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破灭（1 / 1）
那是怎样的一个秘密？
隐藏了将近半个世纪。
这个秘密里究竟有什么？
竟牵连了两家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
谁能说得清呀？谁又能说清楚谁是谁的受害者？
我们蛰伏于尘世这么多年，所受过的伤、所流过的泪，是否都是对上一代的祭奠，对亏欠的进行偿还呢？
泪水，迷糊了双眼。泪水，打乱了视线。泪水，沾湿了所有的记忆，有你和我的，还有上辈子我们所纠缠不清的爱与仇恨……
秘密，应该从爸爸十八岁那年开始。那一年爸爸考上了最著名的瑞阳大学，和蓝衫一样，豪情壮志的远离了那个生他养他的开满木棉花的的故乡——怡嶙。
也就是那一年，爸爸认识了全瑞阳最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晚钟，是爸爸隔壁班的，常常在经过爸爸面前的时候投来羞涩且爱慕的目光。那个时候，爸爸很出风头，不仅学习好还获得了瑞阳大学最高的奖学金，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喜爱，还因此受到了瑞阳大学的董事，瑞大奖学金全权的提供方——瑞阳首富程老爷的赞赏。为此，程老爷在瑞大操场上为爸爸举办了一场很盛大的奖学金受赠会，并以资鼓励其他的瑞大学子以爸爸为榜样，更加发奋图强，更加蓬勃向上。那一天，爸爸很风光，晚钟打扮得非常漂亮去给爸爸鲜花，也就是那一天，两个相互吸引、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一见钟情，共坠爱河。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爸爸和晚钟一时间成为了瑞大上下都为之传颂的美好童话，而且更是获得了程老爷的期许。在得知爸爸的志愿是去国外深造的时候，程老爷更是义不容辞，他说，你尽管出去吧，所有的费用都由他一个人承担。这对于当时生活还很拮据的爸爸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喜讯，当爸爸向晚钟兴奋地提起的时候，晚钟说，好，我等你，你一定要记得我在瑞阳等你，你一定要记得学成之后回来接我！
就这样，一对刻骨相爱的恋人分至天涯两端了。联系在他们之间的就只有书信而已，每个字都是他们最真挚也最深的思念。那一年，爸爸二十岁，刚刚升入了大三，在程老爷的特别关照下，进入了哈佛主修金融。
这一学就是漫长的三年。这三年里爸爸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远在瑞阳的晚钟。所以他拼命的学用力的学，仅用了三年的时间结束了原本该五年的课程。终于，他可以满载荣耀的返回瑞阳去见他心爱的晚钟了。与他同行的是他在哈佛认识的怡嶙老乡，深深爱着爸爸的妈妈。那时候，爸爸一直拒绝着妈妈，他说他的未婚妻在瑞阳他要回去和她结婚，妈妈说好吧，我祝福你们，我没有兄弟姐妹那你就做我的哥哥吧，我希望可以和你一同回去见见我未来的嫂子。
于是，他们踏上了归乡的路。当他们回到瑞阳见到晚钟的时候，晚钟已经嫁给了程老爷，成为了瑞阳首富的第十三任太太。
很讽刺对吗？像所有的残破电影那样。可它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了爸爸的身上，还有他心爱的女人身上，而另一个则是他最敬仰的，曾经对他有过资助之恩的恩人。可以说，如果没有程老爷，也就没有爸爸今天的成绩，可是他却抢走了他这辈子最深爱的女人，那一刻，爸爸快要崩溃了。最后，是妈妈劝住了爸爸，她将爸爸安抚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旅馆里，然后又几经努力，趁程老爷不在家的时候将晚钟带到了爸爸的面前。
分别三年的苦命恋人终于见面了，可惜却物是人非，可惜却劳燕分飞。一对恋人相对默默无语，只有泪水浸湿了苦涩的双眼。后来，爸爸知道了真相，原来这一切都是程老爷算计好了的，他看好了晚钟，他要将晚钟据为己有。于是，就有了开始程老爷资助爸爸的那感人的一幕，他是将爸爸远远的支走，目的只是为了霸占晚钟、得到晚钟。就这样，在爸爸走后的第一个夜晚，程老爷用威逼利诱的手段将晚钟强行占有，事后还威胁晚钟如果她不嫁给他，那么他就会让远在哈佛的爸爸身首异处。
晚钟知道，程老爷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他的势力是无可估量的，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很容易、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为了爸爸能平安，为了爸爸能顺利地完成学业，晚钟只好忍气吞声，下嫁给这个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的足可以做她爸爸的程老爷，作了他第十三任太太。
这个程老爷，虽说是家财万贯，可从他祖父的那一辈开始就是独苗一棵，人丁稀薄，代代相传。而且程家的财产向来都是传男不传女的，所以到了程老爷这一辈更是拼了命的都要儿子，还许诺：谁给他生了儿子，他就会让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偏偏事与愿违，越想要的却越是得不到。从程老爷的第一任太太开始就四处算命四处祷告，可到头来怀上了，还是被医生预诊为可能是女孩。可能，程老爷怎会要这可能？他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男孩，只要有一点点不确定的因素，他都会及时地遏制，及时地将还在娘胎里尚未成熟的孩子打拿出去，引产。残忍吗？这就是有钱人家的一种游戏。程老爷一连娶了十二任太太，最后的下场都是不确定男胎，女孩的机率很大。于是，孩子做了，太太被他撵走了，程老爷就这样又娶了第十三任太太，而这个晚钟还真争气的为程老爷怀上了男胎。程老爷高兴极了，再经过了所有专家所有医院的预诊都证明是男胎后，程老爷更是大宴宾客一个月。
这就是世道，有人想要生男孩可偏偏就生不出来。可晚钟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却偏偏被证实是个男胎。从那以后，晚钟就被程老爷保护了起来，可是这还没能断了她想要打掉孩子的念头，她想不要孩子，她只有不生男孩才可以自由，才可以回到她爱的人的身边。可是，她怎么能斗过程老爷？程老爷早就看出她的心意，最后，他把她最后绑在了床上。
就这样，一直到孩子的出生。那果真是一个健康又漂亮的男孩，程老爷爱不释手，程老爷叫他——允诺。当晚钟抱着孩子的时候，她哭得非常的厉害。她不忍心丢掉这个可爱的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可是将孩子留给程老爷，她更是不甘心也不愿意。不能！不能让这么好的孩子将来变成程老爷的样子！当晚钟决定带着孩子一起逃走的时候，她从程老爷那里得到了爸爸从哈佛学成归来的喜讯。于是，她做了个决定。在利用程老爷不在家的空档跑出来见爸爸，并将孩子郑重地托付给了这个她这辈子最深爱，最信任的男人！
她说，筱，替我养大他。他以后就是你的儿子！我不要他变成另一个程老爷！
她说，筱，我这辈子对不起你！只要能帮我把这孩子养大，我死而无憾了，我这辈子也了无牵挂。
后来，她还说了好多话。爸爸只是抱着她一直哭一直哭，他求她留下来，可是她说，她不回去，程老爷是不会放过她还有他们的。为了大家的幸福，她必须回去！
临走前她真心的祝福爸爸和妈妈，她说，谢谢你，今后就麻烦你照顾筱还有我那不经事的小孩了。
妈妈哭了，妈妈说我会的，将孩子视为己出！
晚钟又说，谢谢你包容我这个自私的女人、自私的母亲，同时我还要恳求你，不要告诉孩子他是谁，他的父亲是谁，也不要告诉他有关于他身世的所有真相。
妈妈说，好，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多了一个亲生的儿子。
晚钟热泪盈眶。在不得不离开的时候终于狠下了心来，她亲亲孩子，将孩子塞到了妈妈的怀里。
后来，爸妈带着孩子连夜离开瑞阳。
后来，所有的报纸都登出了消息：瑞阳首富的第十三任太太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跳海自尽了，尸体三天后找到，而小孩子的尸体则不知被大海冲向了何方。在经过了近三个多月的搜寻后，程老爷终于放弃寻找并首度对外公开承认，他的第一个儿子——程允诺不幸溺水身亡。
再后来，爸妈结婚了。婚后他们定居怡嶙，婚后，爸爸凭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风影国际汽车销售中心的亚洲部总代理。
再后来，那个程老爷又结婚了，这回是他娶的第十四任太太。这一次，在这位太太的不懈努力下，程老板终于得到了第二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程海诺。
再后来，爸妈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乖巧的小女孩，他们给他取名——旖轻。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这就是发生在暮家与程家的所有的故事。
当爸爸用他那缓慢而又苍老的声音说出所有真相时，所有的人都是鸦雀无声。
“爸，我真的是故事里那个晚钟的孩子吗？”蓝衫声音颤抖的问爸，他跪倒在爸妈的面前，他仰着脸，泪水却穿透了他清透干净的脸庞。
爸点头。他哭着说，“对不起，晚钟呀，我辜负了你，没能保住这最后的秘密！”
“爸，我真的是那个程老爷，那个害死我妈妈的人的孩子吗？”
爸爸说，“你姓蓝，我们一直让你延续了你妈的姓，因为你妈，她的全名叫蓝晚钟。”
蓝衫再也问不下去了，他跪倒在地失声痛哭，他没想到这场婚礼会演变成了他身世的揭秘。
“哥——”
蓝衫的哭声让我心碎。我扑过去紧紧地抱住蓝衫，我试图用我的身体来温暖这个曾经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安慰的怀抱。可是，我做不到。我抱着蓝衫越发冰冷的身体，为什么，我就是温暖不了他？
“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想给你安慰我想给你承诺，哥，请你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
我跟着蓝衫一起落泪。蓝衫将头深埋进我的肩窝，泪水也顺着脸颊淌进了我的□□在外的锁骨里。
“哥——”我不敢动。
我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或许这样蓝衫才会觉得更安全、更舒服一些。
“那么，你就是我那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晚钟为我所生下的儿子吗？”
在沉默了良久端详了良久之后，程老爷终于开了口。他走到蓝衫的面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摸着蓝衫的头，却被蓝衫狠狠地甩开。
“允诺，你真的是我的允诺？！爸找了你那么多年呐，没想到在我临死之前我还可以见到你！允诺，你真的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吗！我们程家从此不再世代单传了，感谢你，让我们程家终于有后了！允诺，叫我一声爸，好吗？”
程老爷满脸期待着，却被蓝衫一口回绝，冷冷的回绝。
“对不起，我姓蓝，我叫蓝衫！我的父母就只是暮筱和心沅而已，还有那个给了我生命却未曾和我蒙面的晚钟妈妈，再没有别人了，再没有任何人了！”
“可是，你身上流的是我程家的血呀！只要你承认你叫我一声爸，我会倾尽我的所有，我会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允诺……”
蓝衫却不再回答。他将头继续埋进我的肩窝里，不再说话，不再理任何的人。这所有的一切都激怒了沉默无语的程海诺，他冲过来大喊，他抱住程老爷说，“我算什么？爸这样对蓝衫那我算什么？爸，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亲生儿子呀！你怎么可以在有了我之后，在将程氏都交给了我以后，你还说那些不负责任的话？爸，我该怎么办？这婚礼又怎么办？”
“海诺你别吵，允诺是你的哥哥，只要他喜欢的，你都要让他呀！”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的偏偏是我？”
“允诺在外边已经吃了好多的苦，你享了那么多年的福，就让一让你哥嘛！”
程海诺眼中含泪。他咬紧嘴唇不肯让自己哭出来，他说，“好，你选呐，选金钱选家产我统统都给你，你选呐！你倒是选呐！”
“我，什么都不想要！如果真的要我选，我只选——旖轻！”
平静而又舒缓的语调，如同来自天籁般的声音，寂寥却又让人感动。蓝衫对着我，眼睛里只有我的影像，他说，“除了旖轻，我什么都不选，我什么都不要。”
手指，轻轻地掠过额头，一如从前的温柔，表情专注地让人越发的心疼。蓝衫望着我，嘴角是浅浅地微笑，他轻轻地吻住了我，他说，“旖轻，这一次，我再也不放你走！”
“旖轻，你嫁给我好吗？”
我点着头说，“好！”脸上已经浸满幸福的泪光。
“旖轻，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好吗？”
我捉住蓝衫的手说，“好！”声音已是听不见语调的哭泣。
“旖轻，我们要生好多的孩子好吗？”
我将他的手紧贴住自己的脸。“好！只要是能和哥在一起，无论去哪，无论怎样，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那么，我呢？你们亲亲我我的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程海诺冲过来想拉开我，可是我们却手握着手，坚定得一点都没有被程海诺动摇。
“给他吧，只要允诺能回到我的身边。”程老爷也在一旁不停的劝程海诺。
程海诺发狂的呼喊着，“不要！那我算什么？！为什么偏要牺牲我的幸福！我也是你的儿子呀，我也是真心的深爱着旖轻，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让步的是我？”
“海诺！”程老爷扇了程海诺一记耳光。
程海诺拼命地捂住耳朵说，“不要！不要！”然后发了疯似的再次冲向了蓝衫。
…… ……
“海诺！”
“海诺！”
…… ……
有好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在喊程海诺？我想回头却舍不得放开蓝衫宽大的手，还是不要管了，现在就只有蓝衫就好。
…… ……
“海诺！”
“海诺！”
…… ……
声音里为什么有惊慌？有恐惧？好像有什么危险在逼近，很快很快，用一种超越了想象，比想象还快的速度。
我抬起头，我穿过了蓝衫看见了程海诺，他的眼里燃烧的是火一样的愤怒，还夹杂着、渗透着一道恶狠狠的冷酷至极的寒光。
没错，是寒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也意识到了什么，我大叫着不要，然后一把推开了正深情看我，背对着这一切的蓝衫。
“扑哧——”
一种冰凉的感觉，一种从胸口一直凉到心底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疲惫与困倦的感觉。我看见好多人的影子都在我面前不停的晃，他们在叫，“旖轻！”拼命地在叫“旖轻！”
是我吗？我怎么了呢？我静静地环视着大家再看看自己，一把刀，竟然明晃晃地刺中了我的身体。
血，染红了婚纱，在洁白一片的质地上盛开，格外得鲜艳，格外得刺眼。咦？像不像盛开的木棉花？我抬起手对着沾满鲜血的手掌笑，我亲昵地叫着，“哥，像不像木棉花？哥，漂不漂亮？”
再也支撑不住了，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我斜斜地到了下去，倒在了一个坚实而又温暖的怀抱里。
“哥——”搜寻着脑海里最后一丝意识。我知道是蓝衫抱住了我，我的脸上也滴满了蓝衫落下的泪。
“旖轻！”蓝衫哭着叫我，所有人也都凑过来叫我，可是我只能听见蓝衫的声音。
“旖轻，为什么要救我？程海诺想刺的是我啊，为什么推开我？为什么要替我挡？！让我死让我去承受这些痛苦好了，你这个样子，比我受苦比我挨刀还要难过万分！旖轻，你千万不要有事呀！”
蓝衫哭着摇晃我，他说，“你不要睡，你千万不要睡！我去给你叫救护车，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哥，没用的。”我紧紧拉住蓝衫的手，“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不想……我不想再和你分开。”
“好，我不走。我们不会分开的！不会！不会！”
“哥，别怪程海诺，他不是无心的，他只是不小心而已，不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我欠他的！”
“好，我知道！”蓝衫抱着我哭。而我却看见了早已惊呆的程海诺，悔恨不已的跪在了我的面前。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的！”程海诺跪着用双膝爬向我，他说，“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程海诺，我都知道。”我摇着头很虚弱的笑，“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和蓝衫这么多的恩恩怨怨，答应我不要再恨了好吗？无论怎样你们都是这世界上最亲的，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兄弟！”
“好！”
“我答应你！”
两个声音和着不绝于耳的哭声，他们在我面前发誓，一定会好好相处，一定不会再仇恨相向。
“谢谢。”我满足的微笑。
蓝衫不停地吻着我，“都是哥不好，都是哥没用，没法保护你，反而让你为了我而受了那么多的折磨……”
我捂住蓝衫的嘴不愿让蓝衫再说下去，我一字一句用尽我浑身力气的对蓝衫说，“哥，是你教会我爱，是你给了我这辈子最幸福最温暖的家……”
“哥，答应我，无论怎样都要很用心的活下去！”
“哥，答应我，千万不要再做傻事！”
“哥，要带上我的幸福活下去！”
“哥，要为了我而活下去！”
……
“哥——我舍不得你呀……”
气息开始分散游离了，我微笑着最后一眼望向了那双清澈透明的眼，嘴边重复着是那句曾经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幸福的誓言！
“别怕，有我！有哥的地方就有我幸福、温暖的家！”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