我现在喜欢的，是宋程飞，程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背脊渐渐挺直，我还能笑，还可以笑。
“到现在还不愿意说出他的下落吗？你当初来云丘的目的，不就是要将他揪出来吗？”
“目的也会变的……”当初确实只是想找到程风，单纯地想见他。可现在我留在云丘的目标却是为了查明十年前的真相！
见我态度坚决，江允一冷笑一声，使出激将法：“既然已经不喜欢了，他的处境如何，身份曝光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你也不会在意吧！”
额角的青筋一跳，怒气呼呼直往上蹿。纠缠不休的臭老头，我敬你是程风的外公才让你三分颜色，你倒给我开起染房来了！我唇一翘，眼一沉，盘腿往沙发里一坐，斜眼睨视江允一：“臭老头，你要找孙子不会自己去找啊，盯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私家侦探！还有我告诉你少调查我，小心我告你侵犯我隐私！”
江允一被我一顿臭骂，怔了半晌，意料之外地大笑起来：“不愧是阿湛的女儿！”
我睁真死鱼眼打断他：“我对你们家的事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知道我爸当年是怎么死的？还有，为什么我妈会疯？！而且宋程飞的妈妈的去世在时机上也太过巧合了吧！把这么多人卷进来，你没有一点愧疚吗？你这个混蛋！”
我越说越不堪入耳，突然听见一人暴喝：“尹长殷，你住口！”
会议室墙壁上突然开了一个洞，我瞪大眼睛看着那洞口，这才发现那是一扇门。两个男生正从门后的密室中走出来，一名俊朗阳光，一名优雅冷峻。
喝骂我的正是金正树，我恨恨啐了他一口：“切！”难怪没在大厅见到他们，原来躲这儿偷听啊！
宋程飞快步上前拉起我，满脸柔情：“长殷……”
“呜哇！”好肉麻！我条件反射地缩手，他没握紧，被我抽出手来，脸上一阵失落。我无奈，把手伸到他面前：“抱歉，本能反应！”
宋程飞呵呵一笑，将我手紧紧包在他的手掌中。
我暗暗翻白眼。这样江允一应该会断绝从我身上寻找程风的念头了吧？
我想着，偷偷瞟向金正树，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我暗暗松了口气。既然他不愿暴露身份，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即使我决定甩掉他，也不能那么小人不是！
对，就是我“甩掉”他！我绝对不是为了他才隐瞒，我只是不想做小人！
“长殷？”宋程飞的声音传来，有些担心，我振作精神，笑道：“没事。”又转身向江允一，“老爷爷，您要找的人应该都到齐了吧？”
江允一含笑的眼光在我、宋程飞和金正树三人身上扫过，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么，您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告诉我们了？”我眨眨眼，视线溜过金正树，眼中凛冽之气暗升。江允一不知道他的身份，却不排斥他的加入？而他也似乎波澜不惊的模样？我越想越奇怪，正纳闷，手上被宋程飞用力扯了一下，我恍过神，冲他咧咧嘴，扮了个鬼脸。再回头，只看江允一，再不敢去瞧金正树脸色了。
江允一脸上笑意渐渐收敛，肃然对我：“十年前那件事，本来是江氏集团内部的纠纷，却牵连到你父亲，我非常抱歉。”
“什么？”我愣住，“内部纠纷？”
“集团内乱，有人想要取代我。那个时候的雪樱发现这件事，想到请你父亲帮忙，可是你父亲在调查过程中，却遭到那人陷害，和雪樱一起死于车祸。”
“那场车祸果然是预谋，可是，为什么雪樱阿姨要请我爸爸帮忙？”一股不祥的气息在心底陡生。
“抱歉……”老人慢慢抬起头，露出一个苍老而无奈的苦笑，“雪樱她爱着的……其实是你父亲，尹司湛！那个时候程风之所以会被送到你家，完全是因为他是……”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住了。
那年盛夏，那名优雅女子含笑低头，穿过叶隙的阳光也比不上的绝代风华。
“长尹，你要和风好好相处哦，因为你们是最亲密的人呢……”
最亲密的人……
并不是指青梅竹马，而是血缘亲情！
“程风到底是……谁？”我听到自己清楚的质问，冷得像一尊冰雕。
“他是你的哥哥，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雪樱同宋云成婚时便有身孕，她只是以为我不知道而已！”江允一的嘴一张一合，我分明听到他讲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可是我的大脑无法思考，力气渐渐与身体剥离，我拼着最后一丝努力，却还是忍不住，将视线转到金正树身上。
这个人，我等了十年，爱了十年，伤我最深的人，竟然是我的哥哥？开什么玩笑！
我死死盯住金正树，一股愤怒莫名其妙地自心底升起。我不承认，我不承认！
金正树就算神情再冷，此时脸上也是瞬息万变，血色尽褪。
“长殷，你怎么了，你盯着金正树做什么？你说话呀！”恍惚间只觉得有人用力摇我，然后那人也跟着失语。
“金正树，是你？！”宋程飞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动了动，低声说。
金正树脸色苍白，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咬住唇不说话。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过要泄露你的身份！程风……
“宋程风，你这个……混蛋！”宋程飞握紧拳头，冲向金正树，一拳揍在他下巴上。
金正树不躲不闪，被他揍了个结实，眼镜飞到一边，露出镜后白玉般的容颜。我捂住嘴，几乎失声惊呼。
“混蛋，为什么装死！”
“为什么不肯回来见我们？”
“你明明那个死老头想你想得快疯了！”
宋程飞将金正树紧紧按在墙壁上，一拳一拳，狠狠击在他小腹，金正树没几下便被揍得口吐白沫。
我以手抚额，喟然长叹。大哥，你现在的表现很对不起你的冰山形象呐。
宋程飞扁金正树正扁得酣畅淋漓，全然忘记还有我跟江允一在场。我两手一摊，做出个无奈的表情：“爷爷，现在你孙子也找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江允一笑道：“那个时候的事情，你不想知道更详细的结果吗？”
我也笑“知道的话，我爸和江阿姨会活过来吗？”
江允一一怔，哑然摇头。
“那不就结了。”我风清云淡地扔下一句，撒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