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楚杨(1 / 1)
站在断桥上看西湖,别有一番景象。
安然伫立桥头,抬眼望去,远山近水,尽收眼底。
身旁一对璧人相依相靠,时而低声呢喃,时而轻笑,隐隐约约只言片语随风吹散开来:
“……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桥下碧波荡漾,一切倒影都被割得支离破碎。安然茫然地望着水面上无法安定的自己,恍惚间一时记不清所在何方。
“安然小呆子,又在想什么呢?”
楚杨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在安然眼前晃了晃。微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小扇子一样的睫毛眨巴眨巴的,浅褐色的眼珠好奇地盯着安然。
安然看着不远处的一水一天,笑笑说:
“‘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的烟雨蒙蒙,西子的丰姿娇态,两相比拟,一丝说不出的韵味便幽幽而出,苏大学士的诗句真是恰到好处。”
“翰林大学士不愧为风流才子,看到西湖就能联想到美人的脸,诗人还真是多情。”楚杨玩弄着手上的柳条,漫不经心地说。
“杨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美人那么多,苏轼却非要把西湖比做西子呢?”
楚杨忽然低下头,两个人挨得那么近,安然都能清除地闻到楚杨身上Gucci的味道,丝丝缕缕飘进她的心田,轻柔的碎发扫在脸上,扰得安然一阵心慌,慌忙别过脑袋。楚杨弯弯嘴角,抬头看着那一湖悠悠荡荡的水,轻轻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呢?”
“苏轼拿西施来比喻西湖美景,绝不是简单的灵感随笔,在他看来,西湖景色有如西施美色,两者的美貌都带来了极不寻常的伤痛经历。
“西施当年放弃‘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淡妆’,开始‘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浓妆’,才能蛊惑吴王夫差,离间吴国的君臣关系。西施的‘浓妆’不仅不是她美好的生活情调,恰恰成了她痛苦的人生经历。所以,苏轼面对西湖其实是抱有一种苦涩情怀,这种情怀虽然无声,却句句渗透在诗词里,现在读来仍能感同身受。”
“哦?”
楚杨回头看了看安然,忽然戏谑地问:
“不知道安然此时看着这西湖,是不是也有一种苦涩在心头?”
安然滞了滞,没有回话。
“是这里,你们是从这里开始的吧?所有海誓山盟,甜言蜜语,你侬我侬,安然你其实还是在心里记着的吧?看着那山山水水,绿柳白杨,是不是在怀念以前美好的时光?”
安然背过身子,颤声说:
“我,我要回去了。”
“是不是还在盼着他回头,是不是还在等着他的道歉?”
安然猛然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胳膊却被一双手用力拉住。
“你明明看到他们在一起那么亲密的样子,为什么还是忘不了?”
安然用手把耳朵捂起来,可是折磨人的话语还是无孔不入:
“木瑶抢了你的男朋友,安然,你别傻了,你什么也等不回来的。”
楚杨一把转过安然,却看见安然痛苦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曾经爱笑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求你不要再说了……”安然哭着说,不要再说了,我好难过,好难过……
“不,我要说!”楚杨的眼睛也红了,话语却依然锋利地似一把尖刀狠狠地剜着安然小心藏起来的伤口:
“林一凡已经不要你了,他不再爱你了……”
“啪!”
安然的手猛地打在楚杨的脸上,细嫩的皮肤上顿时冒出五条红红的手印,楚杨愕然看着安然,一条细细的血丝顺着嘴角慢慢滑了下来。
安然转身跑了,心脏疼的要裂开了一样,涨得难受的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来回响着:
“林一凡已经不要你了……”
“……已经不要你了……”
“……不要你了……”
那以后谁还会要我?
妈妈不在了,一凡哥也不在了,还有谁会要我?
“轰隆隆~”不知何时晴空中乌云密布,沉闷的雷声穿过耳际,似真的有雷公敲着五雷鼓,震耳欲聋的让人胆战心惊。安然从回忆里惊醒过来,随着四散的人群躲进湖边的一处凉亭,亭里已经站了不少避雨的人,刚走进去,倾盆的大雨便在身后一泻而下。
安然抱着双臂站在檐下,身上冷得发抖,心里却想着那一巴掌下去,只怕杨杨的脸要肿好几天吧。自己一时心急,竟然动手打了他,现在想想,她后悔得直摇头。
“噼里啪啦”雨幕中有人打着伞,踩着一地的雨水向着亭子匆忙跑来,安然往旁边让了让,那人猛地踏进来,雨伞带进来一些雨水溅在周围的人身上,引起一阵埋怨。她却毫无察觉似的左右张望,安然擦擦脸上的雨点,随意瞥了一眼。这一瞥却像天上的一记闷雷,砸在安然脑袋上,“轰”的一声炸开了。
楚晴失望地看了亭内一圈,转过身撑开伞刚要走,抬头却看到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不耐烦地伸手挥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两人就那样互瞪了好久,直到楚晴犹豫着问:
“小安?”
安然眼睛一酸,扁扁嘴,小声地叫了一句:
“晴姐姐……”
楚晴刹那间又惊又喜,扔掉雨伞,一把抱住安然,力气大得让安然喘不过气来,半天才哽咽着说:
“小安,我可找到你了……”正说着,楚晴却又突然一把扯开安然,脸上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表情,冲着安然大吼:
“你丫还挺能跑,啊,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瘦了吧唧的,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你跑什么跑啊。平时看着挺弱不禁风的,怎么这时候就没心没肺的?你倒好,一走了之,楚杨都急成什么样子了,恨不得把整个T城掘地三尺。本来就瘦,才一个月就又瘦了十斤,简直就形削立骨了。你不心疼,我这个姐姐还心疼呢……”说了几句,楚晴突然顿住了。安然的眼泪就像亭外的雨水一样倾然而下,颤着声问:
“他,他现在在哪里?”
身后脚步声响起,背后一暖,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把安然揽在怀里,尖尖的下巴枕上安然的肩膀,温柔的声音在安然耳边轻轻地说:
“别怕,我在这里。”
安然停了哭声,呆呆得,也不转身,任由楚杨抱着。
旁人挤在边上看热闹,不时掩袖轻笑。
楚晴轻叹着摇了摇头,这一对小冤家。