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街(1 / 1)
我心里住进了一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始了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花街,是临海最有名的一条小街,它位于临海近郊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城里,由于街道两旁四季开花而成为了全临海远近闻名的景观。
在这条美丽的小街上,坐落着一栋崭新的日式二层小楼,据说这是一位日籍华侨留下来的,经过无数次的翻新,现在成为了一个牙科诊所。
这是这座小城里唯一的一座牙科诊所,听说,它的主人也是一个从日本刚刚留学归来的博士生,看来,他对这种纯朴简约的风格充满了别样且十分独钟的情怀。
现在的我,正在这日式风格的牙科诊所门前徘徊不前。彻夜的痛苦已经折磨得我消瘦不堪了,我捂着红肿的牙齿,紧紧地咬着苍白无力、早已毫无血色的嘴唇。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经历牙痛了。那隐隐的钻心的痛时常纠缠着我,从我的童年一直蔓延到我寂寞的现在。在每一次牙痛来临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它将会伴随我痛苦的一生。可是,我却偏偏又是一个不喜欢看医生的人,由其是那种全部武装,手持钢钻好像要吸走我全部鲜血的可怕牙医。于是我学会了吞噬止疼药片,在每个牙痛侵袭的不眠午夜,我宁可将自己变成药人,也不愿坐在牙医的面前任凭他肆意的宰割。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这种预感也开始越发的鲜明了。忽然间仿佛把好多的事情都看淡了,甚至还抱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期待着,期待着一如飞蛾扑火般的英勇壮烈,也会有一种灰飞烟灭使得喜悦与震撼。
这应该也是一种很别样的美丽吧,可惜,我没有等到它的来临。在我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在那个又饱受也同折磨得午夜,在我又开始将自己变成药人的时候,我因为药物过敏而别送进了这个小城里唯一的一家医院。同寝室的女友们说,我当时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在医院里也是足足的昏迷了三天三夜,还得医生们动用了所有的医疗设备来抢救我,最后甚至还以为我要自杀开始为我准备后事了。当我很幸运的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看见了好多医生欢呼般的雀跃和女友们泪水交错的笑脸。没错,用大家的话说,我是死里逃生,又活了过来。可是他们却再也没有给我任何逃避的机会。院长亲自将我的病历转到了这座小城里唯一的一家牙科诊所,而我的女友们也想押送犯人一样将我送到了我最害怕的危险前线。
哎!都是牙痛惹的祸!我迟疑的站在牙科诊所门前,细细的盘算着这次当逃兵会迎来怎样的后果。太阳从我的头顶一直坠到了我的背后,我忽然间意识到诊所关门的时间到了,心中禁不住地一阵窃喜。就在我转过身准备胜利离去的时候,我怎么会听见我的名字从窗子里面飘了出来。他说,“暮旖轻,站了整个下午累不累?”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我一直都处在一个狠毒视线的严密控制之下。
叫我的是一个很瘦却很高的身影,除了眼睛上罩着的眼睛以外,浑身上下都被白色包围着。这是我最讨厌的装扮了,我对着窗口运了半天气,却丝毫没看清楚他全部武装下的任何表情。于是,在对视了十分钟后,我决定走进去和他一决高下。这是我在鼓足勇气后所做出的决定,换句话说,我暮旖轻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当着敌人的面临阵脱逃呢!
走进牙科诊所后,我才发现原来这是那么的干净与简约。周围弥漫着浓浓的日式味道,就像这座小楼的外观一样,无不散发着主人对这种风格的喜爱。这里的主人也应该是个非常喜欢干净的人吧,那一尘不染的洁白不断的迷惑着我,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天堂。就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窗前那个的身影又如鬼魅般的漂移到了我的面前。
“这边坐吧,我等了你一个下午。”他的声音如天堂中回荡,他拍拍座椅说,“坐上来吧,就当作了美梦一场。”
很奇怪,我的眼皮开始打架了。它的声音就像施了魔咒一样,瓦解了我心中所有的防备。于是,我乖乖的爬上了座椅,在刺眼的医学灯的照射过来的时候,紧紧地闭上了我沉重的双眼。
很多年以后,我还会清楚地记得,那仿若沉睡了千年的美梦。梦里,我看见了好多熟悉的面孔;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开满木棉花的遥远的让我日夜思念的怡麟。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张苍白也十分秀气的脸庞,他神情专注的盯着我然后面带微笑的说,很高兴,你终于醒来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这是我此刻能够想起的唯一问题。我倏地一下坐起来,使劲地敲着头努力的回想着放生的一切。或许是我疑惑的表情非常的可笑吧,眼前的他竟然笑出了声。
“认识一下吧,我叫高希羽,使你牙齿的主治医生,也是这间诊所的主人。”
他友好的自我介绍,而我却在怀疑中皱起了眉头。
“没错,我就是那个从日本回来的留学生。”
高希羽坐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声音异常的温柔,眼睛闪亮得犹如璀璨的星辰。
“很奇怪吗?我怎么会这么的年轻。还忘了告诉你,我爸爸就是那家医院的院长。你一定认为我们在搞裙带关系吧,或是那种可恶的医托,为了利益,赚取昧心的钱财。”
知道就好。我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角。
这一次,高希羽看懂了我的表情。他笑容可掬的说,“没关系,其实每个人都会这样子认为。顺便还要说上一句,这次看牙的费用是全部免费的。希望以后你要好好的保护牙齿,痛的时候就要来看医生,别等到做出傻事的时候再开始后悔莫及。”
这应该算是一段发自肺腑的忠告吧,可是对我这种早已麻木不仁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对牛弹琴。我冷冰冰的看着他依然灿烂的笑容说,“谢谢你,既然不要费用那么我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的时候,我已经从座椅上跳了下来敞着大门口走去。高希羽很好奇地看着我的举动,然后面带微笑的说,“暮旖轻,你是想参观我的后花园吗?”
我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竟朝着相反的方向移动。我敲敲头自嘲的笑笑,却进一步的发现原来这屋子里的门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怪不得我会走错!这个奇怪而又不可思议的变态!
在我挥动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准备向他发难的时候,高希羽抓起了外套。他拉起我的手说,“暮旖轻,还是让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天空飘起了淅沥的小雨。我坐在高希羽的本田雅阁里,安静得像一个没有声音不会说话的孩子。高希羽见我沉默不语,便给我讲述了一个关于牙病的故事。
“记不清是在哪里听过的了,凡是换上牙病的女人,几乎都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凡是真正爱过的女人,都患过牙病。也许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也许两者密不可分,但牙病是女人最难以回避的是,仿佛爱情。”他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起来,他转过头问我,“暮旖轻,你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吗?”
一句话险些让我的眼泪跌出眼眶,我极力地用平静来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心却仍像被利剑刺穿了一样专心的撕裂的疼。
这一次,高希羽没有察觉到我的变化。或者说,这正是黑暗的魔力吧,在没有阳光的照射下,所有人都可以躲进无人的角落里埋葬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这对于我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很难得的幸福了,有黑暗的围绕和保护,没有破晓前的痛苦与挣扎,这样的我才可以很安心的继续生活,这样的我才可以更有勇气继续的存活。这一切,高希羽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还在继续的她那有关牙病的话题,还不停的叮嘱我,记住!记住一定要来复诊!
来到学校门前的时候,已经超过了返校的时间。这就意味着今天晚上,我必须要爬过这高达三米的沉重铁门。不过,翻越铁门对于经常翘课经常晚归的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一桩了。当我身手敏捷、动作轻盈的翻过铁门安全落地的那一霎那,我看见了流淌在高希羽脸上的惊讶与震撼。于是,我开始沾沾自喜如得胜的将军,我冲着他挥挥手臂说,谢谢,您请走好!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地结束和牙医的“战争”,在我快要跑进宿舍大门的时候,我还是听到了高希羽微弱却十分清晰的声音。他还在不断的叮嘱我要来复诊,并且在我即将跨进宿舍的那一刻对我说,“谢谢你暮旖轻,因为你是我从医以来的第一个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