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怒！
“喂，说了不再纠缠才放你的，你还死缠烂打，太不要脸！”
他再咬一口苹果，嚼两口咽下去，才答我：“职责所系，敢不尽责？”
“少给我拽古文，你为谁尽职尽责？”
他肃然站定，两只放在身前一拱：“为朝廷！”苹果仍然牢牢抓在手里。
“朝你个大头鬼，早八百年就没有什么朝啊廷了……”我说：“你捞过界了，我们二十一世纪只需要警察维持秩序，你一捕快算哪根葱？闪一边凉快去。”
“你……你毁谤朝廷……”他气得声音都在抖。
我不耐烦起来：“喂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啊？难道被电得脑筋短路了？电视也让你看了……”啪一声打开电灯，“喏，电灯……还有，冰箱……吹风……你们那时代有这些吗？再说一遍，这不是古代，你快点接受现实！”
“夜明珠？”他抬头，震惊：“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神经病！”我拉住欧阳皓，褒一个来贬另一个：“欧阳，牛牵到哪里还是条牛。你接受新事物的态度比他好太多。”
欧阳皓好笑的说：“哪里，你那时候耐心比现在好很多……”
有吗？我歪着头想一想，同意：“那会年轻识浅，滥用同情心。”
欧阳皓一张脸马上转为哭笑不得。
“现在怎么办？这犟牛非要跟你过不去，要不再把他打昏了，扔得远远的了事？”我问。
欧阳皓悄悄跟我说：“他……他也不是坏人啦……这样把他扔出去……嗯，看来他得花一点儿时间接受现实。”
我望着他：“你的意思是叫我把他也养起来？”
他迟疑：“我想，我们至少帮他适应社会吧……”
眯起眼望欧阳皓：“咦，你啥时候这么好心来着？莫非你跟他，明为仇敌，实为……”
想象力还没来得及天马行空的发挥，欧阳皓已经截住我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
“噢……”了半句，我瞪大眼：“什么？沦落人？你认为你现在很沦落吗？你认为替我当保镖很沦落吗？别忘了当时是谁把满身是伤的你从后园捡回来，又是谁替你找医生来治疗，还陪你聊天谈心帮你适应社会？现在你倒觉得你沦落了？又不是我强迫你当我保镖的，是你自己说但有驱策无不从命的！是你自己说反正无处可去，就留在我身边好了，就连当保镖这个事，都是你自己说要当的！”
他企图插话：“可颐，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根本就是忘恩负义！”我戏剧化的红了眼圈：“是啦，你是没有说过你要当保镖这句话了，你是说你当护卫……可是翻译成现代的话，不就是保镖的意思吗？”
他再插话：“我真的不是……”
“还否认，还否认，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就是说了……”
“我是说我说的沦落人只是指我们都成了‘异乡人’，没说我替你当保镖沦落了！”他提高声音，一口气终于说完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噢……”我有些泄气的别开脸，发现另一个出气的目标：“愣头愣脑站在这里干什么？哦，捕头嘛，怪不得，就是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被我鄙视捕头委屈的说：“我站在这里，是在等小红与我动手啊……”
我瞪他，然后想到：“他不出手，你就不动手是不是？”
“是。他放我一马，我岂能不承他情？我会让他三招……”很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不就结了？欧阳你就不对他出招，他永远欠你三招，你们永远交不了手。”我拖起欧阳：“对了，他为什么叫你小红啊？”
欧阳皓的脸抽搐起来：“没有，是你错听。”
“呃~~”我似信非信。卓不凡倒是抢上来揭欧阳皓的底：“你没听错，他是叫小红啦……他没跟你说过吗，他以前在江湖上外号中原一点红，折在他手下的，一概是眉心一点小小伤口……为了表示对我此生最强的对手的尊敬，我就叫他小红……”
“那你怎么不承认你叫小白！”欧阳皓发怒了。
“因为我不想跟外号显得跟你象一对的样子啊……”穿着脏脏白衣的小白很庄重的说明。
欧阳皓用力板脸的样子，象要便秘。
“多说无益，小红，动手吧！”小白筒子再次邀战。
欧阳皓可能郁闷到了极点，反而笑了起来：“我干吗要跟你动手？”转过脸望着我：“可颐，你教的法子真好。可是要是某些人不顾信用，说了让我三招，最终却不让就来跟我过招又怎么办？”
“不会了啦，人家小白是白道少侠啊，肯定讲究一言九鼎的嘛，怎么会食言而肥……”我跟欧阳皓一唱一和。卓小白气得脸色发青。
“小红，你居然避战？这岂是英雄豪杰所为？”
欧阳皓笑得很得意：“我本非英雄豪杰。”
卓不凡气得想吐血。额角青筋跳得好有节奏感！好有娱乐价值！
看在他这么有娱乐价值的份上……
“喂，现在时代真的不同了，你那一套在这里已经过时了……”表示一下亲善。
“骗人！”估计这家伙歧视女性。对我说的话，永远是怀疑居多。
翻翻白眼。
“欧阳，去你房间里拿……拿套衣服，还有帽子来给他换。”
“干什么？”两个男人这次难得的异口同声。
“带土包子开开眼啊。”我再翻白眼。“清风居是仿古的，跟你们那个时代的建筑可能差异不明显。带他游车河，让他看看明白。”
福嫂很不满意，她做了一堆菜，我们不吃就要出去。
我叫她拿野餐篮子替我装了好大一篮子点心水果零食，提到车上去。过去时看到卓不凡正站在车子面前，一脸惊疑：“这是什么？机关吗？你们又想搞什么鬼？”
我白他一眼：“被害妄想狂！”提着篮子上了车。
欧阳皓在车外劝他：“卓兄，我之前要杀你易如反掌，你何必老是诸多猜疑？可颐对你更是绝无恶意。”
他讪讪的上了车：“那这是什么？”
我搜索枯肠想了个比喻：“马车，不要马的马车。”
“你骗我！”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马上一脸怀疑神色。
欧阳皓坐上驾驶座，把车开出去：“此乃铁马。”
这个说法比较为卓不凡接受。他强自镇定的僵坐在突然发动的车子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干笑说：“铁马？铁马……跟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可是同样原理？”
“你真聪明。”我没好气的抢白他。欧阳皓比较厚道，答他：“正是。”
“喂，要不要吃东西？”我把篮子往卓不凡面前意思意思一递。
他眼睛一亮，强自抑制：“这些是什么？奇形怪状……别是下了毒吧？”
难道所有的捕头警惕性都这么高？还是独独有他如此？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篮子抱回膝盖上，我拿起一只碗豆黄，愤愤的一口咬下去。
卓不凡眼冒饥火的望着我。奇怪，一个明显看得出来很饥饿的人还这么多疑，真是异事。
欧阳皓替他说话：“可颐，他只是没见过蛋糕啊蛋挞什么的，薯片爆米花包装又都这么花里胡哨的……他见识有限，你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哦……那还是给你吃吧。”我递给他一块蛋糕。他本来正在酝酿怒气，蛋糕接在手里，那张脸就板不下去了：“这是什么？”
“栗子蛋糕啦……”我说，“没毒的，要不要我先吃一口你再吃？如果你不嫌不卫生的话……”
经不住蛋糕的香味诱惑，他终于咬了一口。我看他，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唔，难道他吃不惯栗子蛋糕的味道，真的疑心是有毒的？
他在我的眼光下显得有点狼狈：“看什么看？”
“噢，对不起。”我条件反射的说，盯着别人进食确实是不礼貌。
掉开头问欧阳皓：“欧阳你想吃什么？”
“黑森林。”他点名要求。
递蛋糕给欧阳皓时我不轻意的瞄到了卓不凡的那边：“你已经吃完了？”真是太快了一点儿。
他惭愧的点点头，眼角瞄一下我膝上的篮子，又不好意思的掉开去。
“还想吃？”我把篮子往他身边一放：“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就是了。”
他要求：“你推荐两个？”
我跟他推荐：“这个芒果布丁我顶爱吃的，所以家里时常都有准备。哦，这盒英式曲奇你要不要试试？香蒜面包不知你吃得惯否。”
他对我的推荐来者不拒。看着他风卷残云般的痛扫食物我瞠目结舌。从后座拿了瓶水给他，终于我说：“你好象饿很久的样子？”
“是啊。”他委屈的说：“从跟着小红进秘洞以来，我就仅靠身上的干粮充饥。”
车子很突然的颠簸了一下。我偷笑，没搭理欧阳皓，然后问卓不凡：“厨房说失踪的苹果，是你拿去的？”
他垂头，承认：“是啊……我不知道这些也是能吃的。”
我忍不住又刺他：“你不是捕快吗？这么正义的人物，怎么也不问而自取？”
他作声不得，只好转头看窗外：“这是什么？”指电线杆。
笨死。我白他一眼，不予理睬。
台风过后这个城市的夜晚，其实是透出两分凄凉的。霓虹艳影在一地的水迹中晕染开，造就这个都市略带着颓废感的风情。
落在卓不凡这个异乡人眼里，这个都市仍然有足够的繁华，令他震撼。迷离夜色里，高楼大厦灯火辉煌，路边已经有一些商场店铺开始营业。人流没有平时密集，但路上行驶的车子数量似乎已跟平日没什么区别了。我们在车河中轻快前行，卓不凡再不说话，眼睛中一派惘然神情。
“相信了？”隔了很久，我柔声问他。有的时候，我的心也是很软很软的。
他抽了一口气，好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开口：“我……我究竟在哪里？”
我笑了起来：“天堂或地狱……都不是。你看，现实并没有糟糕到你以为的那种地步，是不是？别愁眉苦脸，既来之，则安之。诺，你看欧阳，他不是适应良好？”指一指旁边的成功先例。
他看我很久，眼神黝暗。我心里发毛，他不会失控的痛哭出声吧？男人哭起来很怪异的。
还好他没有。过了很久，他慢慢的、慢慢的吁出一口气。
“多谢姑娘开解。”他第一次表现出对我尊重的态度。我却懊恼到不行：“姑娘？？不要这样叫我，土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